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今生-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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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贺与西戎联姻,七日后将在凌河放河灯祈福,届时将有盛大的焰火燃放。”轩辕站了起来,手顺势放在了舞阳肩上。“嗯?”眉峰一挑,轩辕笑了起来,一对眸子微微闪了一闪,溢出猫捉老鼠的那种不屑和冷酷。
“准备收网!”
“是!”莫问和季良同时站了起来,急忙抱拳。
轩辕双手伸开,舞阳拿起衣衫与他一一换上,有些心不在焉,手里也是别别扭扭。
“想什么就说,迟早瞒不过我。”轩辕推开她的手,自己将朝服换好。
“奴婢想亲手抓顾中丞,王爷。”舞阳低头与他抻抻下摆,就势跪了下去。
“惦记一早上了?”轩辕一醉拉起了她。“再敢称奴婢,让你跪一天。”
“我——忘了。”舞阳回身捧起王冠端端正正与他戴上。“王爷。”
看着一脸恳求的模样,轩辕一醉伸手摸了一把,心满意足。“卷宗在书案上,自己看。”
“谢王爷!”舞阳知他言出必诺,心里一松。
“乖乖在府里等我,再咬那破草根子,本王撕你的嘴。”轩辕想了想,加了一句。
“哎——”
待轩辕一醉走出府去,舞阳急忙返回书房,拿起早已经留在那里的卷宗,她关心的不是马三知,更多的是顾中丞。
终于,一封已经年代久远的信笺呈现在了眼前,封皮已经泛黄,单看封面纸张,竟是最普通的南溪纸。伸出手,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纸薄如蝶衣,却比千钧还重。双手微微颤抖,手里捏着这得之不易的密告信,半晌翻不下去。内心如沸,东渐西落,良久才平息了过来。举着密告信一字一字的读了下去……
一个小小中丞只凭一封密告便使龙颜震怒,进而诛杀了叶氏一族,这是她无论如何不信的。翻来翻去,翻去翻来,舞阳看着仍缺了三四页的卷宗,眉头锁在一处。
时间、地点、陆续出现的人物,巧合——如此诡秘的巧合。缺页前的一字,与缺页后一字竟是言辞合缝,若不注意,竟没有一丝破绽。
翻看着封卷的印鉴,再次翻看已经印在脑子里的密信,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斟酌,舞阳的脸渐渐发青,身子开始僵硬。
电光火石在脑海一闪而过,舞阳腾地站了起来,手指开始不住的颤抖,左手死死按在了左胸口,生怕一松手,腔子里的心会蹦了出来。
变,已经伤筋动骨;乱,即将天翻地覆;山雨欲来,局面不可知,结局更不能控制。只是自己一心想为叶氏翻案的事,已经成了遥遥不可及的幻梦。
何事苦苦淹留,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熏风暖暖,迎送花香鸟语,夏蜩嘶嘶,哀鸣世间不平;莺声呖呖,软语海晏河清。王府花园自是与别个不同,古树高槐,葳蕤繁茂;亭台楼榭,气象万千;处处奢华,处处大有丘壑。
舞阳一个人坐在柳树下,嘴里咬着一根蓬草,手拿石子一枚枚摆在了地上。
“舞阳——姑娘!”欧阳九完成任务先回了王府,看见舞阳一副散淡模样,想了想到底走上前来。
“欧阳九,前日的话还作数么?”舞阳将蓬草吐到了地上,站了起来,笑了笑。“我在等你!”
“什么?”
欧阳九虚虚伸出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随即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现出异样光彩。
“我已经想好了,离开这里。”舞阳,刻意加重了语气。“欧阳大哥,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好,你好——我便是好。”欧阳心中窃喜,如是就好,只要她松了口,将来也自有希望。
“欧阳大哥,转告你的上峰,东西我确是没有,但是我可以提供一点线索,前提是舞阳全身而退,从此远离江湖,远离朝廷。”
“舞阳!”欧阳九骇然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你——”
“欧阳九大哥是天家内卫——主子并不是轩辕一醉。自白马镇你引我前去老袁的府上,我便已经猜得。”舞阳抓起石子揉在一处。“不劳你家主子惦记,民不与官斗,舞阳对宝藏没有半分兴趣,只关心是谁杀害了师傅。”
“舞阳!”
“欧阳大哥,你是好人。”舞阳突然弓身,又扯了一段茅草咬在口内。“舞阳不是爱多事的宵小。”
欧阳九的脸渐渐成了死灰。
小人女子
“舞阳!我的心——”欧阳九颓然坐了下来。
“欧阳大哥心里很有舞阳。”舞阳扯扯嘴角,一抹含混淡笑挂在了眼角眉梢。“只是舞阳……”
“不要说——”声音一高,蓦地插了一句,声音随即又低了下来。“不要说,我不想听。”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燥热的风席卷着压抑的肃杀直扑人的面。如墨层云压在头顶,更让人心里憋闷,呼吸不畅。
欧阳九第一次这样打量舞阳,她的脸上,眼中依旧没有半分波澜,里面没有爱恨,没有欲望,平静的恍似一滴水。
“你——如何猜得是我——”
“欧阳大哥活的很辛苦。”舞阳嘴里叼着茅草,仰视层云蔼蔼,过了良久,这才苦笑。“江南欧家,诗书望族,世代簪缨。若干年前,尚书欧寄仗义执言,上书质疑叶氏一案,引得圣躬当庭下旨,褫夺官职,贬为布衣,从此……”
“你——如何知道?”
“是哪——舞阳都知道,何况……”舞阳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夺得功名,重振我欧家门楣。”欧阳九自袖中拿出柳枝。“可是——偏生遇到了你……”
舞阳看看已经干枯的柳枝,心里一酸。她自是经过感情的波折,如何不知道这份痛苦,只是自己身负重任,怎可纠缠于此,嘴角抖了几下,眼神终于黯淡了下去。
“舞阳样貌平平,不值得。”说着扯下嘴里的茅草。“欧阳,回复你的主子,就说舞阳已经想清楚了,舞阳命贱如朝菌,只是想安安静静渡过余生。”
“……好!”欧阳终于点点头。
“王爷快回来了,我——走了。”利落转身,再不回头。
看着舞阳纤细的背影,欧阳九垂下了头。
舞阳……舞阳……舞阳……
嘴里喃喃自语,语气越来越温柔,越来越轻,拾起地上的茅草,小心翼翼的噙在嘴里——正是她扔过的。
“舞阳,拖泥带水的性子会害死你!”第五看见舞阳转过小径,噌地从树下蹿了下来,一把折扇摇得半分没有规矩样子,倒似街头浪荡公子哥儿。“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舞阳不似第五,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女人哪!”第五叹息一声,第一次无比正色道:“心慈面软会酿成大祸。”
“现在很多人怕我会死,我不担心。”舞阳咧嘴笑了起来,并不在意他道破自己的身份。“——包括第五兄。”
“事成之后,将来你想去哪里。”
“云散皓月出,水落明珠现——”
“舞阳!”第五一脸错愕。“年华正好,怎么可以?”
“四方古镇武选留下二十一人,偏生只你、我留在了季良身边,季良自不可小觑,第一面就查出你我的不同。小四憨厚,欧阳谦和,石非耿直,你——却极度奸滑……”舞阳低头检视自己衣衫,看有无褶皱,又扯了扯衣袍下摆。“这些——舞阳都会铭记于心。”
第五不妨她说的直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着她扯直袍角,知道是怕被轩辕责骂不重仪表,一时心里竟不是滋味。
“对你我——一向是君子。”三步两步跟近了,第五分辨道。
正想继续说,猛一抬头,正撞上舞阳毫不掩饰的两只白眼。自己想了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我是小人,我是小人。”第五笑嘻嘻地说道。“舞阳,我想起孔夫子一句话,咱们正可以做一个渔樵问答。”
“无耻——”舞阳的脸刷地一下便做了雪白。
“舞阳,诶,诶……”
第五看见舞阳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与以往自是不同。一时心里怪异,不知何故她居然有如此大的反应。却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些,急忙拱手致歉。
“第五,若查出师父的离世与你有半分联系,我都会亲手杀了你——你那个师父也不例外。”舞阳咬了咬牙,强自压下心中愤怒,冷冰冰吐出两句话,转身离去。
“咳——臭嘴!”
第五看着舞阳僵硬的背影,心里懊悔,啪地一声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向才想话怎么被他说走了偏,岔了道儿。待要追上去解释,小径曲曲弯弯,只见一丛翠竹迎面,舞阳失去了身影。
转过小径来,舞阳倚在了一株老槐上,凝望着阴沉沉的积云,眼里有片刻失神,直觉透不过气来,舒了几口气才觉得好些。向才第五的话如同双面磨得飞快的雪刃,透胸如没尘泥,让她不能淡定,终是恨恨发声,一拳击在了老树上,直惊得几只昏雀扑棱一声飞走,这才觉得痛快。
细细将慕容、耶律、第五、欧阳这几道人马依次理了一遍,及至算计到轩辕一醉,不自觉的嗤笑一声,吐出一句:“白云苍狗。”
这才重新检视自己的衣衫是否整洁,迈步走向轩辕一醉的书斋。凉风卷着土腥味道夹着几分阴湿,扑了满脸。层云压过,雨如期而至,骤雨突至砸得地上烟尘四起,片刻之间浑身透湿。舞阳却懒得擦拭,依旧慢腾腾地向书斋走去。
轩辕一醉背着双手站在门前看着木头一样发傻的舞阳,心头火起,一把揪住她扯进了书斋。
“变天了也不知道?”声音夹着十分的不快。
“我在琢磨那半只玉珏,一时走了神。下次不敢了。”舞阳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笑了一下。“舞阳告退,更衣再来伺候。”
“如此不小心,叫本王如何放心。”轩辕伸手扯出自己雪白的手巾擦拭着她的头发。
舞阳微微动了动,伸手去接手巾,轩辕的手早挪至了另一边,继续擦拭。
“换衣衫,不要着凉。”
舞阳点头,向外走去,走至门口顿了顿。“王爷,舞阳直觉那玉不过是四分之一。”
轩辕抬眸望去,舞阳早转过了回廊退进了寝房。轩辕一醉的嘴角突地划开了一丝笑意,笑容渐渐绽放,那笑却明明白白象一朵本该春季盛开的花开错了另一个季节。
红衣在外伺候,恍惚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禁不住探头,却看见轩辕一醉手持一卷兵书,聚精会神的看着。
“轩辕王爷酷爱男风,怎么可能?”依婷看着怅然若失的妹妹,团扇掩面,笑了起来。“听谁嘴里胡吣,轩辕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汗,怎么可能?”
“是真的,姐姐。”
依婷伸手摸了摸鬓角,对着缡镜看了看自己一丝不苟的妆容,这才温婉地站起,一身繁复宫装沙沙作响。
依婷伸手拉起妹妹向宫外走去,姊妹二人手挽手走近外面的花园中。内侍宫人察颜观色,便都侍立在了一旁,不敢跟上。
“那日我便见你慌张而出,百般问你偏又不说,如今姐姐就要远行,体己话都无人说,你岂不孤单寂寞?”
“姐姐!”娉婷眼圈一红。“是这样——”娉婷侧首贴近依婷的耳边,低低私语。
“真的?”
娉婷轻轻点头,脸色渐渐变白,懊恼地伸手摘下花一朵,一片一片的撕扯起来,不过片时,无辜的花不等绽放,便散落了一地。
“妹妹——”依婷蹙眉沉思,一时也犯了难。“这不大可能,据那几个宫里的传言,轩辕三年前曾经一度留恋柳巷花街,还因此被父皇申斥,怎么可能改了性子。”
“姐姐,我亲眼所见。”娉婷心里憋闷,眼角挂上了一丝无奈。
“难道?”依婷突然看了一眼娉婷,眼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难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