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逐爱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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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到冯衡满脸疑惑,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那姑娘眼睛算不上大,却是滴溜溜地圆,小鼻子小嘴,也是颇为清秀。
可就算她美若天仙,冯衡却是根本不认得她是何人。
那姑娘甫一进来,就见冯衡不但清醒过来,甚至是坐在床上望着她,一时惊喜交加,大声呼道:
“公子,您醒了?”
又急忙放下碗,奔到门口,开门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阿妈,阿妈,你快来,恩人公子醒啦。”
冯衡透过敞开的竹门,看到屋外阳光大好,随着这姑娘的喊声,院子里便传来一阵鸡鸭鹅的咯咯嘎嘎的叫声,紧接着便有个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面上也带着喜色,高兴道:
“公子,你终于醒啦。”
冯衡此时才终于缓过神来,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梦中。
那姑娘他不认得,这妇人却是有些莫名熟悉,应是哪里见过,冯衡此刻还有些昏昏沉沉,便皱眉思索起来。
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看冯衡不言语,便笑道:
“公子大概不记得我母女二人了,但公子的大恩大德,村妇和小女却是日夜也不敢相忘。”
她说到这儿,激动起来,压着哭腔道:
“公子可还记得在唐州城门救过的一对母女,那时有那金国的狗官要抢我女儿去……”
冯衡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这妇人有些面善。
那妇人又道:
“当日情急,来不及好好谢过公子,今日还请公子受我母女一拜。”
说着就拉过那清秀的姑娘一起跪在了地上,道:
“谢公子救了我母女一命”
冯衡哪里受的如此大礼,赶紧倾身,道:
“二位快请起,在下不过举手之劳,受不得如此大礼。”
他此时受伤体虚,声音沙哑无力,那妇人更担心她的身体,便赶紧起身问道:
“公子,你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冯衡便问道:
“可是你们救了我吗?”
那少女微笑起来,妇人便点头道:
“正是。”
冯衡便听她母女细细地讲述起他是如何一睁眼就已经位移到此处的过程。
言谈间,冯衡得知,原来这对母女相依为命,姑娘姓秦,闺名南琴,母女二人都是苗族,本以采药为生,那日入城也是母女二人进城卖药,自从发生那日城门之事,大娘便领着闺女回到山中的家,轻易再不入城了。
话说,那日秦姑娘上山采药,发现了一个人晕倒在上山,待她招来母亲,母女二人将人抬回来,打算救治之时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那日城门口的救命恩人。
冯衡这才恍然,原来是被这母女二人救了,又细心加以照顾,自己不过一日就醒了过来。
可见这世间因果循环,果然是很神奇的事。冯衡也不由一叹,对母女二人道了谢,他伤势未愈,很快就又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可接下来几日,大概是冯衡终于安下心来,这一放松,连日来的担忧和奔波让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开始抗议,罢起工来。
他开始时睡时醒,清醒时也能吃些粥食,更多的时间只是昏睡,起先,秦大娘只以为他是余毒未清,待看到情况一直未见好转,便不放心地给冯衡诊了脉象,这脉一诊,可把秦大娘吓得不轻……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这日秦姑娘正端着粥走向冯衡所在的屋子,只见她阿妈神色沉重地关门走了出来。她忙走进了两步,轻声道:
“冯公子还没醒吗?”
她阿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阿妈也懂些医术,如果阿妈都这样犯难,需得给冯公子找个更高明的大夫才是。
正在这时,只听院子一角的鸡鸭哄叫起来,有个少年的声音叫道:
“是这里!”
母女转头望去,见门口的篱笆墙外站着几个人,为首一人一生青衣长衫,面容肃穆,他身边一个穿着碎花衣裙的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请问,家里有人吗?”
母女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警惕。
冯衡连日来头脑混沌,身子沉重,偶尔清醒也都只勉强解决了吃喝拉撒,他身体机能大不如前,又受伤中毒,只能降低机能运作,于睡眠中来慢慢自我修复。
但却不意味着在睡眠中就能隔绝伤痛,就如此刻,冯衡浑身犹如在火中炙烤一样,烧得他浑身每根骨头、每块肌肉都跟着疼痛起来。口中干巴巴地,似乎一张口都能冒出烟来。他感觉自己张了张嘴,想叫人,却是没叫出声来。
窗外一阵喧闹,似乎有群人在争论辩解着什么,男男女女的声音听不真切,冯衡挣扎着想要清醒,却依旧沉在梦中睁不开眼。
不知有过了多久,竹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轻步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思考下一步如何去走一样,等好不容易走近了床边,却是如何等也不肯再进一步了。
冯衡心中焦急,迷迷糊糊间心道,你不过来怎么能知道我想喝水。
然几乎是立刻地那人便坐在了床边,随着他身子一起靠近的还有抚摸着冯衡脸颊的手,那手颤抖着带出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
冯衡一叹,心道,原来竟是我又在做梦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目眩神摇
暮□□临,月朗星淡。
从山脚望向山林深处,层层叠叠的幽深,青烟飘飘袅袅。山口处,“啾啾”两声,似鹧鸪啼鸣。
屋内窗纸轻动,只余窗外蝉鸣窸窣。
淡金色的烛火柔和地晃动着,在它的匀染之下,小屋内盈盈浅浅的一片软色,在男子的眼帘前渐渐融汇成一片淡色的暖雾。
男子眼中微光涌动,神情专注渴望地望着床上安静熟睡的那人。
两个多月七十三天的时间,对于黄药师而言,似乎比他这二十几年经历过的人生还要漫长,在焦灼中压下心慌而等待,只想着冯衡一回岛上,就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阿衡。
可他的期盼终是落空,只等来寥寥数语的作别。
乍然收到冯衡的信,他心底盘桓的不安终于倾巢而出,愧疚、担忧、恐惧、焦急焦急和心慌纷繁交错充斥着他整个的身心,他那时才如梦初醒般恍然,阿衡是真的离开了自己,而不是只出岛一趟即刻就归。
他几乎没有后悔的时间,即刻就带着曲灵风和梅超风动身,出岛去追寻冯衡的身影,不得不动用了沉寂多年的情报网来搜寻阿衡的消息,但江湖之大,竟是音信皆无。
他不敢去猜想这是不是阿衡在有意回避他,只有找到阿衡,他才能与阿衡说清事情原委,才能让这颗空落落悬着的心,安然地跳动。
此刻黄药师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冯衡消瘦了的侧脸,心中的钝痛一阵比一阵清晰入骨,他伸出的手,如何也控制不住轻颤,即便如此那手还是义无反顾地贴上那日思夜盼的脸。
这是他的阿衡,他遍寻不到却又失而复得的阿衡。
这是他的阿衡,即便陷入险境一人独挡也不肯返身寻他帮助的阿衡。
手指沿着记忆中的轮廓游走,他的阿衡如何瘦了?怎么伤了?这些他都不曾知晓,今后,会不会这人的欢颜和笑语都不在有他在场?如果他追寻不到他的身影,阿衡是不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黄药师心中的悲伤与落寞无以复加,他如何想要瞒着他,不过是在他看来阿衡却是没有必要被卷入这江湖琐事中。
话虽如此,阿衡又何尝没有事情瞒着他,他不问,本是想等阿衡自己主动告诉他……
黄药师在追寻的路上,尚能冷静分析判断情报消息,此刻找到了人,真的坐在这人面前,却是思绪纷乱,心神动荡。
正在这时,冯衡嘴唇微动,这一动作极其细微,但紧盯着他的黄药师还是发现了。
只见黄药师立即起身,从那屋地正中的小桌上取了个碗,倒了半下的水,转身回来时毫不犹豫地将那碗中水,灌进自己口中一半,然后小心地俯身下去,贴近冯衡,缓缓地将水渡了过去。
如此几次,待将那茶碗中大部分的水都喂给冯衡之后,他才作罢。
冯衡嘴里滚烫,显然正在高烧,黄药师再顾不得心悲神伤,又倒出两粒九花玉露丸喂给了冯衡,正皱着眉头想要给冯衡诊脉的时候,只见冯衡忽地浑身一颤,接着便是哼了一声,黄药师顿时大惊,从床边弹起来,俯身过去想要查看。
这时原本平躺的冯衡,突然侧身蜷了起来,他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似乎在梦中被人踢中了腹部般,蜷缩的时候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了肚子。
黄药师一时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冯衡渐渐骤起的眉头,便下意识地将手覆上冯衡罩在肚子上的手上,紧紧地握住那越加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无声地安慰他。待到冯衡平静放松下来,黄药师才舒了口气。
他放开冯衡的手,本想轻揉冯衡的肚子,替他缓解梦中的惊吓,待手按上冯衡的腹部才察觉出异样。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微缩,冯衡的腹部竟然是鼓起微隆的!
那只大手迟疑地在冯衡的肚子上逡巡了一圈,确实是隆起的没错,他侧头看着冯衡清瘦的脸,要说是冯衡胖了,这如何也不能让人相信的。
那为何会这样?这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药师还犹自陷入沉思猜测,只听竹门被轻轻地敲响,秦大娘推门而入,她本是对这几人存了怀疑的态度,冯公子不醒,单听这几人一面之词说是旧识,也不知可不可信。但那青衫之人冷峻严肃,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她母女二人也是拦不住的,只得让他进得室内。
此刻看这人一脸尚未消散的神伤之色,应是做不得假,秦大娘便是心中稍定。
她斟酌了一下,才轻声开口道:
“这位公子,你是冯公子的朋友,看你如此急切寻来,想必同冯公子的情谊也是匪浅。”
黄药师并不出声,只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秦大娘接着道:
“冯公子是我母女的救命恩人,我们偶然救下冯公子后,自是尽心竭力地照顾他。冯公子受了内伤,又中了毒,好在我和女儿识得一些草药,冯公子总算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
她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下才又道:
“只是,冯公子身体却是有些奇怪,我确认了好几天,从脉象上看,按之流利圆滑,无论怎么辨认也像是滑脉……虽说偶尔男子个别也可诊出滑脉,但那多是青壮年男子,气血充实之时。冯公子此时如何也算不上气血充实……”
黄药师此时只觉头脑嗡嗡作响,手上还残留冯衡隆起的肚子上圆润厚重的感觉,耳中轰轰隆隆再听不见其他,只余两个字回荡开来。
滑脉……
他只觉眼前白光闪过,一阵眩晕感袭来,不得不用手撑住额头,待他再回过神时,秦大娘已经不知何时出了屋子,这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二人相对。
黄药师回身垂头去看冯衡,他安静怡然的睡脸,彷若孩童般纯然自若。丝毫不知自己此时,内心是如何的兵荒马乱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黄药师再次颤抖地伸出手去,途中几次停在半空,复又游移不定地向前,那手颤抖得实在厉害以至于等他寻到冯衡的手腕时,手指怎么也扣不住脉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水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