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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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声叹气,“主子,你以为太后为何留你在身边,本就是为了皇上。太后见你喜好读书、练字,与皇上爱好一般,再者,为了婉主子你甘愿受罚,对待奴才也是宽容厚道,太后就喜欢你这心慈温和的性子。皇上一次次来慈宁宫请安,你镇定自若,不献媚、不为动,那时太后就打算调教你,日后让你在皇上身边仔细伺候,皇上后宫的女人确实多不胜数,可太后始终觉得皇上身边需要一个贴心的人。”
“墨兰主子,你聪明好学,太后高兴自己选对了人,可时间一长,太后终于看明白你的荣宠不惊并非因为你心如止水,反而是心有所属。太后自然不悦,气愤之情可想而知,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上身边不可多得的肱股之臣,太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成全你,让你得偿所愿。”
我疑惑不解地紧盯索玛姑姑,“那日在南苑,安郡王前来晋见太后,话还没说上两句,皇上就冲进来埋怨太后为何不带你去南苑,竟然允许你出宫回家。太后倒也不急,微微笑说该给你指婚,不能再耽搁你了。不料皇上怒色而起,冲口而出,‘不行,墨兰早已是朕的女人,她谁也不能嫁。’太后惊讶万分,郡王当即也惶惑不安匆忙退下。”
“太后为此伤透了脑筋,皇上的性子太后最是清楚,倔强起来那便是千军万马也拉不回来。如你所愿,势必会引起君臣之间的嫌隙,皇上身边得力的王公日渐稀少,所以太后不能轻易冒险。如了皇上的愿,太后也寝食难安,起初皇上对你淡然置之,可不知从何而起,你的一举一动,皇上都是神不守舍,这样的皇上如何专心致力于朝政,太后担心皇上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故不能留你在宫中。”
“太后仔细斟酌选出赫桢,赫桢虽是庶出,可骑射功夫却不弱,几经磨练之后它日必是一员猛将。嫁人随夫,有你这样聪慧的夫人协助他,太后算定皇上又可多出一员得力干将,所以太后坚持把你指给了赫桢。”
“千算万算太后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的心实在难以左右,他就像一团烈火自顾自燃烧,任谁都不能轻易靠近,而你的固执更是让太后始料不及,你情愿化作一潭死水任凭自己被深深淹没。主子呀,你的性子怎么也是这般刚烈呀,你不顾一切扎进那湖水,皇上心急火燎跑到慈宁宫苦苦哀求太后。都说水火不容,怕也不尽然,太后算是明白了,没有你这水一般的人,皇上那烧灼自己的火焰实在是难以平复下来,主子,命中注定,为何视而不见呢?”
索玛姑姑的劝慰没有扭转我的心思,也无法让我去细细体会太后的用心良苦,反倒让我对太后的深思熟虑、精打细算感到可怕,太后不管想什么她的出发点都是江山社稷,在她面前的一个个活人都是棋子,透过她敏锐的观察挖掘出每一个人可利用的能量,然后逐一安排尽量释放,一砖一瓦垒砌大清的稳固江山。
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麻木不仁的我已经不去计较时间的流逝,我只是感叹自己何德何能居然也能成为太后的棋子,成为这大清江山的一块基石,一块欲哭无泪的石头。
☆、第十五章 我行我素
门外传来喧嚣声,有人一马当先冲进来,窜到我身侧立刻就要拉我起来。光看见那一身龙袍我就知道来者何人,头也不抬我满脸寒色说道:“皇上请回,墨兰咎由自取,甘愿受罚。”
皇上蹲下身,双眼瞪视我,“你一向对太后恭敬,怎么能惹恼太后?要不是索玛姑姑过来向朕禀告,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跪下去吗?墨兰,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面不改色看着他,“皇上请回!”
不料他立刻把我抱起,出门后径直就把我放到他的轿撵上,然后坐在我身边,下令回承乾宫。回到宫中,宫女们忙着把我安置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功夫就有太医赶来,我冷眼看着大家忙出忙进,仿佛这一切与我无关,直到大家退下,皇上坐于我床沿,我仍旧漠然置之。
“墨兰,你还好吗?”他声声温和。
“错在于我,我理应领罪,皇上何须如此?”我句句冷淡。
“墨兰,皇额娘和你说什么了?”他平顺询问。
“我自作自受,皇上何须多问。”我严正回答。
“你,你这是?算了,你好生休息,朕自己和皇额娘说去。”急躁取代耐性,他起身快速而去,我呆望床铺上方帐幔,脑子和双腿同样僵硬。
第二天太后着宫女过来传话,要我禁足于承乾宫闭门思过,没有太后的允许不得外出。很好,正合我意,满肚子怨气的我巴不得终身监禁,就此得过且过,只觉自己全身散架,无力应付眼前这些错综复杂的纷乱。
一连三天,皇上晚上过来时我都躺在床上装睡,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总之就是不想面对他,他看我这样也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又要过来,我忙不迭奔回床上,盖上被子,菱香头两天还劝我不要任性,后来也懒得开口不再言语。
皇上进屋时我双眼紧闭,听到他向菱香询问我的身体状况,然后感觉有人来到床跟前,我继续表演我的睡相,听得皇上说他要离开,又听他让大家一并退下让我休息,听到关门的声音,屋子里瞬时恢复平静。
诡计得逞,我心满意足地卷起眼帘,可没想到皇上就坐在床跟前的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顿时说不出的难堪涌过来,我赶紧阖眼,可又觉多此一举,只好再次睁眼,慢慢坐起身来。
“墨兰,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你如今是朕的女人,你还能怎么躲?”
低头回避他的视线,双手胡乱绞揉被子一角,哑口无言。
“墨兰,怎么如今你就在朕跟前,朕反倒觉得你远在天边。你刚进宫的那天,朕立刻就过来看你,可不知为何这一路上朕竟然有些忐忑,就快走到承乾门时居然转身而回,连朕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墨兰,你分明就是心中有气才故意顶撞皇额娘,你一向都规矩从容,究竟是为何?”
抬头看他,面容刻意覆上一层霜冰,“皇上犯不着为我如此,我不值皇上担忧。皇上日理万机,我身体不适无法伺候皇上,皇上还是莅临别宫让别的主子精心伺候,怡养龙体。”
我这没好气的口吻自然把怒色送到了他脸上,他愤然起身,“怎么,不想看见朕?好啊,朕这就走,朕这就去别宫,怡养龙体!”说完气冲冲出了房门。
不用激将法我也得不到安宁,我居然纵容自己一副不知死活的赖皮样子。
皇上负气而去,果然十日都不到承乾宫来,可也并非我想像般安宁。每日皇上身边的太监小碌子都会过来向我禀报头天晚上皇上宠幸了哪位主子,真是幼稚的伎俩,哪怕他把后宫里除我之外的女人全都宠幸一遍,我也不上心,所以每次听完小碌子的禀报,我便漫不经心地说道:“劳烦公公回禀,妾身知道啦。”
小碌子刚走,菱香给我端上茶,看得出来,菱香的耐心濒临崩溃,沉不住气就在此时,“主子,现在就咱们两人,你倒是说说看,你这样为难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自主子进宫以来,怎么就变得如此无所顾忌,主子不会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吧?奴婢不知道当年在宫里是怎样的情景,可如今皇上对主子的好却是真真实实,主子自己看不出来?还是压根儿不愿意看?”
我盯着书桌上自己刚展开的一张白纸,随意画点什么或是写点什么,“菱香,你说的都对,为什么这样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全身上下经脉逆转,乱作一团,我不想整理,不想看,不想听,也不想懂。”
“奴婢越听越糊涂,可有一点倒是明明白白,皇上手里可是握着生杀大权,不只是主子你自己的命,还有家里人的命,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主子连这个都不想吗?”
“菱香,不要提这个,我早已不能为自己而活,我不想听这些,求你了,你下去吧!”
提笔,问自己,要画什么,想写什么,脑袋里的凌乱纵横交错,搁笔,作罢。
晚膳后,皇上遣小碌子过来宣我过去乾清宫,“烦公公回禀皇上,太后严令妾身禁足承乾宫闭门思过,妾身不敢违令,请皇上体谅。”
小碌子听完我的话张口结舌愣在原地,身边的菱香一脸苦相,绿荞、翠艾面面相觑,我则若无其事自行走到后院,一圈一圈随意走着。
许是走得累了,我便信然坐到井边的台沿上,仰望天空。这一方院落的天空余晖散去,刚才斜斜铺在屋顶、房柱、窗棂、地面的金光也渐渐随之归西,黑夜很快就要紧随而来。
我突然站起身,奔回到屋里,摊开纸张,提起笔便在纸上飞速潦上茫茫草原,落下掩映在云层中的夕阳,顿住笔,一人一马独自徘徊还是双双对对携手同行,我要画哪一种?
皇上怒气冲冲闯进来时,我手里还握着笔,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我手忙脚乱拿着笔就赶紧给他行礼,笔上的墨汁也跟着忙中添乱涂到了衣裳上。他走近看看我的衣裳,我的窘迫样稍微驱退他的怒色,他紧紧盯着我。
不作它想,我脑子里盘算的却是挡住我的画,不让他瞧见。于是我快速后退两步,挡住书桌,不让他的视线移过去。画蛇添足的举动不知会不会起反作用,反正他回身一喊,“菱香,进来伺候主子换身干净的衣裳。”
无奈之下只好退到寝屋更换衣服,回来时只见他拿着笔停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盯着眼前的画。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快步行至书桌旁,视线急忙投向桌上的画。怎么可能,不过是换件衣服的功夫,他竟然在茫茫草原上加了两匹马,马儿头冲着头似在窃窃私语,似在分享青草的美味,方才作画时的落寞竟然在看到马儿后不禁为之动容。
“朕画得怎么样?刚才一眼看到此画就觉布满落寞之情,朕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情怀,想要改变却无从做起,看到这幅画时说不清道不明就随手添了一匹马,可那更显寥落,形单影只实在让人心伤。要是以往,即便心伤,朕也会孤芳自赏,可今日道不出所以然竟又添上一匹马,顿时心里涌出一股甜甜的清泉,这种滋味让朕爱不释手。”
“墨兰也觉脉脉暖意流向心房,茫茫草原、瑟瑟残阳的冷清被冲淡去许多。”我目不转睛注视着眼前的画,目光落在两匹马上久久不愿离开。
皇上搁下手中的笔,探近身来,“不会怪朕坏了你的画吧?”
我无意识地躲开一步,浅浅一笑,摇摇头,但眼睛转向地面,不敢看他。
他走开落座椅子上,拿起茶杯饮上一口,“朕已和皇额娘商定八月二十五日正式册封你为‘贤妃’,朝服过不上两天便可完成。算起来也没几日,皇额娘说正式册封后你便可以解禁,到时候朕宣你过来乾清宫,你可就没借口再躲着朕了。”
怕是皇上又到太后跟前使性子,太后迫不得已才会答应。我面向皇上,恭敬地回道:“墨兰谢过皇上恩典,然墨兰一无是处如何身居正妃的位置,更何况妃号为‘贤’,何德何能享此称谓,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来到身前,双手轻放于我双肩,真切的怜惜在他眼中流转,“墨兰,朕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朕心疼你,朕要护着你。朕不管你的心是被冰封住还是像石头一般不为所动,朕就是要留你在身边,只要能看见你,朕心满意足。”
说着,他放开手走到书桌前,迅速卷起桌上的画,脸上浮出孩子般任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