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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雁飞残月天-第332章

小说: 雁飞残月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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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抢着回撤。

虞允文眼见金兵撤逃,又率人猛冲了一阵,也急命收兵。要知这霹雳炮到底只是这两日间赶制而得,霹雳门虽世代为大宋朝廷制造火器,势力雄厚,但几天的赶制到底并没造出多少来,更多的霹雳炮连唐门毒烟都来不及掺入。宋军这一次截江大胜终究是仗着奇兵突出、火器犀利和舟船纯熟,但大队人马未到,天威霹雳炮又堪堪用尽,终究也不耐久战。

宋军船舰气势昂扬地退回岸边,忽见数艘大宋战船沿江驶来,却是数百名大宋的散兵恰好由光州溃退,到得这里。虞允文急忙传令拦住,发给他们旗鼓号角,命他们从山后转出,鸣鼓呐喊,以为疑兵。这数百名溃军虽没胆子杀敌,但摇旗呐喊的胆子倒是有的,完颜亮在岸边望见,只道大宋的主力来援,只得传令收兵。这一场大战自旦及暮,竟杀了整整一日。江上血水荡漾,金兵的尸体顺波起伏。烧毁的战船上余火未熄,连着西天晚霞,如同江上的火光将天边都点燃了一般。直到此时,许多宋军将校还不敢相信自己打败了数十万大金雄兵。

当晚虞允文论功行赏,将手中的金银尽数散给有功将士,时俊等将校皆得封赏。卓南雁、莫复疆、曲流觞等群豪自是功劳不小,但这些人或是生性倨狂,或是眼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朝廷,都是推脱赏赐。倒是霹雳门素为朝廷制造火器,此战更献来奇器,功劳甚大,连同唐门掌门唐千手,虞允文都上了奏功文书,并颁赏金银。

新提起来的泼六腿浴血苦战,竟咬死了大金的忒母总管黑水雷,虞允文大笔一挥,亲笔写了武功大夫的告身颁给了他。泼六腿半身染血的将袍来不及褪下,捧着那告身,喜得双手发抖,逢人便问:“这武功大夫的名儿听起来好威风,是个多大的官?”虞允文赏过众将,忽然面色沉冷,命人唤出那死活不敢率主力战船出战的水军指挥使蔡、韩二将,便要推出斩首。众将上前求情告饶,虞允文才饶了二人性命,各自狠打了一百军棍。

当晚群豪纵酒欢宴庆功。酒至半酣,忽然得报大宋新任都统制李显忠终于率大兵赶到。虞允文急忙率人出迎。

李显忠这位方当壮年的勇将接到圣旨后便急着调拨人马。他深知金兵胜在陆战,若是任由这四十万大军渡江,宋朝除非岳飞复生,否则绝难抵御,便日夜忙碌,直到今晨才凑齐数万军兵,匆匆赶来。

大军赶到采石,便得知虞允文仓促间率军迎敌,取得采石矶大捷,李显忠又惊又喜,见了虞允文的面后,不由分说攥紧他的双手,连道:“老弟,你这可是立了大功,回头老哥我给你请功!”他自幼出身军旅,素来言行耿直,想到自己晚来一步,险误大事,多亏虞允文这文官临危受命,救国家于危难,不由得泪水盈眶。“危及社被,我辈安避?”虞允文笑声朗朗,又道,“只是金酋完颜亮虽然渡江大败,但除了登陆先锋的一支万人队全军覆没之外,其余折损不大,我料他必会卷土重来。”李显忠扬眉道:“好极,好极!我正愁他不敢前来呢!”

转过天来,金兵果然又敲鼓呐喊,遣人渡江。但渡江的船只寥寥,不过几十艘,望见宋船赶来拦阻,又都纷纷退回。这一上午,金兵便只这数千水师在江上击鼓作势,忽进忽退地缠斗不休。李显忠和虞允文均是心下生疑,遣人渡江查探。到了午后,有探子来报,说道金国大军主力忙碌一片,有拔营移师的迹象。

“移师?”李显忠道,“莫非他们要换个地方渡江?”虞允文拍案道:“不错!完颜亮前些时日分兵攻打扬州,只怕他们要取道扬州的瓜洲渡口。”便向李显忠请缨,要率兵马去镇江防御。李显忠对他甚是钦佩,当下便要分给虞允文三万兵马。虞允文想到李显忠也是匆匆赶来,手下只有六万军卒,不宜过多分兵,便仍点上自己那两万军兵,带着卓南雁、曲流觞、莫愁等江湖豪杰,急速赶往镇江布防。

采石矶一战,金兵四十万渡江大军却被虞允文临时拼凑的两万兵马打得一败涂地,完颜亮至此才彻底领教了大江天堑的可怕。这一场大江水战,大金国虽然满打满算只折损了两万多兵卒,水陆主力元气未伤,但最要命的打击却是士气。大江苍茫,深险难测,宋人船快舰猛,而在平原上纵横驰骋的女真劲旅上了船,便成了待宰羔羊,止不住地呕吐眩晕。

此时的完颜亮只觉进难与宋军水师相抗,退又万难甘心,端的心急如焚,但当着那些仓皇失措的文武百官的面,还要装作不屑一顾之状,似乎他面对的不是浩瀚大江,而是一条随时可以抬腿迈过的小水沟。

正自困窘,完颜亮忽然得到余孤天派人报来的喜讯。余孤天身为萧琦的先锋,一路气势如虹,乘宋军老将刘琦病重,大败其侄刘汜统帅的宋军,一举夺下了扬州。

“好啊!余孤天!”完颜亮阴冷已久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意,“联倒没有看错这小子!传令,大军移师扬州!”当即完颜亮便布下疑兵之计,只余两万水师不住沿江搔扰宋军,自率大队人马沿江向东北方开拔,直奔扬州而去。黄昏时分,大军途经和州之北的乌江霸王庙,完颜亮也忽生雅兴,带了亲信文武去霸王庙游览。

完颜亮大步进得庙时,已是暮色沉沉,云彩似是被热火烤过的铁,尽作一片霭霭的紫灰色,主殿中那些残存的斜阳光影正在慢慢消融。完颜亮踏入殿内,那挺拔的身躯便将所有的光尽数遮上了。跪在一旁的庙祝忙挑亮了神像旁的灯烛。

晃悠悠的烛光中,完颜亮凝眸打量着项羽的神像,许久才淡淡一笑:“如此英雄,却不得天下,当真可惜!”他兴致一起,要来卦签,便摇卦筒祈祷,口中念念有词:“若天命在联,便该得吉兆!”他伸手正要从卦筒中抽出卦签来,忽又一顿,冷冷地说了一句,“若不得吉兆,联这便拆了你的庙!”那庙祝惊得差点儿趴下,自古以来帝王将相祈神祷祝,还没有完颜亮这样不得上签吉兆,便要拆庙的。完颜亮的手迅疾地抽出一支签来,只一扫,便眉眼舒展,笑道:“上上大吉!”那庙祝才缓上一口气来。殿内文武官员尽皆赔笑道:“陛下这次定然旗开得胜,平定江南!”

行到庙后的项羽墓,天色更见阴郁。那数百株古松黑森森地挺立在那里,阵阵冷风扫过,松涛声如怒如啸,乍听上去如有一场大风雨汹涌而至。完颜亮的心底忽觉一阵难言的悲怆,隐约地,他觉得那似是项羽英灵的吼声,隔着千载光阴,那位气吞八荒的楚霸王在向他长啸问候。

“你拔山举鼎,横扫天下,但至死也不过是个西楚霸王!”完颜亮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保佑联自扬州瓜洲渡过江吧!联回头……封你为帝!”

扬州自古繁华胜地,只是此时两国大军争锋,城内早就一派死寂。数十年前,金兵血洗扬州的血色印记未褪,听得金兵又至,城内能跑的富户豪强早拖家带口地远远逃遁了。

完颜婷原本住在城郊一处偏僻的宅子内,但她料定完颜亮的大军开到,必会屯扎在城外,那时候越是荒僻之处越有被金兵发现的凶险,便索性搬到了城内。眼下所住的宅院,正在扬州城有名的销金窟内,附近店铺瓦舍林立,战乱未起时热闹非凡。

在她的宅院外,是一处颇负盛名的瓦舍“西门柳”。宋时的瓦舍便是杂耍百戏的演出乐棚,瓦舍内都是时称为勾栏的三面戏台,这西门柳瓦舍内就有九大勾栏。太平年景时,每个勾栏内都日日演着杂耍、皮影、曲子等百戏,引得无数闲人日夜流连。但自战事一起,许多商贾铺户都卷席而逃,这地界便萧条起来,各大瓦舍全是冷冷清清。完颜婷买下了这处宅子后,更将对面的瓦舍连同一支穷困潦倒的杂耍班子盘了下来。完颜婷闲闷的时候,便让那些艺人演些走索、顶竿和诸般幻术杂耍,有时候她兴致一起,也会跟男女歌舞伎人耍耍走索。

时近酉未,花厅西畔的天空上涂满了胭脂色的晚霞,小院笼在一片幽淡的落日余晖中,显得格外静谧。一只饿得精瘦的猫,正在花厅外绕来绕去,似是被什么惊了一下,瞄呜一声大叫。

完颜婷正端坐在花厅内摆弄那只天香宝囊,闻声忙合上那对木匣,拈起桌上的一对银筷,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一道影子掷出去。只听“铮铮”两响,银筷全打在花厅外的砖地上,那道窈窕倩影依旧静静凝立。

“是你!”完颜婷回头一看,顿时一惊,这悄然而至的不速之客正是曾跟燕老鬼在一处的美貌道姑。此时再见,她却是一副洒脱却又不失雍容的贵妇装扮。完颜婷对她并无恶感,但想起当日余孤天说的话,还是蹙眉问道:“你当真是逍遥岛主吗?怎么找到了此处?”

文慧卿没答话,只是静静望着女儿,目光中满是慈爱之色。原来逍遥岛通商四处,这隔江相望的扬州城和镇江府因繁华富饶,正是逍遥岛的两处经商重地。逍遥岛在这两座城内都有酒楼、瓦舍等资产。近来战事频仍,文慧卿便亲自赶来扬州,一来验看经营形势,二来急寻女儿下落。不想很凑巧,一到扬州,因逍遥岛那酒楼离着完颜婷买下的瓦舍不远,完颜婷又时时来瓦舍玩耍,文慧卿没费多少力气,便寻到了女儿。

完颜婷觉得这逍遥岛主好奇怪,她为何总是跟着自己?为何当日骗自己跟她说了许多心事?又为何看着自己时如此和蔼可亲?她心头疑云迭起,忍不住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文慧卿一时语塞,沉了沉,终究银牙一咬,低声道,“你父王完颜亨……有没有跟你提过文慧卿这个人?”

完颜婷先是奇怪她竟知道自己是完颜亨的女儿,听她说罢,更是惊道:“文慧卿?这是我娘的名字啊……”她也深知女子闺名往往隐晦极深,这位江湖岛主居然知道自己过世母亲的芳名,一时心思更乱,怔征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娘的名字?”文慧卿望着女儿娇艳的花容,想到她自幼便失母爱,又骤遭家破父亡,流落江湖,再也忍耐不住,张臂将她紧紧搂住,怆然道:“我苦命的孩儿,我便是你的母亲啊……”

完颜婷被她搂住,心内自然生出一阵温暖,但亡母复生,到底难以置信,轻轻推开文慧卿,道:“你……说什么,我娘早就死了……”此时她芳心怦怦乱跳,也不知是惊是喜。文慧卿叹了一口气,忽见墙上斜挂着一条深紫色的软鞭,扬眉道:“鞭长四九,头蕴七星,你也有这紫星鞭?”

“你识得紫星鞭?”完颜婷奇道,“在燕京时爹爹给我打造的那把紫星鞭才叫好,可惜那晚逃得匆忙……弄丢啦。这一把是小鱼儿照着我的吩咐另做的……”想到那日王府惊变,她不由语声凄苦。文慧卿叹道:“他既给了你这紫星鞭,也该将我的七星鞭法传给你了吧?”玉手轻扬,提鞭在手,蓦地一声轻叱,满屋紫芒跃动,倏忽间那紫鞭已是灵动异常地连荡了七次。

花厅内虽然宽敞,毕竟有桌椅什物等障碍,奇的是文慧卿手中这根四尺九长的软鞭展开,居然丝毫不碰身周条案。紫影乍闪乍息,完颜婷目瞪口呆之际,骤闻鞭声一响,那紫星鞭又飞挂墙头,飕飕地盘成一团。

“七星映月?”完颜婷惊道,“这是七星鞭法的绝招啊!你……”她忽然想起父亲只喜掌法和剑法,这套鞭法其实与父亲所习的武功路数大是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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