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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盛世太平公主-第29章

小说: 盛世太平公主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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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张昌宗向皇上陈词,说魏元忠与我私下议论,皇上年老,不如投靠太子。”

“你真议论过?”

“天大的冤枉啊,自与公主倾心以来,我一直记着公主的嘱托,谨小慎微,不敢造次,此等谋逆的大罪我是万万不肯为的啊!”

我这才知道了些眉目,张昌宗与魏元忠素来不和,想必这次也是他被逼得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想致魏元忠于死地。我稍稍安慰高戬,命他先回去耐心等候,不可逃逸,反让张氏兄弟落了口实。然后收拾行装,欲前往母后寝宫,会一会这个当年的旧相好张昌宗。

到达宫里时,母亲正在小憩,张易之与之同寝,张昌宗在外厅候着,其余闲杂宫婢全被遣散,寝宫里只有母亲沉重的鼻息声。母亲愁眉深锁,细汗涔涔,像是在做噩梦,十分痛苦。我上前轻抚了抚她布满皱纹的额头,不觉心酸起来。母亲一生残害许多生命,想必夜夜都难以入眠吧。

母亲的眉头渐渐松懈下来,面容又恢复安详。母亲睡的很熟,我不忍心打扰。

我把张昌宗叫到门外,“张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他好像不怎么想搭理我,用很轻蔑的语气道:“托公主洪福,臣很好。”

“可我见你好像愁容满面,不怎么幸福啊。”我想调笑他。

不料他竟突然直视我,那充满怨恨的眼神使我一惊:“幸福?公主把我献给皇上之时,就已夺走了我的幸福,如今何来幸福之说?”

我有些诧异,原来他还是顾念着我们之间的旧情的,他居然一直在怨恨我,觉得是我抛弃了他,是我利用了他。

“不过还好皇上垂怜,不曾委屈于我,公主不必再挂念了。”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无奈、惋惜,他想躲开我,我能体会到。

“我本也不愿前来纠缠于你,只是今日有事相求,还望张公子念及旧情,卖我一个面子。”

他背对着我,宽阔的双肩有些微抽搐,似是在暗自伤心,“何事?”

“求你放高戬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他猛地转过身来,眼里满是受伤,满是不信,他永远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为另一个男人来求他吧,我曾经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很悲痛地问:“公主和他……”他的悲痛使他没有力气再继续说下去。

“我和他的关系,就如当年我和你一样。”

“不!不一样!当年,公主是我心中唯一的念想,这世上绝无第二人像我一样炽烈地、热切地爱着你!你忘了我为你写的诗了吗?”他的言语终于将“臣”换作了“我”,我能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激动的、不安的血液正在沸腾,

“淮南有小山,嬴女隐其间。

折桂芙蓉浦,吹箫明月湾。

扇掩将雏曲,钗承堕马鬟。

欢情本无限,莫掩洛城关。

我们曾经一起饮酒作诗,一起弹琴吹箫,我为你画眉,你为我束髻,我们在窗前月下的亲吻,在暖床软卧上的盟誓,你难道都忘了吗?”

“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他的质问似是要将我的心撕裂成两半,我心中充满愧疚,可是我也无可奈何啊。我是有夫之妇,我们永远不可能长相厮守,我又有什么资格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我本以为母亲如此恩宠他,他能过的比我幸福,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他默默注视了我良久,脑海里一定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们以前的种种,最后,他终于恢复了平静:“公主请回吧。公主所求之事,恕臣无能为力。”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任我在身后苦苦哀求,苦苦叫他的名字,他也再没回过头来。

我知道,我是深深地伤害了这个男人,我不敢祈求他的原谅。至于高戬,我已经再无能为力,所有能安排的都已安排妥当,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卷一【盛唐篇】 第十七章 镇国公主 安国相王

等到母亲醒来,我意味深长地与她促膝而谈,希望能挽回点什么。

我向她讲明事情的利害:魏元忠乃两朝元老,为人谨慎,功绩无数,不曾犯过大错,如果就因张昌宗一句谗言而入狱,实在冤枉。

比起魏元忠,母亲明显更相信张昌宗的话,她好不容易才被我说动,答应我好好审理此案。

听说此案的关键在于凤阁舍人张说的证词。张说本是高戬旧友,二人以文相惜,交情匪浅。我派人前去打听,才知道张说并非对张昌宗忠心耿耿,而是碍于他的威严假作奉承,我决定从他入手。

见到张说本人时,我才恍然大悟,他果然是个文才出众的好青年,只可惜命苦没有出色的爹娘,才华总被埋没,天天被那些权贵宠臣打压。现在虽混到个好职位,但上面有张昌宗压着,总也出不了头。

我跟他讲了个故事:“晋朝时期,有老虎与蛟龙及不务正业的刁民周处为害当地,百姓议论纷纷。周处把老虎打死后,又与蛟龙拼杀。当地人以为他和蛟龙都死了、欢呼雀跃。周处知道了人们恨他,就去找陆机、陆云兄弟请教如何做人。陆云说只要有心改过,哪怕是朝闻夕死也值得。周处于是真心改过,他领兵征战,战亡后,最终成为驰骋疆场的英雄。”

张说暗暗皱眉,约摸着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又道:“古人贵朝闻夕死,况君前途尚可。”

他点点头,允诺道:“公主放心,公主今日一席话惊醒了微臣这个梦中人,微臣绝不会助纣为虐,微臣一定据实禀报,还魏相一个公道。”

我满意地离去。

魏元忠的冤案就这样被解决了,高戬因此也得以释放。

怎料张氏兄弟被张说的言辞气的火冒三丈,一时气急败坏,更不愿罢休,竟对我母亲说,张说是言辞反复的小人,其话不可信,还诬蔑张说与魏、高二人其实早有密谋。母亲听信,气不打一处来,终于还是贬魏元忠为高要尉,并将张说、高戬流放钦州,下令永世不得回洛阳都城。

接到这则诏令,我痛心疾首。我差人安排了与高戬、张说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诀别之面。

再次见到高戬时,他已目光黯淡,自暴自弃。我感到很愧疚,因为没能救下他。我心中清楚,流放到钦州那种苦地方,他一定会承受不了,可这一别就是永别,我们再不可能有相见的机会。

我还很愧对张说,若不是拉他出面作证,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对不起,张公子,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们!”

他叹了口气:

“异壤同羁窜,途中喜共过。

愁多时举酒,劳罢或长歌。

南海风潮壮,西江瘴疠多。

于焉复分手,此别伤如何。

公主何错之有,微臣感激公主给了我一个再世为人的机会,虽然现在没能平步青云,但微臣问心无愧。微臣知道这一路上艰难险阻重重,听说南海之地风劲浪多,西江之地大雾弥漫。不过微臣定会和高戬兄互相勉励的,还请公主勿要挂心。”

“多谢。”

转而看向高戬,我与他,已然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太多的话说不出口,临别之时也只能是无语凝噎。

他们二人就在我充满愧疚的注视下转身离去,没有带走一粒尘埃。

另一头,废相魏元忠向母亲辞行,临行前说:“微臣老了,今日前往岭南,怕是折腾不起,十死一生了。皇上日后必定会再想起微臣。”

母亲不解。魏元忠仰首,横眉厉色指着服侍在母亲身侧的张易之、张昌宗二人,怒道:“这两个小人,终究是祸根啊,皇上请好自为之!”

二人吓得顿时跑下殿,捶胸打滚,大呼冤枉,良久,母亲说:“行了,起来吧,魏元忠已经走了。”二人这才起身,着实捏了把冷汗。

过了半月,我收到张说来信,说是高戬病死途中,请求我派人前去厚葬他。信中附着一首小诗:

旧馆分江日,凄然望落晖。

相逢传旅食,临别换征衣。

昔记山川是,今伤人代非。

往来皆此路,生死不同归。

这是张说在高戬死后为他所写的挽辞,语句浅显易懂,没什么华丽的修饰,可是看得我心乱如麻。我从不曾想过,高戬会以这种方式离我而去。想必流放钦州的途中,生活极其艰苦,他们二人一定是整日用凄凉的双眼望着落日发愁,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想到往日种种,今非昔比,悲惨莫及。而后高戬病死,张说感叹不能与友人生死同归,真是天下第一愁事。

我按照张说信上所述,安排了许多官差护送上等棺木及随葬珠宝前往钦州,生前不能谋得荣华富贵,希望他死后能够安息。

长安三年,魏元忠被贬后不久,朝中反武势力逐渐高涨。张氏二兄弟也与武家、李家正式决裂。武李同盟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诛杀二张。

神龙元年,宰相张柬之等人发动政变,与我和李旦哥哥合谋,杀死了二张兄弟,逼迫我当时已八十二岁高龄的母亲退位,母亲被迫将皇位让给太子李显哥哥,恢复国号为“唐”。我李唐王朝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同年十二月,母亲病逝于洛阳上阳宫。也许她是垂死之时渐渐悟到自己罪孽深重,不想再祸害后人,因此留下遗诏去除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与我已逝的父皇合葬于乾陵。

我和李旦哥哥因为复国有功,被分封为“镇国公主”、“安国相王”。

卷一【盛唐篇】 第十八章 中宗复位 泪洒家宴

宫中大摆家宴,来的都是咱们李家兄妹以及家眷,人并不多,可却异常地热闹。

我们兄妹几个小时候感情那么深厚,现在死的死,贬的贬,能来赴宴的已是寥寥无几。

还记得以前在学堂念书的时候,李显哥哥虽不是兄弟几个中最小的,却是比我这个小妹还要不懂事,师傅在上面念书念得头头是道,李显哥哥竟躲在下面玩蛐蛐儿,那蛐蛐儿趁他一不留神蹦了出来,他便猴急着到处找,惹得大伙儿笑话了他好久。

我其实很羡慕李显哥哥的,他思想单纯,从来都没考虑过夺皇位的事儿,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做皇家子孙,就像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没个清净,走到哪儿便玩到哪儿,还好他总是自己玩自己的,也没招惹其他人。省的落人闲话,到头来还是得苦了自己。

然而李显哥哥又是个孤独的孩子。

别看他脸上总挂着一抹灿烂到傻乎乎的笑容,其实谁都不明白他心中的孤独,身为帝王家的子女,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父慈母爱,或是承欢膝下,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乐子,自己为自己驱除心中寂寞的恶魔,他的孤独只有我们兄妹几个能了解。

很小的时候李显哥哥就喜欢韦氏了。

韦氏不过是个宫婢,母亲看着她贴心,就给她起名“暖暖”。她小时候相貌就平平,更没读过什么书。她能入李显哥哥的眼,应该也是因为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吧。俗话说,同病相怜,他们二人青梅竹马,趣味相投,也难免会走在一起。

韦暖暖终于如她所愿嫁给了李显哥哥,然而不知为何我感觉她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开始变得很在乎得失,开始变得让我觉得陌生了,每次去李显哥哥那里看望他们,我都感觉他们在悄悄密谋着什么。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酒宴上摆的山珍海味,想必大家早就吃腻了,在这样一个难得聚首的时刻里,兄弟们和家眷们都在抓紧时间敬酒,调笑,或者眼泪巴巴地寒暄年轻时候的事儿。那桌上的菜肴再美味,也已勾不起众人兴趣。

他们没规没距地聊着,我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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