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 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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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向孙策报告,此战共斩首八千,得降卒三万余。其余的四散逃去。刘繇逃往豫章。太史慈不知何往。孙策听了要程普留守,自己则亲率余部回援曲阿。
☆、第十二章、故人良将,道尽前世殇
这厢里太史慈已帅五千亲卫兵临曲阿城下,远远望去只见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城里华灯初上、街上人影绰绰,除了城楼上换了帅旗,一切如旧,丝毫不像被战火洗涤过的城池,倒像是欢迎他回家。
正在犹豫是喊 攻城?还是喊 回城?
忽然间,一缕琴音倾泻而下,暮色下如晚风般空灵悠远——太史慈抬眼望去,城楼上,有一人衣如雪、发如墨,竟卸了戎装,只一身不御风寒的锦白色单衣薄衫,嘴角含着一丝悲悯的笑意,十指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瑶琴,歌声波纹一样传开:
“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意夺炎热。
弃捐箧奁中,恩情中道绝——”
音色清冽低沉,声声钻入人耳,颇有绕梁之意,恍若倾城。
太史慈听到歌声心中轰然巨震,想他投身刘繇门下数载,可不也正如那团扇一般——刘繇出身公卿之家,清高、迂腐,颇重门户等级,至今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一丝不忠之心,却始终不得重用,便是如今一役,也只作垫后弃子,刘繇从不肯听他只言片语,只一味追名逐利枉顾了其忠义之心——不由悲从心来,放下了弓箭。
正自愣神间,忽听得四下啸声遍起,身后孙策部主力精兵如潮水般围过来,与城中守军一道整齐划一地呼喊道:
“子义,归来——”
子义,归来吧——这次,我不会再迁怒于你,害你身陷囹圄、含恨九泉… …
太史慈猛然抬头,正与抚琴的白衣少年目光相接,那少年眸色淡淡,却有种莫及的追悔和悲伤难言,双唇轻启——两人相去甚远,自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太史慈却从那唇间读出了希冀,在无声蔓延… …
半响,终是黯然下马,缓缓地跪了下去。
一曲团扇瑶琴歌为江东军募来了一名良将,诸将都称赞中护军谋略过人、钟灵毓秀,只有孙策在城下看得是心惊肉跳,想那太史慈剑法精准、百步穿杨,他的宝贝义弟居然敢不着护甲、大大方方地只身毫无遮掩城楼之上… …
曲阿作为孙家军渡江后攻下的第一个城池,颇具建设性意义,即便孙策素来不喜仪式、不讲排场,也还是像模像样地办了庆功纳降宴会。
宴会上,孙小土匪头子直接跳过什么“歌舞助兴、酒过三巡”,直入主题且大张旗鼓宣布了了自己特立独行的军队整编制度。
他将军队除留一部分自已亲自统率外,其余的皆分给众将,称之“授兵”。这些士兵便成为是各将领的直属兵,如同将领的私家军或护卫军,饮食居住,皆由各将领自行裁决。各将领间职务虽有高低,却无隶属关系,只各统各的兵。如有重大军事行动,则设都督或左右都督,节制众将及众将所领的兵。
众将听得是瞠目结舌,满座静默——毕竟依汉制,军中将领是一级管一级,上一级约束下一级,而最下一级的军士则分为一营一营,将领只有管理之极,并无调兵之权。遇有战事,则由最高统帅将军士一营一营拔给相关将领。如此是为了防范将领兵变。孙策要推行的这种闻所未闻的领兵之法,有一大忌便是:若某将领领直属兵谋反,实是轻而易举之事。
程普、黄盖一干老将当下提出此疑问,谁知那坐在主位的少年主公振振有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随后便大气地遥举酒樽,道一声“大家随意”便仰头喝干。
太史慈从未见过如此惊悚的庆功宴,主座上脱下戎装的少年主公一身锦衣华服端的是俊逸深致,漫不经心的举止深藏着无羁的锐利,眼神里流过的光,凛然却不失亲切:各将领竟不分等级、资历随性入座,浑不在意地闹作一团,那白日里还是敌军阵营的诸将这会子纷纷过来主动自我介绍,叫周泰的刚灌下他一口酒,叫陈武的就夹上来一块牛肉,就连老将程普、黄盖也过来大拍他后背,似多年熟络的老友,直叫着“素闻你小子百步穿杨啊,好生帮我们训练弓箭手啊”,第一次跳槽的太史慈本来还对“欺生”神马的惴惴不安,这会子初来匝道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拉过程普叫一声“程公”,就把心中不解的疑惑倾倒而出,因为新主公不仅署他为门下督,又授其直系属兵一千,而追随孙坚、孙策的老将程普、黄盖等也不过是属兵一千,太史慈心中颇觉愧然,怎知程普哈哈一笑,以“主公向以能力授兵,不计资历、等级论处。”慰之,太史慈又道:“我年纪尚轻,怎可担此大任?”
这下程普神秘一笑,摸了摸胡须道:“年纪尚轻?可有我家中护军年幼?他尚且统兵二千,你有何不可?”
太史慈正欲问,中护军乃是何人,却见主座上那人眸色一亮,急急起身,迎将下来,语意欣然道:“公瑾!”
“瑜巡城来迟!自罚三杯!”嗓音低沉舒缓,竟如那城头歌声一般清冽美妙,听在人心里只觉如沐春风。
太史慈不禁循声看去,第一眼就觉得好看,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秀气精致的男子,一袭雪白轻衫,身态儒雅、眼眸温润,嘴角噙着深深的梨涡,不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微笑,太史慈暗叹:这本应是水边执卷拈花似的人物吧?怎生混到军营里来?
却听程普在他耳边笑道:“这便是中护军大人,周瑜周公瑾。”
太史慈瞠目结舌,心道自己这真是遇到了了不得的主子和同僚,宴席上激情澎拜地上前主动请樱,称愿赴各地收降刘繇的残兵,孙策笑着应了,下意识地搜寻那个身影时,却发现某人在敬过诸人一圈后已悄然退场,遂轻蹙眉头,party的后半段就越发心不在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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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曲阿城楼上远不如白日里阳光照耀下的温暖,地面高墙都散着寒气,在月色的反射下,仿佛布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青苔。周瑜孤零零立在城楼上,在风露中一声不吭地望着城外风沙。
孙策终于找到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时一肚子怒火消了大半,只唉声叹气地走过去拉过对方双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夜凉如水,握在手心的十指冷冰冰,好像是在露台上放久了的玉镇,带着一种温润的寒凉。孙策轻声责怪道:
“有你这样招降的么?在一个能百步穿杨的神射手面前不着护甲、战袍,你真当自己是刀枪不入?还弹琴激他!若真是一言不合箭飞过来,岂不伤了你性命?”
“性命?”周瑜努力挤出浅淡的笑容,心里却无比沉重,“… …原是我欠他的。”
“又在胡说什么?”孙策斥道:“你到底站了多久啦?鸡爪子冰成这样?”
“义兄,我想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周瑜转过头来望着对方火光映照下橙色的温暖的瞳仁,心中太多的苦涩直欲喷涌而出。
孙策很干脆地点点头,遂卸下软甲扔到避风的城墙角落里,拉着周瑜挨着自己坐到上面,想想又怕对方着凉,便解了外袍裹紧两人,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周瑜维持着被孙策摆成的舒服姿势,垂头酝酿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很久以前,有一对,蛮要好的,嗯… …君臣,平日里行军打仗默契十足,嗯… …也有一言不合翻脸打架的时候,却从无隔夜仇,只一日,因主公杀了不该杀的人,两人吵得凶了,主公吼了句‘滚’,做臣下的一时伤心… …便也赌气守边疆去了。”
“只在临走前,唤来主公近身侍卫,千叮万嘱保证主公的安全,那侍卫一口应了… …”
“谁知,” 周瑜顿了一顿,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城墙上猎猎声响的孙字大旗上,再度沉默了良久,方继续道:“那守边疆的臣下还未到领地,便传来… …主公,身死的消息。。。 。。。”
“细问之下,方知,主公行猎,离队去追鹿,不幸遇刺,那贴身侍卫虽领兵跟随,却,终是,晚了一步… …”
“那臣下将兵奔丧… …悲痛之下,迁怒于那贴身侍卫,在主公葬礼上当场将他收押,缉于地底牢房,下令没有将令,不得放出… …一年后,那侍卫,含恨而终… …”
已近三更,正是天阶夜色凉如水的时候,怀里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孙策紧了紧手臂,让对方把额头放进自己的肩窝,许久,低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颈间闷闷地传来——
“其实,真正,该责罚的,并不是那侍卫,而是——赌气离开的… …我… …”
夜突然那么静,静的好像能听到月光滴落地上的声音。孙策一动不动地搂着怀里的少年,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混在秋夜的烈烈风中,渐渐失了规律:肩上一片潮湿温热慢慢、慢慢地渗开,颈侧——终于传来极力压抑的抽泣,听来像是正把一根细丝从纠结的乱麻团中艰难扯出,断断续续着随时都会消失。
孙策怀抱着、任由他哭着,这是一个缓慢而艰辛的发泄过程。那哭泣一定被太过久远又太过沉重的悲痛拘留在了某个角落,挣扎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有机会表达。他哽在喉咙口的呜咽声好像是经过了万水千山的跋涉才到达那里,因为失了力道而显得虚无,听在耳里那么不真切。
不多时孙策便察觉到怀里人整个身子都在瑟瑟抖动,他怕他呛到,犹豫着抬起手轻轻顺着他的背。
周瑜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他从来也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居然埋着那么多的水,似乎怎么也流不干。只记得那怀抱太温暖、那轻拍着自己后背的手掌太缱绻,意识消失前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对不起——原来我早已伤了你,还是在那遥不可及、无可挽回的过去。
孙策抱紧怀里的身体,心中却顿感深深地无力,
“原来,你对我的好——只是,源于护主不力的愧疚吗… …。”
☆、第十三章、冤家聚头,年少万兜鍪
有了曲阿作为兵马粮草辎重补给的落脚点,孙家军兵势大盛,加之孙策治军严明,城中守军对百姓鸡犬菜茹,一无所犯,有以自家赍牛酒劳军者,周瑜居然大手笔地以金帛还礼,自然博得欢声遍野、民心仰颂,孙策几番问起金银来处,都被周瑜随口一句“家中带来”打发了。所俘降卒,愿从军者听从,不愿从军者给赏为农。敌方部曲来投诚的,也一律善待,毫无门户之见,一时间投者无数,不到月余,孙策已聚数万之众。
这年冬,江北传来消息:袁术称帝了,国号“仲氏”,真是很有想法的袁大脑袋还惦念着在自己帐下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怀义校尉,想着这小子在江东“横行霸道”得也蛮辛苦,特意送来诏令命其出兵相助,事成后允诺升职加薪,孙策收到书信连看下去的耐心都没有,只觉得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索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