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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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明师太说此水也是从后山汲取而来的山泉，莫莉因而接过水壶，跪坐在蒲团之上，小心的将托盘里的茶具淋洗了一遍，打开小茶桶，见里面刚好是一泡茶的量，于是用茶勺把半球状的茶叶全部撮入壶中，将沸水沿壶内壁缓缓冲入，在水漫过茶叶时，便立即将水倒出，洗去茶的浮尘和泡沫。
月七爷和旁边那位极少说话的月七爷的妹妹月小姐，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莫莉纤纤玉指娴熟的操持着托盘中的天青色釉面若冰玉的茶盏。壶盖掀起，一缕清爽的隐隐约约泛着桂花香气悠然醇香荡浮在空气中，月七爷深深的翕动着鼻翼，仿佛要把这清幽的味道全部吸入肺腑。那月小姐亦是如此，只不过掩映在面纱下的动作却是极轻极缓的样子。
莫莉正将那灿若金月的茶汤注入茶盏，月七爷却突然质疑的对净明师太道：“这茶果然是冻顶乌龙吗？在下怎么总是闻到一缕清清淡淡悠然怡人的茉莉花香？”
“是哦，我也总是感觉到那样的一丝味道浮在周围，极是清明舒爽。”月小姐声音柔缓附和着说道。
净明师太含笑慈爱的看了看莫莉，转头对月七爷道：“这就是贫尼让莫莉为施主泡茶的缘由了，这孩子自带着茉莉花的体香，泡出的茶别有一番滋味，贫尼也是极少能够品茗到。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的缘法当真深不可测呢。”
月七爷的眼光倏然间精光灼烁，像是发现了至宝般，盯得莫莉不觉粉面羞晕，执壶的素手也不自在起来。
三爷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他懊悔的微蹙峰眉，方才只顾着神思飘渺的盯着莫莉愣怔，没能及时阻止净明师太说出莫莉身怀异香一事，如此，怕是又要为莫莉惹来一身不必要的麻烦了。
“慧清~~”净明师太叫道。
立在一侧的慧清立时意识到，未及答话已快步走到供桌前，双手恭恭敬敬的将荷叶口茶盏取过，弯腰递给莫莉，莫莉的双颊愈发粉艳酡红，又忘记了茶室的规矩，这头杯茶该是先要祭拜祖师的。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望望净明师太，见师太并未显露太多不满，于是将壶里的茶先斟进贡杯，而后才又依次倒入其他的茶盏。每个茶盏里的茶水都是半分满，莫莉又将壶中余下的茶水挨次缓缓注成八分满，这样，每杯茶汤的香味就均匀了。
待慧清将贡杯的茶双手托捧，贡到案几上，众人这才捧起自己近前的茶盏。
月七爷并未急着啜饮，捧至唇边，他半眯着眼，极陶醉的嗅了嗅，只觉得心旷神怡，神思清明。
月小姐和三爷几乎是同时轻轻啜饮了第一口，“这，这茶？”月小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三爷亦觉得唇齿留香，与从前喝过的单枞简直无法比拟。
“这香气，淡而远，却在咽喉与齿颊间执著地回旋，极淡，却又那么荡气回肠。”月七爷在品饮之后，由衷的赞道。
净明师太淡然的笑了，“这茶，即便二十几泡之后，茶香依然如初。换做别的茶，如果香，就难免艳；如果淡，就难免薄。而这冻顶乌龙，是于淡雅中带着果断，连叶底也是碧绿和柔韧的。”
听师太如此说，月七爷禁不住又啜饮了一口，悠然的回味着，忽然，他的眼光落在盏托周围的不甚显眼的几个字上
莫莉从侧院带过来的茶盏，原也是庵里的，不过话说起来便也很久远了。
三爷从前因为头痛的旧疾常犯，每次都要到静音庵来休养，净明师太就如母亲般，细心呵护三爷，照顾的极为细致。后来三爷大些了，见净明师太常与同门师兄净尘师太汇坐一处，话茶吟诗，叙事谈经，通宵达旦，于是便寻访了这样一套天青色汝窑茶具，送给净明师太，略表对师太的感激之意。
这茶具不仅釉色清亮光透，如冰似玉，犹为珍贵的是在盏托周围的四个篆体小字“清、心、明、目”。这四个字无论从哪个字起读，皆可成句，“清心明目”，“心明目清”，“明目清心”，“目清心明”，而且意皆不变，真可谓以不变应万变。如此匠心巧用，难怪此刻月七爷正讶异的端着茶盏反复叨念，竟比方才品茶还要陶醉呢。
49。卷三 闻香各含意 识玉只一人…第049章 潜藏危机
三爷见此，不仅小有些得意，“这壶盖之上还有句回文对子，‘趣言能适意，茶品可清心’”三爷说着将茶壶移至月七爷近前，“您反过来读，也是极具机心的。”
“哦？”月七爷正自品味那四字回文，听三爷如此说，放下杯盏，擎起那壶读到：“‘趣言能适意，茶品可清心’；‘意适能言趣，心清可品茶’。呵呵~~真是妙啊~~”
月小姐见状，亦绷不住矜持，欠着身从月七爷手里取过茶壶，好奇的念着那两行小字。
“其实东坡先生的那首回文七绝茶诗韵味更甚，也更耐人寻味。”
“哦？先生不妨诵来听听。”月小姐透过面纱，期待的望向三爷。
“好，那在下就借花献佛了。”三爷轻轻嗓子，吟道：“‘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红。红焙浅瓯新火活，龙团小碾斗晴窗。’这诗倒转来念就是，‘窗晴斗碾小团龙，活火新瓯浅焙红。红涨雪融山上日，缸倾酒尽落花空。’”
“果然好诗，这位小兄弟才学也够渊博，不知尊姓大名，府上哪里？待老哥忙过这几日，好去府上拜访。”月七爷说着，眼神不经意的向莫莉瞟了瞟，虽只是一瞬间的事，却丝毫未逃过三爷的瞳眸。
三爷机灵了一下，立时从九霄云端跌落而下，再没有方才意气风发的从容潇洒。
“在下亦不过山野间的莽夫，班门弄斧，让月七爷见笑了。”说着三爷站起身，拱手同月七爷月小姐告辞，而后急急的扯了莫莉就走。
“这茶还未吃完……”三爷的突然起身离去让月七爷有些措手不及，直到人已迈出茶室门槛，方才醒悟提声问道：“小兄弟，我哪里才可再见到你？”
“有缘自会相见，告辞！”声音传进茶室，三爷扯着莫莉早已奔出了门前的竹林。
“小铃铛，回去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这就下山回府。”三爷边走边悄声吩咐一路小跑紧跟着的小铃铛。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急迫的离开？”莫莉被三爷拽着，一路向前狂走。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管快些就是了。”三爷绷着脸，似是极恼恨的样子。
这也难怪，去年重阳节带着莫莉去凤凰岭登高，因为莫莉的香气，招惹得贺爷上门提亲，三爷与贺爷撕破脸，算是把那事给挡了回去。这回，净明师太无意将莫莉身怀异香道出，那月九爷看莫莉的眼神立马就变了，三爷要不是有了上回贺爷那事的经见，如今也不会如此的警惕。那月七爷举止衣着，一看就不是普通官宦人家的样子，况且又有之前几个黑衣壮汉的出现，此人怕是比贺爷更要难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月七爷还未表露出什么，三爷扯起莫莉急匆匆的离去，只想少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莫莉见三爷要带着自己回府，此时不得不将自己是从去玉水湖看赛龙舟的路上偷偷溜来一事道出。如若不快些赶回去，怕是又要遭到王爷的责骂。
“要不您也去看看吧？而且四爷此次也要参加龙舟竞渡呢。”莫莉道。
“爷没你那好心情凑那份热闹，既如此，我就不急着回府了，让小铃铛送你去玉水湖，路上小心些。”三爷虽说身体已无大碍，然而终究大病一场，身体总还是虚的，没有精力去看那些人头攒动的景致。
“我自己去就可以，还是让小铃铛留下服侍您吧。”莫莉知道三爷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三爷并不答话，沉默的看了会儿莫莉，喑哑着嗓音道：“你若愿意……我再去跟王爷谈谈……”
“师傅~~您就踏踏实实养病，别再担心徒儿的事了，王爷虽说有时凶些，但通常还是不乱发脾气的。”莫莉灿然的笑，她不想师傅再为自己担心。
三爷送莫莉出了山门，见静音庵院墙四围亦是稀稀落落的散布着些黑衣侍卫，心里咯噔一下，想那月七爷兄妹定非等闲之辈，而且怕是来头还不小呢。
“莫莉，要不你就别去玉水湖了，咱们一起回府吧？”三爷忧心的说道。
“同卢妈和萱儿小姐都说好了的，要是不去她们该担心了，您就放心吧，路又不是很远。”
见拦不下莫莉，三爷只好吩咐小铃铛送莫莉一程，小铃铛正打算回去牵马，莫莉却早已雀跃着朝山下奔去，从小就在山里行走，这点山路对莫莉来说如履平地。
莫莉辞别三爷，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山下，飞身上马，朝玉水湖飞奔而去。待到了湖边，见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攒动的人群，心说这么多的人，到哪里去找他们哦？正愁眉深锁一脸焦灼的寻思，冷不防俊生蹿到近前。
“你怎么才回来？马上就要开始了，王爷正在台上讲话，一会儿就去石舫，你若再不来，卢妈也替你兜不住了。”俊生扯着嗓子冲莫莉嚷着，“还不快下马？你当真想被王爷训斥？！”
莫莉急的也是一头汗水，她利落的跳下马，把缰绳往俊生手里一塞，问清了石舫的方向，见缝插针的在人群里穿梭而去。
当莫莉左突右冲的终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挨到白石舫前时，龙舟竞渡的鼓声已经震天的响起，人们欢呼雀跃着，加油声响彻了玉水湖上空。
石舫一层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莫莉好不容易挨到近前，待在店家的指点下找到楼梯，却被围在楼梯周围的人堵在外面，如何也是挤不进去，这会儿她总算明白三爷为何不来凑着份热闹了。莫莉正急迫的不知如何是好，俊生寄存好马匹之后刚好赶来，还未等莫莉开口，俊生已然将楼梯四围的人一手一个拨弄到一边，为莫莉开出一条路来。莫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楼梯，也顾不得那些被俊生推开的人骂骂咧咧的，心想只要赶在王爷之前就好，不要被王爷撞到，不要被王爷责骂就万事大吉了。
莫莉几乎是踉跄着脚步奔上石舫二层，守在楼梯口的店家方要阻拦，就听得后面一个低沉的嗓音吼道：“放肆！”
莫莉激灵灵哆嗦了一下，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完了，还是被逮到，她颓丧的低下头，只等着王爷质询。
王爷迅捷的攀上楼梯，将挡在莫莉身前的小二一把推开，扯着莫莉的胳膊朝石舫边上的一个空着的圆桌走去。
原以为楼上也是人满为患，却没想到虽是桌前都坐满了人，但都井然有序，少了楼下那般的嘈杂喧哗。
“莫莉，这里这里……”萱儿稚嫩的童音从不远处传来。
莫莉循着声音望去，见卢妈，萱儿，大小姐博野悦馨以及她的贴身丫鬟兰香，几个人正趴在石舫的围栏边，于是怯怯的瞟向王爷，还未开口，就听得王爷道：“刚才去哪里了，怎么如此狼狈？”
莫莉听闻，这才想起整理被挤得凌乱的仪容，衣衫扯平，将腰间的系带扭正，急急的用手背拂去脸上的汗珠，因为急迫，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仿似三月里的桃花，粉艳动人。
博野落枫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心情似是极好，“先去看吧，一会儿过来。”
得了允许，见王爷并无深究的意思，莫莉悬着的心扑通落地，倏然长出了口气，转身灿然的笑着跑向围栏。
和成杰微啜了口茶，望着莫莉细瘦的背影，含笑道：“两年了，这孩子只是个子高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