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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恋恋两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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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斜坡爬上来。
重新回到坚实的大堤上,阿京全身都软了,湿透的衣服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水,阿京呜咽一声,死人一样倒 在大堤上,昏迷了过去。
***
风一阵一阵地吹过。阿京被冻醒过来。
我在哪儿?她伸出手,碰到坚硬冰凉的地面。猛然醒悟过来。竟在这大堤上昏睡了。湿答答一身就这样睡着 了。阿京苦笑着慢慢坐起来。衣服冰凉刺身,紧贴着在身上。已不觉得寒冰,只是全身冰凉。似乎再没有一 点儿热气。
不冻死也会大病一场吧?若真是病死了,让老天收了去,也就算了。总归不是自己寻死,就算见着了爸爸, 也交代得过去了。阿京在堤上呆呆坐了一会儿。湿漉漉的衣服铁一样贴着。
阿京空洞地望着沉沉的夜和随风起波的水。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良久,抬起头来,天侧,一颗启明星熠熠闪光。天幕渐渐带了些灰色。黑暗过去了。马上就是黎明了。
阿京脱下最外面的衣裳,把水拧干,再套上,光着一只脚,想了一想,把另一只鞋子也踢落了,裸着两脚, 从大堤上走下来。
这是北郊的白水洞。昨天晚上,竟稀里糊涂走了那么远。阿京扶起单车,湿淋淋跨上去。回头望望渐渐在晨 曦中显现出来的白色大堤。
再见了。经过这一晚,快乐的阿京死在这里了。站起来的。是浴水重生的阿京。
回到宿舍。衣服竟已被风吹得半干了。阿京请了一天假,洗澡,换衣服。
温热的水流到脚上,脚底疼得厉害。阿京抬起脚来,才吃惊地发现,右脚脚底板划开了深深的一道口子,有 五六厘米长。泛白的肉往外翻裂开来,里面还夹着黑色的泥沙。
一定是昨天在水里挣扎时被水泥划破了。一晚上竟没有痛感。阿京用手轻轻划过伤口。忍痛清洗泥沙。会不 会得破伤风?
洗过澡,头发都没干,阿京沾着枕头就睡着了。推着车走了一个晚上,在水里扑腾得差点真的送了命。真的 累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阿京是被饿醒的。阳光照在宿舍的阳台上。同学们都上课去了。胃疼得厉害。泡下一 包方便面,三口两口地倒进肚子里。阿京披头散发坐起来。镜子里的人脸上仍青肿着,眼眶是黑的,眼圈也 是黑的。瘦得恐怖。活像刚从地狱出来的女鬼。
阿京叹一口气。慢慢地梳头。自从家里出事,老师和同学都同情她,也关心她。只是,再多的同情和关心, 都只如自窗外吹来的风,淡淡地拂过脸颊。仅此而已。
心上有了洞,没什么能补。
想起脚上的伤,阿京扳起脚来看。竟愈合了,结了极恐怖一长道疤。如一条蜈蚣趴在脚底。怎么好得这样快 ?那天洗澡时是眼花了?
既然好了,也不用打针了。拿出床头小柜里的存折,阿京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
母亲说她打了钱在上面。够她用到大学了。叫她不要去找她了。离她远远的。
现在,真的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了。阿京对着镜子里的人咧嘴笑了。 从今天起,自己疼自己吧。
到了银行,阿京把存折塞进登折机里。吱吱响起打印的声音,再吐出来,阿京拿起来。瞟了一眼。立刻瞪圆 了眼睛。
用指头点着数一数。没错。五个零。40万。
阿京愣在登折机前。母亲是个小学老师。父亲在商贸公司。虽然生活还算小康,但无论如何,40万仍算一笔 巨款。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是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部给了她,母亲怎么生活?
阿京在足球场坐了一上午。
下午,温热的阳光暖暖地晒着。阿京靠着单车,手里拎着一大个蛇皮的袋子。站在胡同尽头,远远地看着自 己的家。那个已经不想也不能再走进去的家。
几个打过架的男孩子从她身边经过,远远地避开。阿京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们走远。
有熟悉的邻居经过,打着招呼,问:“怎么不回家呢?”
阿京淡笑着:“我等同学。”
远远有个身影缓缓走近了。阿京隐在胡同后面。淡青色的毛衣。长长的裙子。母亲提着一把小菜,转进了胡 同。近了。白晰的脸庞上有淡淡的笑意。就像从前,勾着爸爸的手从菜场回来时一样快乐安详。
阿京的鼻头一酸。如果母亲愿意生活在梦幻里,只要她觉得快乐,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阿京蹲在胡同口,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母亲又出来了。挎着小小的包。细细锁了门,出了胡同。阿京远远地 跟着。一直跟进学校。看着母亲走进小学的办公室。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阿京坐在大礼堂的台阶上。从这里,可以远远看见三年级二班的教室。淡青色的身影站 在讲台上,娓娓地讲课。熟悉的身影,温和的笑颜。娟秀的粉笔字。
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好像又回到小时候,跟着母亲,坐在教室里,闯进办公室,做完功课,在学校的 草丛里溜达,捉小蝈蝈。一转眼就是十七年,从来都不曾改变。她大了,母亲却没老。有父亲的陪护与爱恋 ,反而更柔媚,更动人。
下课了。孩子们叫着闹着,一窝蜂挤出教室。阿京抬起头,只看到母亲消逝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这样也好。除了不能接受父亲离开的事实,除了对她莫名的恨,母亲生活得很平静,什么都没有改变。
阿京轻轻地叹气。
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阿京轻轻地敲门。个子高高的男人背着手站在窗前,沉声应着:“进来。”
阿京走进去。叫了一声任叔叔。任梧桐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阿京,你怎么来了?”
这是个和爸爸一样高大的男人。额前的头发有些斑白。望着阿京,眼中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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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乐啊!这个周末快到清明节。应该会回家。可能不会更了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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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我还有什么?

这是个和爸爸一样高大的男人。额前的头发有些斑白。望着阿京,眼中有些诧异。
阿京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出来的话有些艰涩:“我妈妈……”
任梧桐看着她。不过两周。这高高的女孩儿,瘦得厉害。眼圈都是黑的。脸角有散不开的忧郁。脸上,有着 本不该这个年龄的孩子会有的沧桑。
“坐吧。”任梧桐心疼地看着她。那眉眼,那鼻梁。处处彰显着宋语德的印迹。他的心没来由的抽了一下。
阿京笔直地站着。眼睛探询地看着他。
“你妈妈……只是对你父亲的事纠葛。上课,还是正常。”
任梧桐说得很慢,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心里很痛。就算是语德死了。兰英的心也仍装着他。他一辈子都没有 能插进去过一脚。一点儿机会都不曾有过。
阿京把手里拎着的鼓鼓的袋子放到桌子上。
任梧桐吃惊地看着她。
阿京转过桌子来。扑通跪在任梧桐的面前。未开口,眼泪先流了出来:“任叔叔,请您答应我,让我妈妈继 续像这样生活下去。哪怕给她换成最不重要的课。只要让她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
任梧桐愕然看着跪在地上的孩子。弯下身子去扶。声音不觉有些抖:“阿京,你起来说话。”
阿京伏下身子痛哭:“您答应我。请帮我照顾妈妈。”
任梧桐搀起阿京,擦干她的眼泪。让她坐下来。才慢慢说道:“阿京,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是不是校长 ,不用你来求,我都会照顾好你妈妈。你明白吗?”
阿京点着头。不说话。
任梧桐指着桌上的袋子:“那是什么?”
阿京走过去扯开袋口,一摞一摞的钱滚出来。
任梧桐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阿京凄然地笑了:“妈妈给的,她让我离她远远的。好好地去上大学。没事不要……回来。”
任梧桐站起来,说不出话,半晌才开口:“你妈妈……她糊涂了。你别当真。”
阿京无声地笑了。眼神很空洞。这是怎样奇怪的恨?看见女儿,会想起死去的丈夫,所以,宁愿不要再见到 女儿,宁愿让女儿走得远远的?
“你把钱拿着。阿京,我会照顾好她。”任梧桐伸手去绑着袋子。
阿京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一袋子的钱,有些恍惚:“任叔叔,这些钱,请你收下,请你不要告诉我妈妈。 求你帮我照顾她。她不想见我,我就站得远远地看着她,只要她过得好,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阿京,一定有误会,等你妈妈平静一些再说!”
阿京没有再吱声,转头跑出校长室。任叔叔是母亲数十年的朋友,是又小学的校长。她相信他。只有阿京在 的时候,他看着母亲的眼神,会有和父亲一样的怜惜,只是多了许多的怅然。
阿京不大懂得。但是,心里却明白,任叔叔会关心母亲。虽然有叔叔婶婶,但他是最可以托负的人。
任梧桐追出门来,看到纤瘦的身影急急地消失在转角处。真是个孩子。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将一袋子成打 成打的钱托负给别人?
任梧桐在门口往阿京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
老天,你是不是终于起了怜惜的心,重新给了我机会?
任梧桐转回身。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走进门去。
回到宿舍,似乎从没经历过什么,阿京用功地学习。她依然美丽,身材高挑,鼻梁挺直。眉清目秀。看见人 会淡淡地笑。只是,全身都散出一股冷气。即便淡笑着,都会很冷很淡,感觉不出温暖。
如母亲所愿,阿京考上离家很远的外语学院。母亲似乎忘记了她。三年了,从没打过电话,从没问过她。阿 京回去过,远远地在胡同口,看着母亲进家,邻居不和她打招呼,母亲也不理人。进了家,便很少出来。
偶尔,会看到任叔叔送她。车开到路口便停了。母亲走下来。任叔叔坐在车上,一直看她转过弯,消失了, 才离开。
阿京慢慢地忘记了。许多苦,经历以后,便沉积了。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是经常在梦里,看到倒在血泊中 的父亲,阿京哭叫着跑过去,母亲忽然冷冷地拦着她,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憎恶。阿京哭着醒过来,泪水 沾湿了枕巾。周围静悄悄的。阿京静静地坐在床上,没有人安抚,也没有人疼爱。只是噩梦一次又一次告诉 她,那些,都真真实实发生过。阿京坐一会儿,又躺下来。带着泪痕,依然沉沉地睡。第二天,仍旧是淡淡 笑着,依然美丽。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杨本虎。自从有了他,阿京晚上很少再做这样的梦。哭醒过一两次,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便什么都不再害怕。
她从来没有对谁提及,包括杨本虎。这些,都是属于心灵深处包裹得最严实的机密。忘记不了,却不愿去揭 开。不需要无谓的同情,也不要无关痛痒的安慰。最痛苦的时候她一个人撑过来了。在那个角落里,她可以 一个人坚强的游荡,不再需要任何人打扰。
原以为,这些伤,会从此被爱情给予的幸福深深地埋起来。不曾想,爱情破碎了,旧伤也会狰狞地撒裂开来 。
变态的亲情,骗人的爱情。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温暖人心的?
阿京抱着沙发婴婴地哭起来。在外面从来都坚强,一个人的时候再不哭,她会爆裂而死的。
电话又执著地响起来。一遍又一遍。催命一样。
阿京泪眼迷离地拿起电话。是阿锦。接起来。阿锦的声音如打雷一般:“你又魂游天外了吗?你不是站在二 十四楼楼顶往下看吧?”
阿京抽泣着,也只有这个朋友,现在还能让她全心地相信,毫不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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