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爱,旧了时光-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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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人哭得累了,终于闷在他的怀里沉默了下去。她慢慢地蜷了蜷自己的手,就是这一只手中,迟宇轩的手渐渐没了温度。那寒意往她的骨髓里钻,与愧疚一起,啃食着她的心。
耳边,迟宇新心脏的跳动很规律,一声一声,无限绵长。
那些纷繁的记忆,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害死了迟宇轩。
若是没有他,迟宇轩便不会死。
这想法,苦苦折磨着她。
迟宇新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背上。温暖的触感。
他低下头,逼迫她迎上自己的视线,“他将活下去的机会给了你,不是为了让你躲避半疯半傻过活的。既然心有愧疚的话,就好好活着。”
“三哥……”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你好好想想,百年之后,你在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他。告诉他,你因为心怀愧疚所以白费了唯一活命的机会?”迟宇新的声音严肃得让人心里发紧。
何可人埋首在他的怀里,眼睛睁得很大。很多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纷繁的记忆,压得她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记忆中,迟家二哥总是嬉笑着的脸,清晰得好像就在昨日。
那一日,未曾记起真相的她,曾经在迟宇轩的墓碑前说,“可我现在还活下去。不管这条路有多艰辛,不管这世界如何看我,不管,我有多么地……肮脏,我都还,想要活下去……”
这么想着,她的眼睛又红了,眼眶发热,眼泪却流不出来。
想活下去……
到现在,并不只是因为害怕死亡。还因为,她想留在他身边,她贪恋他所能给的安全感和依靠。
周延总是夸赞她坚强。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她怯弱的要死。可是,因为他在她身边。所以她可以不畏惧。
她的手紧紧的搂着迟宇新的腰际。
留存于这双手中的一切,都如此珍贵。
幸福,便在这其中。
“我在你公司楼下。中午一起吃午饭吧。”沈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积极乐观,“可别说没时间,我都等在这了。”
顾锦言笑了笑,“好。我马上下来。”
他拿了西装外套,同秘书交代了一下,便出去了。刚走出公司,便看见沈君从那辆银灰色的SUV里探出头来,朝他挥了挥手。
顾锦言走过去,在副驾驶上坐下来。
“我想吃点辣的,你觉得怎么样?”沈君从CD盒里掏出一张CD塞进去,侧过头看见顾锦言的脸时,目光蓦地沉下来,“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顾锦言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纵欲过度的。”沈君看着他,一时没移开目光,“最近又睡不着了吗?”17Raz。
“没什么事。”顾锦言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最近有些忙。估计是没休息好。”
沈君向他投来不信任的目光,“鬼信!你这命可是我捡回来的。你再难过悲伤,也由不得你作践自个。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憔悴成什么样了。”
沈君因为着急,语气也不友好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调转了车头,将车子开得飞快。
顾锦言依旧笑得温文,“确实是太忙了。”
“我可不管。我们先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然后再去吃饭。”
当初,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沈君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几次三番将他救了回来。她脾气躁,又犟,决定了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顾锦言索性也不再反驳。
检查结果倒是没什么,主要也就是精神压力过大,睡眠不足,加之贫血。在沈君的要求下,医生开了一堆中药,看得顾锦言一脸地无奈。
他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宇成声里全。那在心尖上日日煎熬着的现实,才是根源。
那些苦楚熬出来,怕是要比这中药还要苦上千百倍。
沈君自然也懂,可那些,她无能为力。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而已。
在国外念书的那会,她是同周季尧闹翻后才去的。那时候她整日跟行尸走肉似的,脸上笑着,心底里却是一潭死水。
直到遇见顾锦言。
同类相吸,更准确的是,同病相怜。她将除学业之外的时间都用在了顾锦言身上,与其说是关心他,倒不如说,这样的时候,她感到了被需要,感到自己是真切的活在这个人世间的。
所以,并不只是她向顾锦言伸出了援手,更多的是,她对顾锦言的照顾成了支撑自己走下去力量。
沈君和顾锦言一起去了何可人那间水上餐厅。包间里,两个人坐在临窗的位子,湖面上有风吹进来,凉风习习。屋子里在放着歌,很低很低。男中音在唱着,“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总好于那日没有遇过某某。”
两个人静静听着这歌,一时相顾无言。
“我……发小,收到请柬了。”沈君打破了沉默,她斟酌了一下,最后给周季尧定以“发小”的身份。
这请柬,自然是指何可人与迟宇新的。
顾锦言喝了一口凉白开,“嗯。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他转过脸,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她现在过得很好。更何况,对方是守了她十年的人。我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沈君这些日子对迟宇新与何可人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对于何可人的选择,无可厚非。只是,她依旧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难道就因为没有那么强大,就不配被爱不配去爱吗?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给不了答案,也没有人给得了答案。
“嗯。你……不要太执着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路还很长呢。”沈君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安慰的意思。
顾锦言看着她小心翼翼斟酌着语句的模样,却笑起来,“是啊,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这一生,不过才过去了一小半。
这之后,等着自己的,还有漫长的时光。
可是,我再也不会遇见你。
再也不会有人同你一样,走进我的心底里。
那已经龟裂的心田之上,除了你的爱,不会再有其他甘霖。
何光耀在家这些日子,除了吃止痛药,停止了一切治疗。家里的房产都改成了李云沁与何昕言的名字。他甚至已将身后事都交代了。
这些日子,何家一直笼罩在阴云密布之中。
何昕言的眼睛总是红红的。
顾锦言早上洗过澡,便待在书房里看书。沈君从医院开的药,都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压根没拿回来。
说是看书,其实压根也看不进去。他的精力越来越差,晚上没办法入睡,只能依靠助眠的药物。
帮佣在洗衣服时,从顾锦言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何光耀见着了,随手拿起来看了看。他隐约看到顾锦言的名字。一时有些疑惑,便将那张纸铺平了,看着上面的字。
只是,只一眼,他便怔在了那里。
血液好像在倒流似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来。
“我推你去园子里走走吧。”李云沁走过来,柔声细语地说。她穿着一件改良式旗袍,走路的模样,都妖娆而风情。
何光耀没应声,目光直直地盯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
李云沁一脸不解,走上前来,微微俯身,“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话音刚落下,何光耀已经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两个耳光。
又快又准。空气响起清脆的两声。
李云沁被打得有些懵了,红了眼,再看向何光耀,才发现,他的脸已经近乎扭曲,眼睛里的杀气吓得她连连后退了两步。
何光耀将手中的体检单扔向李云沁。李云沁颤抖着接住,然后再看见内容时,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听我解释……”
“你骗了我三十年!李云沁,你真是了不起啊!”何光耀颤颤巍巍从轮椅上站起来,拽住李云沁的头发,巴掌打向她的脸。
何昕言原本睡眼惺忪的下楼,见着这一幕,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跌跌撞撞冲下去,半途掉了一只拖鞋,她也顾不得,跑过去,拦在何光耀与李云之间,“爸!你这是做什么呀?”
话音落下,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她不想要这个家分崩离析,从此家不是家,亲人不是亲人。
何光耀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拨拉着何昕言,将她往边上推,“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事情。你到边上去。”
“爸!我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她站在中间,不肯让,死死拽着何光耀的手。
那一刻,何光耀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女儿。
他与尹芬离婚后,他没见她笑过,也没再见她哭过。
迟宇新那一句“人间失格”又在他的耳边反复响起。浪潮一样,一波一波涌上来。丧失为人的资格。
何光耀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听得人心里发怵。
“李云沁啊李云沁,你真是了不起……”
他爱过李云沁,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即便是抛弃了何可人,遭受着良心上的谴责,他也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正因为爱着,所以这一刻,这打击,对他近乎是致命的。
现世报吗?
他想起何可人当时冰冷决绝的脸,抑制不住的笑着。那笑声,悲戚而惊怖。
何昕言怔怔看着父亲失态的模样,一脸不解。她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睛,又看看父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帮佣从洗衣室出来,见着这一幕,又看着何昕言向自己使眼色,便默不作声去了三楼。
帮佣敲了两声门,也没管里面的顾锦言听见了没,就推门进去了。顾锦言听见声音缓缓地从抬起头,栗色眸子看着她。
“夫人和先生吵起来了。小姐在劝。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顾锦言有些发愣,仔细听,依稀能够听见楼下何光耀的冷笑声。他迅速起了身,大步往外走去。走在楼梯上,他看着何昕言泪流满面挡在两个人中间,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何光耀一看见他,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他心底里一丝感觉也无,他走过去,挡在何光耀的面前,示意何昕言躲开,何昕言却不肯走。
何光耀一巴掌打向顾锦言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知哪个践人的野种!”
“爸!”何昕言的泪掉的更急了。
李云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何可人哭得累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迟宇新和Elijah坐在外面,他靠窗站着,嘴里衔着烟。
Elijah翻了翻病历,“当时主要是她过于内疚,认为是自己害了迟宇轩。更何况,对方就那么死在她面前。现在毕竟已经过去了六年,她多少也能够思考了。”
迟宇新走过来,将烟蒂掐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只低低“嗯”了一声。满腹心事的模样,
Elijah看着他,笑起来,“这是为情所困了?”
“没有。”迟宇新的语调很平。
对方却全当没听见这一句,又说道,“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你信哪个?”他也不等迟宇新回答,自顾自地说了答案,“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回答。不过,我一直认为,一见钟情是一个华丽的开端,可是否长久则需要另当别论。日久生情,则是一场对手戏,双方势均力敌,在时间和日常中累积岁月,累积情感,日日夜夜重复着,在波澜不惊之中融入彼此的生命。爱情,有时候是一种甘愿和习惯。”
迟宇新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夹在指间,苦笑,“你这算是安慰吗?”
“不。善意的提醒罢了。”
甘愿和习惯么?
近十年的时光过去了,她呢,习惯了吗?
迟宇新望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微微眯起眼睛,“我原先以为自己可以甘之如饴。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