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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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嘴角却堆满嫣然,“菱香,我想去找他,我想见他,我要他帮我填下阕。”
“主子想见谁?”菱香疑惑。
我抱住菱香,喜极而泣的情怀怎么也收不住,“我想见皇上,这些日子,我就像是着魔了一般茫然失措,原来是这样,我懂了,我喜欢他,我心里有他,多害怕自己会生出这种念头,怎么办?菱香,对他有了真情,这可怎么好?我再也不想推开,我要把他给我的统统揽入我的怀里,我也要把自己不知何时注满心田的爱意都给他。”
菱香一边帮我擦拭泪水,一边无奈回应:“主子,奴婢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进宫以来的这些年,奴婢看懂了一件事,这后宫里最容不得真情实意,你会受更多苦的,他终究是皇上。”
“皇上未曾下令召见,也不知能不能见上?”迟疑片刻,她却又苦笑着鼓励我,“主子,去吧,想见就去吧,要奴婢相陪吗?”
我摇摇头,菱香陪我走出承乾门,微笑目送着我。起初我还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慢慢地我便加快步伐,几近小跑往乾清宫奔去。
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来到乾清宫门前,小碌子正好从里走出,顾不得气喘吁吁,我迫不及待对小碌子说:“碌公公,烦你进去禀告,本宫想见皇上。”
小碌子神色诧异,“皇贵妃,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吗?看把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存心让人着急,“快去禀告,我想见皇上。”
“皇上不在,批阅完奏折去了万善殿。”
心在快速掉落,迅捷托住,残留些许希望,再问:“何时回来?”
“皇上今晚宿在西苑,不回乾清宫。”
撒手,任凭心直接跌落,转身,直走,可出乾清门,插上翅膀,可飞离后宫,可叹,这对羽翼早已被折断,左转,惶惶惑惑,一步一步,去往何处,蜷缩回承乾宫。
小碌子追到我身旁,“皇贵妃,出什么事儿?若是着急,奴才为您跑一趟万善殿,禀告皇上,皇上说不准会见主子。”
摇头,“不用,没什么要紧事,我回去了。不用伺候皇上,碌公公你也得空好好歇会儿吧!”
“只要皇上喜欢,奴才倒是巴不得时时刻刻伺候在身旁,只可惜吴公公请来玉林通琇大师后,皇上身边再离不开吴公公,奴才也就干些打扫、跑腿的活儿,唉!”
一路而来冒出的甜丝丝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苦涩涩倒灌出来,似在嘲弄自己,也在笑话小碌子,“碌公公,虽是杂活儿,可也是皇上跟前的活儿,勤心做好,皇上会看在眼里,你去吧,我回了。”
这算什么,他是皇上跟前的太监,他想和吴良辅竞争,得一席之地;我是大家口中深得皇上偏爱的宠妃,争与不争,又如何?
颓丧回到承乾宫,才踏上殿前石阶,我却是再无力气,一下子坐到冰凉的石梯上,菱香迎过来,把画交给她,“放好,我坐一会儿,不要问我话,不要靠近我,我想静一静。”
嗤笑自己,婉晴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傻瓜。菱香说得对,他是皇上,我放开自己爱他,我就是自讨苦吃。这后宫里的女人满眼都是,他想见谁就是谁,他想宠幸谁他就可以。他若是想起我,想见我,他就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我呢?想见他,要等他宣召,思念难耐,却束手无策,他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男人。从前我不在意,更不会因为这种事负气,可我现在心里很难受。笨蛋,为什么要把心捡回来,就让这颗心留在宫外,多好!现在该怎么办?这颗恋上他的心,该往哪里放?这里容不下这颗心,我又该把这颗心送往哪里去?
关上房门,欲掩窗户,扶住窗棱,院中梨树,花枝摇动,注目它们,落寞伤情。有泪,轻轻落,再难心喜;拭泪,慢慢回,再难笑语。
用不上他为我填写下阕,他去他的清静处,我叹我的梨花伤,彼此毫不相干。摊开纸张,一声将息,“门掩烛光摇曳。长夜。一例形影单。泪眼看花花不言。暗香独自怜。”
☆、第七章 菩提惊雷
卢慎言,四川川北道参政,顺治十四年,提升为江南按察使司按察使。
顺治十五年末,江宁巡按卫贞元参奏,江南按察使卢慎言婪赃数万。其父传与弟二,济恶实迹,并私馈贞元银八千两情节,列款以闻。上命革慎言职,并卢传、卢二等,及带赃物,严拏来京审拟具奏。
皇上亲政八年来,战事逐渐减少,国家趋于稳定,百姓安于生活,然毕竟入关不过十六年,压在皇上双肩的重担从未轻松过,且更加繁重。
当大臣奏言,今日之求治平者,莫不以惩贪为第一务。这句话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治国的关键在于吏治,吏治腐败则国亡,苦读史书、总结史训的他早已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卢慎言一案还在审理中,前江南巡按刘宗韩也因为举荐卢慎言遭到都察院考核,确定其违例特荐,存有受贿徇私情节,皇上立刻下旨提解来京,严加详审。
紧接着召见天下朝觐藩臬(明、清两代的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并称)各官时,皇上特意询问江南右布政使王无咎,之前与卢慎言互举卓异(清制,吏部定期考核官吏,文官三年,武官五年,政绩突出,才能优异者称为卓异),岂无情弊。不料王无咎巧言支抵、不知服罪。
皇上步步逼问,如此大贪异酷之人,反开其卓异,显系受贿徇私。王无咎仍巧言支抵。当即皇上就恼了,恶其面欺遮饰,遂命革职,下令阁臣同该部院严加刑讯。反覆诘问后,王无咎理屈词穷,承认与卢慎言狥私之罪。
江南江西总督郎廷佐、凤阳巡抚亢得时、操江巡抚蒋国柱、江宁巡抚张中元皆因包庇、未曾检举卢慎言,下刑部审究。
岂止如此,就连宗人府府丞董国祥也受卢慎言嘱托,分送金银。但因巡城御史访查,始行发觉,董国祥也锒铛下狱。
一个卢慎言,江南的诸多官员被牵涉进去,一个个等待皇上作出最后裁决,可是未被揪出的官员大有人在,想要一网打尽,遏止贪污之邪风,谈何容易,即便他是皇上,手握生杀大权,可也仍然焦头烂额,苦无良策。
官员贪污受贿自古由来已久,吏治也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兴衰,皇上想要成就自己的开平盛世,他就期望自己的官员们奉公守法、恪尽职守,可惜千百年难除的歪风生生不息,这只会显出他的一厢情愿,是他襟怀坦白?是他年轻莽撞?是他城府不够?总之,官员们的贪婪把他的信任踩在了脚下,朝堂上的他气愤难平,乾清宫暖阁里的他更是火光冲天,双眼熬红的他,眼里除了乏累,还有无尽的痛恨。
几经思量之后,皇上再次下旨,惩贪的决心更狠于前。谕刑部,前因贪官污吏,剥民取财,情罪可恶,故立法严惩。赃至十两者、籍没家产。乃今贪习犹未尽改,须另立法制,以杜其源。今后贪官赃至十两者,免其籍没,责四十板,流徙席北地方。具犯赃罪、应杖责者,不准折赎。
春雷奋作,万物惊动,惊燕亦惊蛇。大地回春,桃李妖娆,草木纵横舒。
昨夜雷声乍响,吓得玥柔哭声连连,听闻后,我急忙赶到她屋里,抱着她同塌而眠。虽受惊吓,却也知惊蛰春雷,上天下泽,农夫耕种转忙,民生之本于此。
次日,暖阳,碧空,才踏进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却见太后正打算前往英华殿,见我来,自是要我同去。
皇上亲政后,因国库空虚,所以紫禁城的修缮不得不逐一而来。然百善孝为先,尽管困难,皇上还是主张先行修缮慈宁宫,待太后及太妃们有了安置之所后,才开始修缮乾清宫以及部分后宫殿阁。
英华殿位于外廷外西路西北,是明朝皇太后、太妃们的礼佛之地,经费紧张,英华殿这些年来一直未得修缮,孤冷旁立于此,墙壁色彩部分脱离,斑驳混合,残留地砖反倒被茁起的青草覆盖,草木青翠掩映,愈发显出这偏僻之地的凄凉。
殿内原先设佛龛、供佛像,所以会指定太监过来清扫,保持整洁,定时供奉香烛、乳饼、水果。除了打扫的太监,宫里很少有人到此走动,今日太后却特地要走一趟,原来昨夜雷声大作,奴才禀告有闪电击中英华殿,就是不知劈到了殿阁还是院中的菩提树,太后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去一趟。
步入英华门,踏上与英华殿相接的高台甬路,甬路两侧的两株菩提树岿然不动、翠绿挺拔,生机勃勃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菩提树与殿阁皆安然无恙,最后在一株菩提树附近找到了雷击的痕迹,地砖被劈裂,暴露而出的泥土焦黑,本就荒芜的地面此时多出一面狰狞,阳光普照大地,却未能把这份狰狞显露出来,原来上方枝叶繁茂的菩提叶挡住了阳光的直射。
雯音与菱香蹲在雷击之处拨弄查看、窃窃私语,太后不以为然,在我的搀扶下走进英华殿稍作休息。
“哀家听说,这两株菩提树是前朝万历皇帝生母圣慈李太后亲手所植,甚幸甚幸,要是被雷劈了,终究不好,还是佛祖保佑呀!”
注目院中菩提树,那旺盛的生命力何惧雷电,那可是庇护佛祖释迦牟尼静心修炼、大彻大悟的神树呀!
“这老天爷响雷,百姓欢欣鼓舞,农田耕作有望。可谁曾想,我们大清的天子也往那朝堂上劈一记狠雷,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那些个牛鬼蛇神也不知能不能被震醒?”
太后话锋一转,我有些疑惑,见不到皇上,一些事情也都是想个隐隐约约,无法得个明白。
“每年春秋经筵,总有讲官给福临讲解史记典故,只是不知他这股狠劲出自哪一部典籍,真是令人好奇。哀家知道每次经筵后,他总喜欢和你说那些史册里的故事,这次有没有听他说过?”
见我茫然地摇摇头,太后倒也不在乎我的无言以对,“亲政不久,福临与大学士们讨论汉以下、明代以前,哪位帝王为优,大学士们都赞誉唐太宗,而福临却欣赏明洪武帝朱元璋,认为其所定条例章程、规画周详。这洪武帝是如何惩治贪官的,墨兰,他有提到吗?否则他这严苛的标准何来?”
朱元璋通过调查得知,从上至下的官员贪污腐败极其严重,龙颜大怒,立即诏令天下:“奉天承运,为惜民命,犯官吏贪赃满六十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贷。”并称从地方县、府到中央六部和中书省,只要是贪污,不管涉及到谁,决不心慈手软,一查到底。
这个皇上与我说过,当即毫无保留回禀太后,她点点头,“这就是了,总能溯及源头。前朝六十两处死,本朝十两就革职、流徙,有过之而无不及,福临惩贪决心狠绝,只是,”太后双目落入院中菩提,“太着急,恨不得狠狠一刀就斩断贪念,可千百年来,那些令人称道的明君何曾斩断过,急不得呀!”
太后耳聪目明,她怎会不知皇上的情形,其所知绝对远甚于我,如此似有似无与我闲聊,仿佛是试探,又像是谆谆告诫?
“墨兰,哀家看你沉稳得很,每日里该担负的责任一样不落认真做着。福临几乎天天往万善殿去,很久都没有召幸后宫妃妾,这些日子哀家跟前哭天抹泪的女主子们可真不少,哀家看着心里就烦。你是见惯了他,反倒不慌不忙,可若是像大家说的那样他要是跑去做和尚,你也无关紧要?听说他连法号都有了?胡闹,他就知道任性妄为。”
太后在脱口出皇上要做和尚时,显然连自己都觉荒诞、可笑,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