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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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蹉跎到二十有二的高龄,皆无媒婆登门。
嬴氏夫妇及望乡村民又气又怒,然人言可畏,他们的一点辩白,外人听也不听。对此,嬴湄一笑置之,全不放在心上。
到彼时,夫妻俩才知道姬玉有多可贵。原来,他们的湄儿只是自家宝贝,于多数世人看来,不过刺头一根。惜姬玉已亡,浩浩天下,居然再也寻不着同样胸襟开阔,又有眼力的大好男儿。
此后嬴湄再度穿上男装,行商览胜,周游于魏晋齐楚四国。夫妻俩留心观察,觉着女儿是借行商之名,实则是在寻人。一想到姬玉尚还有一弟存活,夫妻俩心底多少觉得安慰:姬冰那孩子他们接触较多,无论外在还是内里,都不输于其兄。往日看来,那孩子对女儿情根深种,若今日女儿有意,倒也是良缘一桩!
可惜,时光荏苒,嬴湄走南闯北,始终没有带回任何有关姬冰的音讯。眼看着再过三个月,她就要二十有三,再这么拖下去,可真要变成老死家中的老闺女。
两月前,嬴湄以开拓财源为由,再度去往盛产药材的齐国。怀着一丝殷切而渺茫的希望,嬴恬夫妇头一回没有出言阻拦;只是这一回女儿去得实在久了,比约定的归期足足晚了十日。夫妻俩担心得紧,便日日徘徊在村口。就在他俩望断秋水之时,山脚下窜出几匹骏马。二人大喜过望,忙抱着小管子迎上去。
等来人近在咫尺,夫妇俩才发觉内中并无女儿。诧异和失望间,管强下了马,不及接过直叫“爹”的小管子,倒面色凝重道:“夫人、老爷,姑娘现留在百里外的单家口,暂时回不来。”
“难道湄儿又多管闲事了?”
“不是。月初我们到齐国西南之地时,那里又湿又热,瘴气浓重。刘向等几个兄弟不小心被蚊虫叮咬,破了些皮。当时,除了痒些,他们身上并没有其它症状。我们以为没有什么大碍,单给他们服了几付当地的土药;待转回魏国,疟疾才发作。姑娘就地请郎中看视调养,在照料刘向等弟兄时,不幸被传染。她怕把这怪病带进望乡,便决定所有已患病的人全留在单家口治疗。便是我们这些人,也是在确诊没有沾染上疾病后,才许我们回来报信。”
姽婳夫人吓白了脸,颤声道:“强儿,你要说实话……湄儿她……她究竟怎样了?”
“夫人放心,姑娘除了身子时冷时热,肌肤上长些红斑外,尚能随意走动。她怕夫人和老爷担忧,在我回来之前,再三叮咛,叫夫人和老爷万勿担忧,亦绝不能前去探视,以免同染恶疾。姑娘还说,不日她好了,自会和刘向等兄弟赶回来。”
后边的几句话,姽婳夫人听都没听。她担忧女儿,一叠声道:“强儿,快回去吩咐你父亲,叫他套马车,我要去看湄儿!”
管强有些急了,正要劝解,嬴恬道:“柔儿,稍安勿躁。湄儿的顾虑甚有道理,咱们且等几天。若真有什么不妙情况,咱们再去也不迟。”
“可是湄儿她……”姽婳夫人犹要坚持,嬴恬则靠着妻子,轻声道:“柔儿,你身子骨弱,最易被感染。你想,若是连你都病倒了,依湄儿的脾气,她岂不心焦?心一焦急,她又如何安然调养?只怕病势更加沉重。”
姽婳夫人怔住,左思右想,终拿不定主意。
嬴恬将怀里的小娃娃递给妻子,道:“柔儿,你先带小管子回去。吩咐三娘和绯烟,叫她们找些人参,赶紧给湄儿送去。”
姽婳夫人甚少理家,根本搞不清楚人参能否治好女儿的怪病,便依丈夫所言,接过小管子,在家仆的陪伴下,急急赶回家去。
眼见妻子走得远了,嬴恬才凝着脸,沉声道:“强儿,湄儿为什么要到齐国的西南之地去?若是收购药材,就待在齐国国都不也成么?”
管强不敢和嬴恬犀利的目光相对,低下头,嘴皮翕合,声音几不可闻。
嬴恬听罢,禁不住长声叹息。许久后,他才黯然道:“这么说,又是捕风捉影的瞎跑一场?”
“老爷,也不全是这样。据线人的描摹来看,这回定是真的,只是咱们去得晚了,没能碰面。姑娘嘴上虽没说什么,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必定还会再去一趟。”
嬴恬沟壑纵横的脸上聚满愁苦:唉,情之一字,真真是害死人!如女儿那样冰雪聪明的人,亦走不出其中的迷障!
许久后,他抬起头,道:“走吧。”
“老爷要去哪里?”
“老夫要去看看湄儿。”
管强跨上一步,大着胆子阻拦:“老爷,方才您说夫人不该去看姑娘,是怕姑娘心焦,如此一来,病势会更加沉重。这会老爷您去,还不是一样的道理?老爷,管强不敢空口白话,实在是亲眼看过姑娘的模样,见她没事——郎中也说了,只要按时服药,便无甚大碍,我这才敢回来。本来,姑娘想修书一封,但又怕纸上沾染不洁的东西,累及您和夫人,故才作罢。老爷,您最知姑娘的性子,您一去,您想,她还能安心养病么?”
嬴恬哑然。女儿确实是这样的人:她为人谨慎,善体人意,自己这么一去,她定要忧虑到寝食难安的地步。于是,他不得不打消念头,在管强的陪同下,心事重重的转回家去。
那会,远在单家口接受治疗的众人,并未如管强说的那般“无甚大碍”,倒是十分凄惨。有的人匍匐在地上打滚,有的人则嚎叫着撞击硬物,狠命的撕扯肌肤和头发,将自己搞得鲜血淋淋,观之可怖。
嬴湄浑身通红,烫得像碳,只觉得从身到心,全都瘙痒难耐,又痛得无法言语。她也想翻滚嚎叫,奈何没了力气,只能徒劳的在草垫上扭动身子。
挣扎了许久,她精疲力竭,迷迷糊糊的陷入昏睡。昏睡中,高烧依然不退,灼热得如烈火焚身。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悄悄的爬上她的脸,一遍遍的抚摸着。随着这温柔的抚摸,清凉和舒适直达心底,将她自躁热和疼痛中彻底解救出来。
嬴湄很想瞧一瞧是谁解救了她,可薄薄的眼皮却重如泰山,压得她动弹不得。
——好吧,既然天意不让我看到你,那么我便安心的接受你的抚慰,先饱饱的睡个好觉,也许,明晨睁开眼,便可以看到你和善的脸。
迷糊中,嬴湄噙着一丝暖意缓缓睡去。
偏有个身影愣要和她作对,就在她几乎平静下来时,它又一次破土而出,游荡在她的梦里。
嬴湄叹了口气,对那身影道:“玉郎,湄儿知道是你。只有夜阑人静时,你才肯渺渺然出现于湄儿的梦里……梦里就梦里吧,只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影影绰绰?再走近一点,让湄儿看清你的脸……你当知道,咱们分别了六年,湄儿一直相思得很苦。”
玉郎,其实你挺狠心的,你还活着,对不对?只是你不来见湄儿,藏在海角天涯,叫湄儿东奔西走去寻你。湄儿不在乎路有多远,有多曲折,只要你果真活着……
人都说湄儿聪明绝顶,其实湄儿自己知道,她挺傻的……真的,花了三年的时间,湄儿才确定你还活着。设若你真的不在了,为什么湄儿暗地里派人悬赏重金收回赠你的雄蝶,却一直未果……它定然还系在你的手腕,对不对?放心,湄儿不会怪你的。湄儿知道,你迟迟不肯露脸,定然是迫不得已;所以,湄儿心甘情愿的四处奔波,就为找到你……
冰还好么?从你们出事以来,湄儿就没见过他。他一定吃了很多苦,自然,他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性子也改变了许多,对吧?呵,湄儿一直有预感,你和他应该是在一起的!湄儿想你,也想他,无论如何,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湄儿便绝不放过。
这些揣测,湄儿都不敢和爹娘说。如果天遂人意,许一切如湄儿所料,那是皆大欢喜;如果事实证明只是湄儿在臆测,那么,只让湄儿一人痛苦就好了……
忽然,嬴湄的思绪窒住了。她看见,纷飞的白雪中,锦衣貂裘的姬玉正纵马奔来。他笑得那么开心,是那么的迫不及待。在他的眉宇间,还隐约藏着些不安。
是啊,她也一样迫不及待,一样惴惴难安——毕竟,这一天就是冬至,是他到望乡求聘的日子。
玉郎,早知两情虽缱绻,却只能相聚在梦里,不如当初就由爹爹拒绝你。
当然,我依然会喜(…提供下载)欢你……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所有留言的朋友,争取星期五来更新。
最后,谢谢“流水”朋友一系列的留言,你的疑惑,我在你的打分下作答。
☆、第二十二章 君心似我心(一)
嬴湄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一位陌生的老者。此人年近古稀,头裹葛巾,着灰色布衫;须眉及头发白如霜雪,沟壑纵横的脸则红光满面。见得嬴湄醒来,他微笑道:“姑娘,感觉好些了么?”
嬴湄这才惊觉身上不疼不痒,再一低头,发觉肌肤上的红肿斑块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忙勉力支起半身,感激零涕曰:“多谢老先生妙手回春,免除晚辈的苦痛。”
老者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姑娘毋要乱动,快快躺下。现下,你患的怪病虽已根除,但身子尚虚,必得好生歇息。”
嬴湄依言躺下,却觉得身下绵软异常。她微微侧目,发觉自己并非躺在单家口的荒郊草垫上,倒睡在干净整齐的床上。她一惊,忙看向老者:“老先生,是你将晚辈从荒郊野外捡回来的?我那些同伴,他们怎样了?”
老者含笑不语,目光飘向窗外。嬴湄跟着看过去,但见窗台上齐齐搁着五个脑袋,皆眨巴着眼瞧她。视线相撞时,那五颗脑袋齐声欢呼,争先恐后的拥挤进来。
“姑娘,我们早好了,就你康复得慢。你再不醒来,我们都要吓死了。”
“是啊,害得我们每天都在寻思借口;不然,老爷和夫人那儿就真瞒不下去了。”
嬴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正想向老者致谢,却发现他早已退了出去。无奈,她只好询问近旁的人:“刘向,我们现在身处何地?”
“姑娘,咱们现在是在单家口西边的王家村。”
“王家村的村民有没有被怪病传染?”
“哪能啊。”刘向说到这里,面上露出极为钦佩的神情:“姑娘,你不知道,那一日发病,咱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原来的郎中吓得魂飞魄散。他没本事救得我们便算了,倒拿光银子,自顾逃命。恰这位老先生打齐国过来,见了咱们的惨样,就把咱们全部搀上马车。到了王家村,他请村民腾出地方,专心治病。嘿,才几天功夫,我们几个身子骨强壮的兄弟便痊愈了。这老先生啊,没说的,准定华佗在世,天下有一无二!”
嬴湄微微点首,因想起一事,又问曰:“你们可知道老先生的高姓大名?”
刘向搔搔头,面现难色:“姑娘,我们问过了,老先生不肯说,只说什么‘萍水相逢,勿须知道那么多’。倒是老先生的童子总唤他‘东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