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4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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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但也得当成真的,并且没人敢说这是假的,包括李佑在内。若说这是假的,就等于是说皇宫冬季不需要煤炭似的。
而现在李佑不过是以同样的道理,另辟蹊径制造点罪名,换了个花样还给他了而已。就凭今天这些状况,只怕别人都会认为他和高掌柜的供认是真的。
李大人见黄公公略微安静了下来,再次仿佛漫不经意的问道:“你的干爹是谁?”(未完待续)
正文 五百五十四章 不足与谋也
李大人这次问话,得到的还是沉默。
惜薪司黄公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李佑的居心?那李佑貌似不想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并化解掉,相反,他将事情挑大的心思昭然若揭,特别是他现在正占了上风,只怕此时心中已经有了预案,只等着自己开口。
无论如何,这些话不该由自己嘴里出来,否则难免又被李佑拿去歪曲了,黄公公吃一堑长一智,小心谨慎的想道。
李佑大度的又给了黄公公几个呼吸时间,便叹道:“不想说就算了,人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寻人打听怎么也能打听出跟脚。”
随后李大人对西城兵马司姜指挥吩咐道:“天寒地冻,官军在外辛苦,是不是该让众官军都先入屋暖暖身子?这里煤多,不怕没得烧火。”
这是今日要收摊了么?黄公公不知为何,产生了不用再直面李大人的轻松感,虽然他那被诈去的假把柄还在李大人手里,但他就是想早早逃离此地,不愿和李大人再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了。
李佑微笑的目送黄公公迈步转身,没有半点阻拦之意。
黄公公才走了一步,便踟蹰不前,脚步再也迈不动了,好像前面是龙潭虎穴。他目测周围有至少上百名百姓聚在这里,人人都是能拉煤的壮劳力,经过方才李大人有意无意的煽动,此刻他们情绪很激动,神色很不善。举动很蠢蠢,全靠李佑带来的手下拦在外围。
如果撤了阻拦,那后果…黄公公不寒而栗。
与官员比起来,太监没人权啊,若有人继续恶意煽动,难保民众不会愤激到集体失控爆发,真把他群殴打死。找谁说理也救不回小命了。皇上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就砍一百多百姓为他报仇,他还没那分量。再说李佑肯定要添油加醋为民众开脱。将他贬成罪有应得。
他愤然转身对李佑道:“李大人担负京师治平之责,欲坐视民众围殴中官不管不顾乎?”
难逃余之一握也,李佑第三次问道:“你的干爹是谁?”
黄公公留也留不得。走也走不脱,无可奈何答道:“咱家自入宫起,便拜在内官监谭掌印门下。”
李佑虽然对宫中并不熟悉,但对内官监掌印太监谭公公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内官监在宫中二十四衙门里,也是排在前几位的大衙门,内官监掌印太监地位不低。
这谭公公年纪不小了,如今宫中是以“三恩”为代表的中生代当家,谭公公是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太监之一。
说起这个,李大人却想起一桩往事。去年在泗州守祖陵时,在大堤上一个月苦日子里穷极无聊。与祖陵神宫监的海公公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倒听起海公公隐隐约约提到一些宫中的尘封旧事。
据说十年前先皇驾崩、今上登基,在新旧交替的几个月时间里,宫中发生了“大灾变”。
许多在当时权势赫赫、气焰熏天的大太监在那场大灾变里纷纷陨落,连那权柄滔天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也被逼罢去掌印。单身出京去了南京养老,并不得离开南京半步。插一句嘴,海公公也是在那时被赶到祖陵当守陵太监的。
自此之后,司礼监掌印、秉笔、随堂太监全部罢设,仅保留了文书房维持公文运转,中官势力急剧衰落。而且是青黄不接。直到今年太后归政前重开司礼监,才挽住了颓势,但仍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若非那场大灾变让上一代老太监们损失惨重,就凭目前“三恩”这三四十的年纪,排资论辈起来,怎么可能将司礼监前三个交椅全部占据。
李大人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问出内官监谭公公便卡住了。他的醉翁之意是段知恩,不知道从这谭公公身上挖下去,是否能与段知恩扯上关系。他自己掌握信息有限,回头还得去问问明白人。
不是李大人嫉妒段知恩与天子关系亲近,因而看不顺眼,实在是李大人很有责任感。
作为大明朝堂当前秩序的奠基人,以及最忠心的捍卫者、最坚定的守护者,他希望的是稳定安定和谐相处,最讨厌段知恩、白侍郎这样不安分的、并妄图颠覆现有秩序的破坏者。
白侍郎还好,但这段知恩躲在深宫搅风搅雨,常常叫人望而兴叹、鞭长莫及。三大巨头中,麦承恩和吴广恩这两个同在司礼监的弱人又压不住段知恩,更叫李佑不知在心里骂了两人多少遍废物,怎奈人鬼殊途,只可恨不能以身相代。
李佑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黄公公道:“你只是惜薪司右司副,你在煤市囤积居奇,你的上司知道否?比如那掌印太监知否?”
黄公公无语,李佑难道想把他身边所有人都像过筛子一样过一遍吗?
眼看日头西斜,李大人准备撤回城中,便勒令泰盛煤铺开放卖煤,但每人限购五十斤,暂且解了围观百姓的燃眉之急。十几万斤煤,也足够几千人购买了。这也算借机为黄公公解围,免除他被殴死之虞。
随即他匆匆返回城中,在西城兵马司换了轿夫,急急忙忙向东城十王府而去。出了这等事,他必须要与归德长公主面谈一番。
在路上,天色渐渐的黑了。京师的冬夜,街上人影稀少,天寒地冻,一般没人在外面乱晃。像李大人这样负责治安的风宪官,从理论上,在夜间的街道见到任何可疑人物,都可以先抓后审,只不过平时夜巡由巡捕营负责而已。
今夜李大人没有这个恶趣味,一门心思的督促轿夫迅速赶路。从阜成门外到十王府,直线距离可能只有五六里,但需要从大明门外绕圈子,实际上一口气赶了十多里路。
等到了十王府归德长公主宅邸,传话进去,没多久李佑就被引到后殿偏厅。
此时长公主似是准备歇下,身上内衬家居厚袄,外罩素色薄衫,不施粉黛,不戴珠翠,头上也是松松散散随便挽了髻儿。
她见了李佑笑道:“稀客稀客,在我记忆里,你这是首次在夜里主动登门寻我。今日生了什么事情,叫你居然不避嫌了。”
李佑大呼小叫道:“你祸事快上门了,还有心思说笑!”(未完待续)
正文 五百五十五章 败
祸事临门?归德长公主先是一惊,心情沉了下去。随即她便判断出,这可能又是情夫的惯用手法,虚张声势、夸大其词而已。
同样的招数,在她朱英娆面前第二次用出是无效的!
念及此,长公主映在烛光下的脸庞似笑非笑,继续打趣道:“什么大祸?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大祸,要么就是你又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李佑依然很敬业的卖力演出,语气急促的说道:“你不知道,今日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其后,李大人将今日之事叙述了一遍,从他进煤市直到审问高掌柜和黄公公,讲完后又问:“你可有什么想法?”
“无非就是几个中官贪婪,想借难发财而已,乃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反正他们已经招供了,你奏过天子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归德千岁不是故意纵容这种行为,实在是她见多了太监贪财,这样的事已经不会让她稀奇了。
“殿下!以你的聪明睿智,就只看到了这些?”李佑不能置信的问道:“你真是当局者迷!你可曾想过,那黄司副为何要寻上林驸马的泰盛煤铺?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哪!”
“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要说这些无趣的事情么?”长公主仍然没提起精神,她又道:“设身处地的想,换作是你,如果要做一点不太见得光的事情。你是愿意找有实力并能帮你分担风险的人,还是愿意找那些基本帮不上你的人?所以黄公公找驸马多半也是这个心思,我看他就是为了安安稳稳赚几个银子,谅他没有胆量打别的主意。”
千岁殿下与李佑不同。她在宫里做主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地位和威望很有自信。敢害她的人,只怕还没有生出来吧。
“风起于青萍之末!我等须得见微而知著。万万大意不得。你知不知道,惜薪司右司副黄公公的干爹是内官监掌印谭公公?”
谭良?归德长公主面色微变。
“你更应该知道,黄公公的顶头上司,当前主管惜薪司的直殿监掌印刘公公是段知恩推荐担任的!这其中必有内情,如果两者已是一体…”
听到这里,千岁殿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照你这分析法子。这世间能与黄公公扯上关系的人多了,难道都联合起来耍阴谋?你联想的太多了,就是个简单的惜薪司太监贪财案子而已。”
归德长公主愈发感到这是李佑自己想对宫中下手,却故意来激她。她有这个需求么?目前看来,仿佛没有…
李佑竭力劝道:“小心总不会是错。难道你不觉得是个好机会?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现在确如你所想没那么多恶意,但客观上总是能危害到你。
只要他们想,出了事故后随时有可能责任向泰盛煤铺头上一推,自然就能通过林驸马牵连上你,我猜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有这个隐患在此,难道还你无动于衷,不想防患于未然?”
“你所言就是三个字,莫须有。以你这样揣测。天下无不是的人了。”长公主很冷静的评价道。为了件莫须有的小事便大动干戈,这是李佑的风格,但却不是她的风格。
李佑反思片刻,换了个角度道:“这其实是为你好,段知恩绝非良善之辈,你现在放纵他。等到他尾大不掉时,你就更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取得黄公公把柄,你稍加利用,便好处无穷,很多事情,你做起来更为便利。”
“还是太牵强了,有点风马牛不相及。让别人看去,以为我等无事生非。你也说过,要保持稳定,又何苦惹事。”
长公主仍旧不同意李佑,这情夫实在太小题大做了,看在旁人眼中,只觉得很刻意。
本以为今夜自己说服她轻而易举,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至此好像与自己料想的不一样。李佑着急道:“牵不牵强,是由胜利者说了算的!那段知恩在宫中扩张,明摆着就是要暗中排挤你,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关键时刻,你怎能如此糊涂!”
被情夫指责为糊涂,有傲气的长公主不悦道:“用不着你教我这个道理!难道你就是永远正确,不听你的就是糊涂?”
见自己左说右说,始终说不通,李大人怒气冲冲的挥袖而去,长公主也没有拦住他。
李佑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在长公主面前无往而不利,总能想方设法的劝服她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今天却碰了个钉子。可是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难道因为接触太多,长公主已经对自己形成了抗体?
站在十王府的街道上,李佑忍不住叹道,女流之辈不可与谋也,大好机会,竟然错过!迟早有她后悔的哪天!
黄公公真有阴谋么?白日里李佑审问半天,以他的经验,实在没看出黄公公有什么阴谋,也不是内廷核心。
但是没事就不代表着一事无成。一个政治家,不但再要擅长被动反击,更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