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养儿手札-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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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的低气压当然不用说,下人们是恨不得连走路都不发出声响。
袁璐和高斐二人被直接带到了袁老爹的书房。
袁老爹正坐在书桌前喝茶,脸上倒也看不出太多情绪。陈氏在旁边给她打扇子,眉头微蹙,显出几分愁容。
他们二人进了屋,陈氏让下人奉了茶,就让人都到门外候着了。
高斐是个沉得住气的,进了门喊过“岳父”“岳母”后就不出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璐看着她娘问道。
陈氏摇摇头,略带责怪地看了袁老爹一眼,“你爹不肯说呢。”
袁老爹放下茶杯笑了笑,“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官职调动。你爹都这把年纪了,也差不多该退下来了。”
袁老爹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袁璐也不想听这些虚的,只问道:“可是宫里知道了钟姨娘的事情?”
两人的猜想不谋而合,袁老爹不出声了。
陈氏的眉头蹙的更紧,袁璐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道:“不然进宫去求求大姐姐?”
袁老爹叹息一声,道:“你爹走了不要紧,还有你哥哥,你姐姐,还有你,咱们袁家不会倒。如今我已失了帝心,万不可再牵连你们。今日的圣旨里让我十日内动身,我已让下人去准备了……”
“怎么竟这样急?”袁璐差点跳起来,被高斐给按住了。她也稍稍镇定下来,说到底这是他爹的仕途,她这当晚辈的上蹿下跳也确实不好看。“怎么这样急?”
袁老爹苦笑一下;“看来是真的惹恼了那位了……”
不过任凭袁璐怎样问,袁老爹也不准备和这出嫁的女儿多说什么了。没多久就让她们母女回屋说话去了,他单独把高斐留了下来。
陈氏带着袁璐回了屋,就听下人说吴氏要见她。想到袁老爹接旨后就开始哭丧似的哭了大半天的吴氏,陈氏是真的不想见。就用要跟女儿说体己话的名义给挡了回去。
人都下去后,陈氏就也撑不住了,红着眼睛握着袁璐的手说:“本来是想着你处理了那个邱姨娘,就让你回爹娘身边的。可眼下你爹现在被贬了,成国公府跟两边都有牵连,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袁璐听她娘没有章法的话就知道她是真的心急了,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娘,你别担心,爹是被贬了,可陪都府尹也是要紧的职位。说不定哪天圣上想起了,就把爹给召回来了。何况这里还有大姐姐和哥哥。说句大不敬的,等到太子登基,咱们还愁没有好日子?”
说着说着倒是把她自己给她提醒了,皇帝对袁老爹手下留情,或许未必是真的对袁家还有情谊,而只是给太子一个台阶。毕竟袁家也是太子的正经岳家。那以后会怎么样的?会不会连她大姐姐太子妃的位置都保不住?
尽管思绪万千,袁璐却也不敢在陈氏面前表现一分,只是说些安慰妥帖的话让她安定心神。
两人一直待到入夜,袁璐和高斐打道回府。
袁璐在马车上就追问起他们下午在书房里说了什么。
高斐却是难得的三缄其口,任她好说歹说,就是不露一点口风。急的袁璐直接拿眼刀子刮他。
高斐也确实是忧心如焚,回了府就一头钻进书房去了。
朝廷局势动荡,边关战情却是千钧一发。
齐国公没了,总得有人站出来。皇帝这次也不去想那些伐功矜能、目中无人的老将了,而是把主意打到了年轻一代上。
成国公高斐自然是他考虑的第一人选,但皇帝也不是不纠结,这高斐的身份挺尴尬,跟齐国公府和那位偷偷弄掉龙子的前首辅还都沾亲带故……但个人感情放到一边,想到已故的成老国公,皇帝还是准备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所以他万万没想到,高斐会在朝堂上说那样的话。
早朝时,皇帝将高斐喊上前,身边的三有太监刚要宣纸,高斐已经“噗通”一声跪下,掷地有声地道:“微臣最近旧伤发作,实在不敢欺瞒圣上。因此斗胆圣前卸去都督同知之职!”
气的皇帝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他这头的圣旨还没读,人已经想着卸职了!好!好得很!
皇帝直接将太监手里的卷轴抢过来砸了过去,高斐不敢躲,额头狠狠地挨了那玉石制成的轴头一下。
皇帝站起身,连喊三声“好”,道:“既不想为国效力,就回你老家待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高斐又是“梆梆梆”连磕三个响头,朗声道:“臣谢主隆恩!”
☆、129|5月
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斐的这个决定,没有和成国公府的任何人商量。这个想法来自于前一天下午,他跟袁老爹在书房的谈话。
他那岳父的意思是如今局势不明朗,为了他日太子的大业,他们这些□□正该急流勇退。
他仔细想了想,也确实,皇帝垂垂老矣,这两年的想法是越来越教人看不明白了,齐国公跟他爹同样是开国元勋,如今落了这样一个下场,总叫他们这些后人唏嘘的。而且他还要一个感觉,总觉得这才是一个开端,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这个决定是艰难的,可皇帝震怒之下将他赶回原籍的惩罚却比他预想下轻的太多。
起码这不是保存了他成国公的爵位。
不过说来也正好,他们府里还有老太太那一家子亲戚在这里,东西收拾收拾再跟着她们回去倒也方便。
只是成国公府的其他人就没有他这么乐观积极的心态了。高斐一回去就去了老太太那里,又让人将袁璐给请了过来。
老太太和袁璐都还都摸不着头脑,这几日按朝中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但她们这些处在内宅的,到底也不清楚外头是如何的风高浪急。
高斐也不多说虚化,言简意赅把自己请辞,被发回原籍的事情给说了。
袁璐听完还有些木愣愣的,老太太已经在目瞪口呆地拍着身边的袁璐说:“斐儿刚刚说什么……我、我这耳朵是不是不灵光了?”
袁璐握了握老太太的手,又转头问高斐道:“您这是早就想好的?”
高斐当然也不说这是昨天才下的决定,只是笃定地点头道:“在外头的局势下,如今这般最好。”
袁璐自知就算高斐透露一些真实想法,她听了也多半只是一知半解。于是便也不再纠缠,反而安慰老太太道:“国公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婆母不用担心,只要咱们家的根基还在,以后总还有回到京城的一天。您不前两天还跟两位老妇人说想回去看看吗?权当这就是回乡住一段时日……”
老太太是连连叹息:“我如今老了,儿子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跟我商量了!”
高斐上前跪下,“娘,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儿子心里只有敬重您的,何曾不将您放在眼里……”
老太太却不愿听他多说,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我静一静。”
高斐也就退了出去。
袁璐在屋里劝说了老太太一阵,想到如果真是要迁回乡里,还有数不尽的事情要操办,就告了罪回去了。
可刚出了院子,就看到高斐正负着手在外头站着。看样子是之前就没走开,一直在这候着。
“老太太怎么样了?”
袁璐摇摇头,说话的时候不免就带着些嗔怪:“你做事之前也不想着跟老太太商量,眼下这又是关乎到整个国公府这样的大事,也难怪她老人家生气。”
高斐的脸也绷不住了,心想他还真是纵着这小袁氏了,眼下和他说话连尊称都不用了。不过还别说,这听起来居然还怪顺耳的。
袁璐说完话,等了半晌也没见高斐有回应,又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她翻个白眼,一跺脚,“我去找人收拾东西。”
高斐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先别急,我看最多明早就有圣旨下来,皇上被我下了面子,怎么可能让我衣锦还乡,这国公府里的东西怕是多半带不走。你今天就先将府里的遣散,且看明日的形势。”
袁璐就将信将疑地回去让吕妈妈将下人都集中了起来。
下人们还都不知情,听说要被遣散,都被吓蒙了。
这时候袁璐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说高斐要回乡卸职,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也不说将这些下人让牙婆领了去卖了,而是给了他们卖身契和一小笔银子,让他们凭着各自的本事出去自谋出路了。
其中的口舌和功夫自不必提,光这件事就用了半下午的时间,且这些都是府里日常走动和粗使的下人,主子身边的还都没动呢。
袁璐连口水也来不及多喝,让人把老太太身边和三个孩子身边的都喊到身边,也没说当即就让他们离开,只是将府里的事情大概说了,也许诺他们可以自由去留。
这些人好歹是伺候主子的,听闻巨变就比之前的镇定很多。可饶是这样,气氛也是压抑到极致了。
再送走了这些人,袁璐就叮嘱花妈妈和吕妈妈,万一明天情势不对,就让她们回袁府去。虽说袁老爹也遭贬谪,可到底是陪都府尹,总比成国公府这样被赶回乡下的人家体面。
花妈妈和吕妈妈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花妈妈道:“如今这局势混乱,您何必还在这里蹚浑水?咱们回……”
袁璐打断道:“妈妈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放到平时我还有心思同妈妈辩上衣辩,可眼下局势虽然凶险,我却也做不出这样雪上加霜的事情。”
花吕袁璐疲惫地揉了揉发痛的眉心,“不必说了。你们去吧我们屋里和府里的账册拿来,我要看看有多少可以挪动的银钱。”
两位妈妈看她已然下了决定,叹息一声,应声而去。
这一夜,袁璐清算账目,点算财物,一夜未眠。
但整个成国公府,能安然入睡的,除了三个孩子,还有几人呢?
翌日清晨,皇帝身边最的脸面的三有太监带了圣旨登门。
圣旨里话也不多,概括来说,就是让高斐带着老母和妻儿回乡下去,成国公府的府邸、田产、资财都给你原封不动地留着,但是想带着钱和乡下人回乡下享福?没门!
皇帝还给了一个三天的期限,让他们麻溜地滚蛋!
当然皇帝也清楚,毕竟不是抄家削爵,这高斐也不是傻得,想他们真的不夹带一分钱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他要的不过是警告高斐,就算你真的有钱有本事又怎么样?就算你家财万贯,可有这圣旨在前,你敢在人前山珍海错、绫罗绸缎吗?乖乖回去当布衣百姓,
跟着三有太监来的,还有皇帝身边的御林军。他们将成国公府团团围住,就等着他们走前再将他们身上的包袱衣箱都再搜查一遍。
三天后,高斐等人如期离开。随行的只有一个花妈妈和一个高三,其余下人都被御林军扣在了成国公府。
而他们的细软也被一一搜查,别说珠宝首饰,就是华丽些的衣裳都被拿走了。
袁璐倒也不跟他们生气,和花妈妈两人将东西重新捆好,塞进了马车。
而一同被驱赶的姜程氏和姚程氏等人,此时早就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连帘子都没撩开一下。
三个孩子里只有澈哥儿还不明真相,上了马车还拉着她娘问:“娘亲,咱们这趟回乡下住多久啊?怎么青江姐姐和绿水姐姐都没跟来呀?”
袁璐摸了摸她的脑袋,哄着他说:“就是人少才好呀,这样咱们走的才快,半个月就能回去了呢。”
澈哥儿躺在他娘怀里,絮絮叨叨说着对乡下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倒是把马车里凝重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他们的马车倒还是成国公府的马车。高三和花妈妈坐在车辕上赶车,高斐和袁璐、老太太三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在车里,虽不说宽裕,却也不至于拥挤。
一路上也说不上颠簸,只是每个人的心境都说不上开阔,也没心情欣赏沿途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