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光返照的光景。
旦 夕
怀中人衣甲生寒,凤眸中眷恋目光渐渐稀薄,抚在英洛面上的手无力地下垂着,她心中,突然开始发痛,毫无预兆地……
这个人,曾经携着她的手,跋山涉水,不惧祸福生死,共赴患难,她如何不惜?
这个人,成亲之时,郑而重之,然两人同寝共枕,却不越雷池半步,只为等她某日的心甘情愿……她如何不知?
那些共度的日夕黄昏,眉眼轻抬,便能看得见对方的默默相守,她如何能忘?
不觉地拥紧了怀中的他,紧些,再紧些,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滑落,心,似乎痛得更甚,却又是为何?对于感情,她从来懵懂。不曾刻骨铭心飞蛾扑火般爱过,不曾彻夜难眠殷切地思念期盼过,不曾痛彻心扉心如死水般地顿悟过!
身旁夏友见着英洛的眼泪,不由得就是一呆,心内五味杂陈。他从来没敢忘,当年,她那近乎执拗的热情,一味痴粘着周峥的目光,几乎抛却自尊,卑微却又坚韧无比的一路追随……他曾经一度以为,从敌营历经生死归来后,她已然在心中将那份情放下了,将那个人真正地给搁置在内心之中某个微不足道的角落里了,他让自己试着去相信……然而,亲眼见着她抱着周峥,眼中不容错辩的那份深深的怜惜,自己的心中,为何还是这般的酸痛啊?
然而此时此境,哪容得了他多想?
眼见着周峥性命不保,他如何还能袖手旁观?
旁边诸人只见得那年轻男子急速上前,连点周峥身上大穴,止了血,低低道:“洛洛,我给你的那小瓶呢?”
泪流满面的女子呆呆看了他一眼,似不能明了他话中之意,显见得伤心已极。他只好顾不得身旁诸将心思,将手伸进她怀中一摸,轻巧拿出了那薄胎细瓷小白瓶,捏开周峥的下颔,将里面剩下的药液一股脑儿倒进了他的嘴里。还未扔下瓶子,突听脑后风声而至,不远处诸将本被他从英将军怀中熟稔的取药瓶的样子给惊呆了,正在那感叹此人真正胆,猜测他二人关系,那料变故突起,来不及搭救。
好一个夏友,脑袋转侧,避过风声,却在那物刚过耳旁,眼瞧着便要击上周峥面门之际,一把抓住了它的去势,这才看清…………………………原来是瞎木征手中长枪。
此人不打招呼便来攻击,着实可恨!………………………他丹田内力流转,一掌劈上那密实的白腊杆长枪,竟将那长枪一劈两半。…………………………在场俱是战场驰骋的武将,如何不知白腊枪杆是绝佳的长枪杆料,要想将之一折两半,非得天神神力不可!见这年轻男子如此力量,俱敬佩不已!
瞎木征武器已失,不禁大怒,扑上来便要与夏友拼命。自他征战数年,未曾得今日之耻,当真怒不可遏。夏友身形轻逸优美,站在这瞎木征之前还低了一个头,但他偏不肯硬碰硬,只在瞎木征身周游走,窥得空隙,便攻他一掌。
这瞎木征本是马上战将,平地功夫也是实打实的,碰上夏友这种轻功绝步的人,直如一只大笨熊围着一只飞来飞去的蜜蜂转悠,如何能抓到实处?几次攻击均落了空,面上青赤,对着后面护卫大声喊了两句吐蕃语,只见那些护卫一涌而上,要将夏友当场剁成肉泥。
随英洛一起来的诸人见状,如何肯罢休?立时扑上去与这群护卫缠斗在了一处。
城楼之上本就逼仄,如此大规模的混战,英洛与周峥坐在地上,不免有被误伤的危险。夏友心内发急,却突的见有一吐蕃男子提着把大刀竟朝英洛身后砍去,面色狰狞,说不出的可怖。同一时间,瞎木征似乎发现了他的分神,桀桀怪笑着扑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夏友形如鬼魅,竟是平生未见的快捷,扑至英洛身侧,合身抱住了英洛,脚下旋踢,竟将那吐蕃男子踢下了城楼。
英洛伤心之余,虽听得周围兵器之声,但周峥靠在自己怀中,如何还能起身迎敌?不过片刻,突觉自己眼前一花,身后贴上一具温暖的躯体,熟悉已极,却听他闷哼了一声,止不住的颤抖,关心所致,不由使劲转头去看…………………只见那熟悉的星眸盛满了忍耐的痛苦,轻声在她耳边道:“洛洛,我知道……………………你始终忘不了周将军……但我也忘不了你,放不下你……怎么办?”
那人如此痛苦的神色,眸中映着甘州城内通明大火,英洛唯觉心痛复心惊,事到如今,她越觉茫然,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解决办法。轻轻将周峥放在地下,起身去看夏友,却见他身背已经血淋淋一片,那吐蕃军士一刀砍将过来,将他后背切下一道长两尺左右的刀口,深可见骨,若非他见机得快,将那人忍痛踢下城楼,早被劈为两半。
夏友痛得止不住颤抖,面上冷汗大颗流下,然而眼神温柔,唯望着英洛。本与他缠斗的瞎木征目标已失,不过眨眼,已追了上来,一拳便要打将过来,旁边有周军阻挡,但哪是他的对手?眼见着危难之机,却是英洛就地躺倒,一脚结结实实踢在瞎木征胫骨之上,那人奔跑之际不防此招,竟是踉跄跌倒,跌了个狗吃屎。………………………………旁边周军笑得前仰后合,连架也顾不得打了。吐蕃军从来敬他若神明,几时见瞎木征吃过瘪?且是这种无赖的驴打滚招数?
一时想上前去扶他起来,又怕被他迁怒,尽竟停了打斗,在远处观望。
瞎木征倒地之时,见那女子乌发披面,头盔也早已脱落,双眸娇润清澈,眼周有些微红肿,风姿仪态丝毫不乱,就是形象太过狼狈,躺倒在地还未来得及爬起来,旁边那星眸男子焦灼的眼神明显暧昧。………………………他征战吐蕃大小部落十余年,从十六岁开始今后,还未跌得如此狼狈,不知为何,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好笑。
于是,在一众注目的眼光之中,吐蕃历来最为英明调兵遣将无一不娴熟的瞎木征王子躺倒在地,忍不住长笑出声,吓呆了一众吐蕃将士。
夏友趁此机会将自己背上伤口摸索着略作止血处理,众人只注目场中那躺倒的一男一女,若见得他二人有反应,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就在这静默的片刻,突听得城外传来奔腾马蹄声,震得大地颤动。那倒地的二人爬起来便往城墙旁边去看。
城外一条几十里的火龙,绵延而来,火把之下映着旌旗之上的狼头,竟是突厥大军的旗号。英洛回望一眼瞎木征,只见那人笑意早凝,面色沉重,低沉吐出三个字:“狼突厥!”
英洛浑身激起一阵冷汗,见机得快,厉声喝道:“关城门!”下面混战的吐蕃军与大周军竟是收起屠刀,争先恐后去关门。突称大军堪堪驰近城楼,大门刚关,极是惊险。
瞎木征将面前女子深深看了一眼,道:“英将军,此次怕是我们都再劫难逃了。这应该是阿史那达曼的王骑军。”原来是西突厥军队。
只听那女子清越之声道:“王子高见!如此形势之下,你我势必得达成城头之盟。……………………虽然,我大周百姓恨你如骨,但你看看…………………”她纤长手指径自朝那火光冲天之地指道:“那里……那里,尸积成山。但,我不能让我手下这三万大好儿郎葬身此地!今日,我英洛在此发誓,有朝一日,我必要王子你偿还今日犯下的累累罪行!”旁边大周诸人,闻听此言,皆露赞赏之色。
瞎木征轩眉轻挑,居然痛快答道:“古来征战,哪有不血流成河的道理?从来就是成王败寇。英将军未免妇人之仁了些!不过,今日我二人也唯有联手一策,才能将这狼突厥拒于门外!”
英洛讽道:“王子须得明白,这门乃是我大周的门,而非你吐蕃的大门!我英洛可从不做前门拒狼,后门迎虎的买卖!”
二人结盟已毕,遣各自部下前去传令,令城内诸停止战斗,火速在城门之前集合。
城外火把连营,那些突厥军来势凶猛,瞎木征十万大军的营帐刚好做了他们今夜的宿地。眼见已到子时,火光映得中天星子惨亮,只见半日之前还是吐蕃大营,现下已做了突厥狼部之地,正中王帐灯火通明,竟传来莺歌燕舞。瞎木征与英洛各自在心中揣测,难道是西突厥大汗阿史那达曼御驾亲征?否则这大营之中敌军阵前,还有谁能如此胆大,竟敢公然歌舞调笑取乐?
城楼之下吐蕃军与大周军分列两地。皆注目城楼之上的两军将领。
英洛见突厥军一时不急攻城,招呼手下去城中寻得那些受伤的战马,杀了取来食用。受伤之人将伤处草草包扎。半个时辰之前两国人马还斗得你死我活,此时却各自分开,去民居寻得铁锅来,炖食马肉。谁也不能确定,天亮之后,这座孤城是否还守得住?且两国敌军,此时阵前结盟,诸将虽口中不说,难免心中各有所思,一时不能表述。
也有饿得狠了的人,将火旁那烧得焦香的马肉直接撕来食用。城楼风大,更有兵士从没有着火的民居之内取得被褥来,铺在城楼之上。英洛既得了空,自是同夏友一起,将周峥衣甲尽除,检查身上伤口,一一包扎。周峥早已气息奄奄,昏昏沉沉,旦夕之间,便有性命之忧,令英洛焦心不已。
清 醒
甘州城的秋夜甚是寒凉,英洛就地而坐,紧握着周峥长满了老茧的大手,他全身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却仍然 没有要醒来的先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生命的迹像在他身上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不见,英洛的心渐渐的下沉,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无底洞……
夏友强撑着挪过来,柔声劝道:“洛洛,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她似乎吓着了,秀美的眸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清醒了般,轻轻地放开周峥的手:“衡,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他微微向后躲了一躲,事到如今,见她细心的团坐在周峥身边,甚直,那种茫然无措的神情,都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的紧缩成团。后背的痛楚早已麻木,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
城下远远跑来一面目焦黑的少年,神情仓惶,脚步如风,一叠声道:“少将军……少将军……”
那声音有点熟悉,他猛然记起,这少年,不正是周峥的陪嫁小厮,名唤文英的?
英洛也已看见了那少年。
但见她急急地伸出手去,欲探触夏友额头,在他后退闪避之际,又朝前迈进了些,不容置喙地贴近了他,一摸之下,吃惊道:“衡,你发烧了?”
夏友本身就是大夫,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又能如何不知?但眼下这火光冲天的甘州城,兵慌马乱强敌环伺着的,一时之间哪里找医治自己的药材呢?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之中,他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冰凉 的怀抱,盔甲碜人,然而那气息让他不由浮上满足的笑容,甚至将那突然而至的少年愤怒的脸置于脑后,安安心心的昏了过去。
文英抹了一把脸上黑灰和着血泪,愤怒道:“少夫人,你……你……”
话未说完,瞥见一旁静静躺着的周峥,忙扑上去探他鼻息,口中连呼“将军……将军……”,耳边传来那女子冰凉无力的声音:“他还活着……………………”心中猛的一松,却听她又接着道:“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文英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轻轻将周峥置于被褥之上,转头高声气道:“少夫人,枉费将军每日里思念盼望着你,你倒好,现下……现下他生死难测,你却与那夏公子在此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