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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奋斗在新明朝-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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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加筑塘坝。”

闻言李推官松了口气,若是如此局面就尚未失控。

幸亏王知府的意思以疏浚河流为主,这样叫民夫去卖苦力就好。如果要学陈英祯大人在虚江县时,拿银子堆石塘堤坝整治河道的行为,那么掌管银库的李推官便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李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问关书吏道:“为何短短几日便有了如此大的动作,没有上报朝廷么?根本来不及罢?”

“奏报了南京工部,好像有个侍郎是府尊的同乡,便迅回复准许。另外大概去京师的奏疏还在路上。”

李佑再次为大明朝的行政体系头疼,近几十年号称代行江南江北巡抚事的南京六部算不算朝廷?它的批准有多大效力?

不过现在怎么看王知府也有点先斩后奏的味道,简直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后路。

已经狂化的府尊太可怕了,一旦靠近容易被无差别的误伤,不管是被自己人伤还是敌人伤。原本打算去见王知府的李佑改了主意,转头就向外走。

刚走出衙门,耳中忽然传进一阵熟悉的锣声,他立即辨出是鸣锣开道。在府衙门口有这待遇的,只有府尊一个

估计是王知府要出巡,李佑带着长随当即避入两边人群里,他是从自家当铺直接赶来的,现在还是鱼龙白服,不着官袍,所以也不甚显眼。

四品府尊的排场仪仗不同凡响。导引官骑马喝道,皂役举高脚官牌相随,“肃静”、“回避”从大门里出来过去了,“苏州府正堂”从大门里出来过去了,“中顺大夫”也从大门里出来过去了…

站在人群中李佑对张三笑道:“咱们这府尊,衔头还是不够多。别人在后面还能举着进士及第、经魁亚元之类的招牌,他只有秀才监生,举出来纯粹现眼哪。”

张三奉承道:“结果还不是跟老爷一样,后面什么牌子也不举了。”

二人正说笑间,却又从大门里出现了一面牌子,上书两个大字——贡元。

“解元状元都听说过,这贡元是什么?”张三疑惑道。

李佑面色微变,贡元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只不曾想到王知府这个秀才贡生居然是贡元,以前从来没见他举出过这张官牌。

以本朝体制,天下府州县学,可以每年一次按年资选出资深秀才送入京师国子监读书,谓之贡生,俗称老明经。从国子监肄业便获得了监生出身,亦可做官,当然比举人、进士的品流差了许多,也算是朝廷给科举不顺的老秀才们一条出路。

这全国一千多贡生到京师报道后,要参加类似于入学考试的廷试,廷试的第一名便叫做贡元。

在国朝初年,国子监与科举并重,天下贡生第一的贡元也是很显耀的存在。但后来官场独重科举,除了进士,其他出身统统都是杂流,更别说不经科举的监生。在这种功利思想下,贡元便不值钱了,也不被当回事,比乡试解元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再不值钱那也是天下第一,或者说是天下第一秀才,王老大人居然低调如斯对此李佑险些失声,难怪一个老秀才监生有机会当知府,一直以为是借了他的好运气,如今看起来也不完全是。

王知府低调自然是有苦衷的,如今官场上出身大致排序是进士、举人、监生、吏员,再具体细分便不赘述了。总而言之越高出身的人越容易当高官美职,例如京师部院七品以上官员,百分之九十都是进士,你一个举人进去了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王大人当同知也好,知府也好,到了这个层次,周围官场哪还有监生出身的人,最低也是个举人了,秀才贡监简直是珍稀动物(某吏员出身才子推官表示无压力)。

所以王老大人对自己的出身向来是羞于启齿,考过贡元又怎样?秀才披了马甲就不是秀才了?

刻有贡元两字的高脚牌,以前做都没做。做他干什么,唯恐大家都忘了知府是个老秀才出身么。但是现在,王知府的仪仗中却把这张新做的贡元官牌举出来了,不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起石参政两次拿王知府和自己的出身滋事,李佑又忍不住第三次感慨,石参政把王知府的心伤透了

“去,问问府尊这是要到哪里。”李佑指使长随道。

张三得了令,跑到知府仪仗队伍的末尾,一把抓住个衙役问道:“府尊去哪里?”

那衙役冷不丁被人拉住,本要火,不过见是张三便矮了半截答道:“似是去分守道衙门。”

李佑得了张三的回禀,登时收敛了笑容,神情凝重起来。王知府抱着这个架势,这个心气,又是这个氛围,去分守道署更像是以命相搏哪。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烈日当空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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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目送王知府的八抬大轿和仪仗队伍远去,狂暴知府力斗刚强参政的大戏一定很精彩。但他强行忍住了跟上去围观的冲动,还是那原因,太容易被误伤了。

离开了府衙大门后,难得微服出来的李推官便没有着急回去,想起许久没有见过付二娘,算起来也快生产了,便朝她住处而去。

付二娘所投奔的远房舅父家境并不太好,有了只会吃不会做的付二娘住进来,更见吃力。前一段时间李佑叫他们去府衙门口开个纸墨铺子,又指定府署状纸、文书用纸都用他家的。倒让这位舅父发了一笔小财,他夫妇二人知道这是推官老爷看在付二娘面上的恩典,在家里更是将付二娘当菩萨供着。

李佑进了院子,便看到眉高眼低、乳垂肚大的付二娘套件宽松衫子,懒洋洋靠在树荫底的躺椅上,旁边有她舅母殷勤照顾。

付二娘也不起身,只躺着哼哼两声。她舅母迎上来道:“原来是李老爷来了,大约付娘子还有两个月要临盆。”说完便识趣进了屋。

“妾身昨晚梦到杰哥儿了。”付二娘一开口,却提起了她儿子。

“有王夫人看顾,不必担心,他过得很好,我上个月还见过。如今老泰山入了空门不管家事,日后有时机可以安排你母子相聚。”

付二娘轻拂肚皮道:“这个呢?”

“自然也会很好。”李佑心里盘算了一下,付二娘应该不会想带着拖油瓶去寻找新生活罢?便决定若是个儿子,交给刘娘子抚养,免有大房无子的缺憾;若是个女儿,就交与金宝儿,弥补她无后的心事。

“那妾身呢?”

这个…李佑宽她心道:“不知你有何打算,想要好归宿包在我身上。”

“妾身想抚养儿女成人…”

李佑便道:“你先安心生产,后事不用急着计议。”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走人。

等李老爷回到家里,正是天黑时分,那门房里有人候他多时了,乃是赵良礼大官人身边的随从之一。

只听他恭敬行礼道:“小的见过李老爷,我家三老爷请李老爷回来后过府一叙,多晚都可以。”

自从上个月胡来一通的花试之后,李佑已经多日不见赵大官人了,却不知今天有什么事情。

再到了赵府,李佑被领到后院花厅中。却见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赵良礼正与一位背影雄阔的男子各据一席,对坐大吃大喝,还有一席空着。

“李先生到了快入座。”赵良礼举杯招呼道。

李佑笑道:“赵大官人好生无礼,叫在下来吃残羹剩饭么。”

“几日不见先生变得如此见外,真令我萧索。”赵良礼道。

那宽厚背影也回过头来,大约是四十几岁年纪,面貌还算英俊,对李佑微微颌首示意。

李佑心头雪亮,此人必然地位不低的。不然即使是不拘礼的,这时候也该立起来道个久仰久仰才对。

等他入了座,赵良礼似笑非笑的介绍道:“这一位可是先生你神交已久却素未谋面的,当今国戚钱澄钱老爷。”

竟然是钱皇商李佑面色不变,坐着行礼道:“原来是钱老爷当面,失礼失礼。”

赵良礼又指着钱皇商道:“三月时钱老爷做事不地道,胡乱编你我的笑话,今天来赔礼了。”

钱皇商怒道:“我说了那不是我传的”

“哎呀,钱兄,亲家做不成也不是仇家么。明人就不要说暗话了,无论你今次为何而至,我只当你来道歉。”

李佑冷眼旁观,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赵大官人没有与钱皇商撕破脸,双方仍维持着关系,其实只要不结亲也就没什么被连累的风险。二是钱皇商不知有何事相求,说不定还是求到他。赵大官人那句不成亲家也别成仇家,也是含有暗示。

以前他和钱皇商也间接打过几次交道,但钱皇商自持身份从来不亲自露面,今天却出现了。

这时钱皇商不理赵良礼,转头道:“休要听赵三老爷胡言乱语,我对李大人向来是很欣赏的。”

“在下愧不敢当。”李佑应对道。

后面三人饮酒闲谈,一直没说什么正事。

“今天白日里有一桩笑话,实在好笑。”钱皇商道:“在那大庙桥头有我一家典铺,在附近有家破产典铺换了东主重新开张。我手下一个掌柜去看动静,却瞧见按察分司陈巡道的家奴在那里当了一二十件字。”

赵大官人疑道:“怪哉,陈巡道也不像是公然打秋风的人,当铺给了他多少银两?”

钱皇商道:“二十两岂不好笑。”

赵良礼大笑,“这当铺真有趣将堂堂的分巡道视为敲竹杠的街头无赖一般打发么。”

“说不定陈巡道为官清廉,多余的一文不取。”李佑插嘴道。

“陈巡道也许可以清廉,但店家却不能真当清廉。那东家如此幼稚还开什么当铺,好蠢材笑死人也。须不知,清官也有三分火气”

躺着也中箭的李大人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赵大官人之语入木三分。换句话说,老爷们不收礼,但你也得给老爷们拒贿的机会啊,送礼都不送,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钱皇商也赞同道:“是极,这东家见识如此短浅也敢开典当铺,确实没有自知之明。”

他二人有钱有势,心气也高,只把这当笑话,一时联想不到别人去当铺花几百两赎陈巡道一幅字的意义。李佑的设计主要是针对土财主和苏松道官员,不是他二人这般通天人物。

赵良礼想起什么问道:“钱老兄,你派掌柜的去那铺子作甚?以我看来,你怕是又要打巧取豪夺的主意了。”

钱皇商对此毫不掩饰,“那当铺虽然前东家经营不善,但存货可观,盘活了就是一笔大出息,何况与我家大庙桥头当铺离的近,合二为一独占此处岂不美哉。可惜我家管事的一时不察,叫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我已经寻着前东家,逼他签了一张时间更早的假合约。不过今天去了后,钱家招牌不入眼哪,那家不肯相让,看来须得打官司判归属了。”

赵良礼恍然大悟道:“难怪你来示好,敢情打官司用得着李大人。”

李佑默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世道…玩金融果然没势力就别想安安稳稳的。这时代还没产生票号,典当行差不多就是唯一的金融行业了。

见李推官不说话,此中老手钱皇商很上路的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必有重谢,一成暗股如何。还听说那东家是个美人,李大人尽可拿去享用,我绝不争夺。”

“钱老爷,我得要十成哪。”

“李大人不要戏弄人,给个痛快话罢,有事好商量。”

李佑很诚恳道:“实不相瞒,那个美人是在下的相好,在下就是你们口中的无自知之明、见识短浅、幼稚好笑的真正东家。”

刹那间钱皇商表情僵住,饶是经验老道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赵大官人闻言一愣,便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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