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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春闺记事-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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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不敢深劝,道是。
她也不敢退下,就在一旁守着,时不时给宋盼儿续茶。
来来回回,已经续了三次茶,外头的更鼓也敲了又敲,已经二更天了。
芍药想再劝宋盼儿去睡,外头却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宋盼儿抬眸,望向芍药,示意她出去看看,是不是三爷回来了。
芍药忙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寒雨,透出初冬的冰冷。芍药缩了缩单薄肩头,让婆子拎了灯笼,亲自去开了院门。
果然是三爷顾延臻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脚步踉跄,司笺和另一个小厮司墨左右搀扶了他。
芍药忙迎了他们进屋子。
顾延臻喝醉了,神志不清。
宋盼儿也从暖笼里起身,让丫鬟给顾延臻端了浓茶,服侍他喝下,一边令丫鬟去打水洗漱,一边又令婆子去做些酸汤。
用水之后,宋盼儿亲自拿了块醒酒石给他含着。
顾延臻这才渐渐清醒过来。
“高兴也不用喝这些酒。”宋盼儿抱怨,“明日又该头疼,念不得书了。”
顾延臻却呵呵笑。
“……你不知我高兴什么!”顾延臻舌头有些控制不住,声音很大,“刘家庄附近的庄子上,都给咱们瑾姐儿立了生祠,叫……叫什么顾七娘娘庙,初一十五都拜她……才建起来,那些庄稼人个个都说灵,头疼脑热拜一拜就好……”
他声音里满是兴奋。
宋盼儿微愣。
她没听说过。
继而,她紧紧攥住了顾延臻的胳膊,问:“是真的?”目光里满是期待。
顾延臻就哈哈大笑,把妻子抱了起来,道:“当然!咱们姑娘要千古留名了!”
从前,他一直以为,人这一生的最高成就,不过是封王拜相。
千古留名太难了,他也从来没奢望过。
可当他赴宴时,听宴上的胡泽逾和秦申四都说,刘家庄附近那十来个庄子,个个给顾瑾之立了生祠的时候,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只差热泪盈眶。
那些庄稼人把顾瑾之当成了救命的菩萨。
那一刻,他内心的喜悦是难以言喻的。
好似他自己做了什么丰功伟绩。
那种成就感带来的喜悦,远不是高官厚禄能媲美的。
所以,一向不胜酒力、也从来不愿意多喝的顾延臻,今晚喝醉了。
秦申四和胡泽逾敬他,他一杯也不推辞的全喝了。
回了家里,他的兴奋劲仍没有过去,当着满屋子丫鬟婆子,他就这么把宋盼儿高高举起来,宋盼儿脸刷得通红。
年轻夫妻的时候倒也没这么恩爱,如今反而……
她虽泼辣,却也面薄。
芍药就忙把满屋子人都遣了出去,替他们关了内室的门。
内室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有低低的喘息声。芍药年纪大了,自然明白是什么,有些尴尬起身,让婆子们准备好热水。
这一晚不得安宁,内室里三爷折腾了三次,才渐渐歇下来。
芍药服侍夫人沐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了,没有半点力气,依偎着芍药,脸上红潮涌动,便有了难以言喻的明媚娇艳。
芍药印象中的夫人,对她们这些身边人很和蔼,对小姐和少爷很宠溺,对管事的婆子们很严厉,对洪姨娘母子很苛刻。
可从来没瞧过夫人这么柔媚的一面。
往常三爷歇在这里的时候,夫妻俩从来就没这样肆意过……
夫人和三爷今晚都非常高兴呢。
洗沐好之后,三爷和夫人就睡熟了,内室里再也没有了声音。
芍药这才敢安心睡去。
早上刚过寅初,芍药就醒了。她往常每日都是这个时辰醒。
内室里有些幔帐悬挂金钩的声音。
夫人却没有喊她,大约是起来喝茶。
芍药就没敢敲内室的门。
而后,她隐约听到了三爷也要吃茶的声音。
宋盼儿夫妻俩都醒了。
想起昨夜的事,宋盼儿现在红了脸。
晨曦熹微中,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娇憨,竟有刚刚成亲时的颜色,让顾延臻瞧着就心里大喜。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宋盼儿轻咳,想起昨晚的话:“……收到了爹爹快马送过来的书信。”
顾延臻就坐了下来,问:“怎么回事,京城出事了吗?”
每每有非常着急的事,才会快马送信,顾延臻和昨晚宋盼儿接到信的反应一样。
宋盼儿就从床头枕下,把信摸了出来给他。
她下床挂了帘勾,移烛过来,方便顾延臻读信。
信很短,顾延臻很快就读完了。
然后,他也懵了:“就这事?”
——*——*——*——
 

第063节急信

 老爷子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真的很短。
内容就是,因二房的长子顾晴之成亲,让顾延臻和宋氏带着孙儿、孙女北上观礼。
这样的书信,出自老爷子之手,叫人起疑。
又是快马送来,就更叫顾延臻夫妻摸不着头脑了。
当年二房做的那些事,让老爷子痛心疾首,顾氏药铺也是因为二爷做私帐贪钱而关门歇业的,老爷子很不喜欢二房的人。
他们家长子成亲,依着老爷子的性格,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心情不佳,可能不出席。
老爷子专门让延陵府的人,千里迢迢去给二房长子成亲观礼,这不合常理。
况且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难道让顾延臻一家人在路上过年?
这就更加不能理解了!
“从开年就不对劲。”宋盼儿对顾延臻道,“四月份的时候,大哥就给咱们写了封书信,让咱们回京。”
顾延臻恍然,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然后,又是派大侄儿亲自南下,接老爷子。”宋盼儿道,“老爷子更是奇怪,一声不响就带着画琴去了。如今,老爷子又在年关前来信,让咱们北上。你算一算这些,哪一件不透着古怪?”
宋盼儿的话,让顾延臻后背有点凉。
往常他也觉得不同寻常,却没有仔细想。
的确,每一件都不合情理。
“京都定是发生了什么!”顾延臻肯定道,“老爷子是知道的,只是没跟咱们说。还有,六月份的时候,南昌王和庐阳王兄弟俩拜访过老爷子的,他们也是上京。”
宋盼儿就沉默下来。
她总感觉有些事呼之欲出,偏偏想不明白。
夫妻俩对坐无言。
“那咱们去不去?”顾延臻没了主意,问宋盼儿。
要是去的话,定要在路上过年。
过年是大事,把事情就这么丢开北上,有些舍不得。
可老爷子快马送信,不去的话,“孝”这个字上又圆不过去。
宋盼儿没有接话,眼神迷茫看着顾延臻。
“……咱们合计合计。”顾延臻的酒劲后余而来,他头开始疼了,就重新躺下拉过被子,“我先睡会儿。”
宋盼儿则起身,料理家务。
早上顾瑾之和两个弟弟来请安,听说父亲还在内室睡觉,都不敢吵,声音悄悄的。
宋盼儿声音虽然轻,却难掩喜悦对顾瑾之说:“刘家庄那附近十来个庄子,听说给你立了生祠。应该是秦太医救人的时候,传了你的名字。他那人挺厚道。我等会儿派人去瞧。要是真的,回来咱们得高兴高兴一场……”
顾瑾之倒没想到。
她无奈笑了笑:秦申四真能给她招事。
她不需要这些虚名,只想生活过得安逸自在。
今后,背上这些虚名,只怕是难安静了……
顾煊之歪了脑袋,问宋盼儿:“娘,什么是生祠?”
“谁功德显著,百姓敬重,就给他立了生祠,朝拜信仰,供养香火。”宋盼儿笑着跟儿子解释,“百姓都供着你七姐呢。”
顾煊之听懂了,露出羡慕又欢喜的表情:“七姐真厉害。”
顾琇之也在一旁呵呵笑。
宋盼儿今日特别宽容,看到顾琇之笑,居然也给冲他笑了笑。
顾琇之则愣住。
他们筷著轻悄吃了饭,生怕吵了内室睡觉的顾延臻。
吃饭毕,顾琇之和顾煊之去念书,顾瑾之也回房。
宋盼儿就喊了外院七八个小厮来,让司笺领头,带着他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顾瑾之的生祠。
晌午的时候,小厮们纷纷回来了,把消息汇报给司笺。
司笺一个人进内院回话:“每个庄子都有,一共十二座。都是新建的,塑了七小姐的金身……”
“是什么样子的金身?”宋盼儿打断他,忙问。
“不像七小姐,倒有些观音菩萨的模样!”司笺呵呵笑着。
宋盼儿心里大喜,面上还要骂司笺:“又满嘴胡咧!观音娘娘也是你能亵渎的?还不自己扇两个大嘴巴?”
司笺瞧见宋盼儿虽然话说得严厉,眼角眉梢却全是笑,就笑嘻嘻的,不痛不痒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说错了话!”
宋盼儿就笑起来,又问他:“那些庙盖得还好吗?”
“……庄户人家,说不上多金灿,也是比他们住的房子要好。”司笺老实道。
宋盼儿倒也不拘泥这些,满意点头:“真是为难他们,不知道花了多少闲钱。怕是家底都掏出来了……”
“他们的命都是七小姐救的,这些家底值什么?”司笺道。
这倒是实话。
宋盼儿昨日还在抱怨,顾瑾之和顾家在这次瘟疫里出了大力气,却没有得到回报。
没过一天,回报就来了。
这可比金银钱财更有意义。
顾家不缺钱,宋盼儿也只希望外人都知道她女儿的本事。
她的女儿,当得起一声神医的。
这一整日,宋盼儿心情都非常好。
顾延臻睡到午膳的时候才起来,宿醉的难受劲也过去了。
宋盼儿把上午派人去看顾瑾之的生祠之事,说给了顾延臻听。
顾瑾之一听有十二座,几乎是一个庄子一座,忍不住笑道:“这跟土神庙似的。观音庙也没这样的……”
宋盼儿瞪他。
顾延臻还想说调侃几句,被她一瞪,就笑着转移了话题。
话题自然少不得老爷子那封信。
怎么办,成了难解之题。
“依我说,我带着煊哥儿和琇哥儿回去一趟,既全了老爷子的心,又给二哥家添了热闹。你和瑾姐儿留在延陵府过年,家里的事也得有个人撑着。”顾延臻道。
宋盼儿蹙眉:“煊哥儿那么小,身体又弱,你带着他,我哪里放心?我是一刻也不敢让他离了我的眼。”
她舍不得儿子。
讨论了半下午,还是没有结论。
索性就丢开了,明日再说。
夫妻俩都在思量对策。
到了冬月十五,又来了一封信,依旧是老爷子叫人快马送来。
信的内容和上封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把“瑾姐儿”三个字点明了出来。
宋盼儿彷佛一下子开了窍:“大伯是想爹爹回去,爹爹则是想瑾姐儿回去!京城定是有人生了病!”
顾延臻把事情的前后仔细想一遍,觉得宋盼儿的话非常合理。
“……我大嫂生病的时候,赵道长去了京城,我大嫂就说,是个贵人病了!”宋盼儿又低声道,“赵道长那份修为,素来不理凡尘琐事,什么贵人能请动他,你仔细想!”
顾延臻果然仔细想起来……
然后,夫妻俩对视,露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表情。
回京,就成了定局,而且是越快越好。

 第064节辞别

老爷子来信一催再催,作为儿子、儿媳妇,再违背老人的意愿不肯北上,就有些不孝了。

况且老爷子又不是害他们。

可阖家北上,延陵府这边的宅子怎么办?

满家子内外院,数百的下人,没有管制的人怎么行?

倘或是顾延臻一家人是搬回京城,这些下人卖了也可,遣散到庄子上也可,倒也不烦心。

可他们只是去探亲,最多半年之后就要回来。

或卖了,或遣了,回来又上哪里去买这些用惯了的?

宋盼儿和顾延臻的意思一样,家里的下人一个也不想散。

“让宋妈妈和海棠管着……”顾延臻给宋盼儿出主意,“往常不是她们总协助你?”

他只念书,内外院的事、田地上的事、铺子里的事,一概不与他相干,他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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