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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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歌和黎大黎都是平民出身,凭着一身武艺,他们作战勇敢,屡立战功,这才一步步升迁,渐渐成了禁军中的中级军官。正因为他们相同的出身,彼此惺惺相惜,成了极亲近的朋友。
这黎大隐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有一次,他们所在的队伍到宫中当值,黎大隐晚上虽没饮酒,但是中午宿醉,酒力未消,身上依然有酒气。结果被巡察的将领发现。此事自当惩处,不过却也不算多么大的罪过。
但是那员将领正想在军中安插提拔自己的亲信,却苦于黎大隐功勋卓著,自己那个亲信又实在上不了台盘,没有借口。籍由此事,正好小题大做,于是罢官免职,一连串的处分便来了。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毕竟是黎大隐有错在先,楚狂歌虽然惋惜自家兄弟因为嗜酒丢了前程,却也不好为他出头说话。可是那员将领的亲信接替了黎大隐的职务之后,却视黎大隐如眼中钉,处处针对他,打压他。
军中规矩比地方上要大得多,规矩法度也森严的多,官大一级压死人,想要羞辱欺压你,那法子多得是。黎大隐被百般折辱,也得忍气吞声。偏是楚狂歌一忍再忍,实在看不过,为兄弟出了头。
他与那个军官先是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也是那小子实在不禁打,楚狂歌气头上手又重了些,那人竟被楚狂歌一顿拳脚打成了残废。
这一下事情就闹大了,军中私相斗殴的事情虽屡见不鲜,可是闹得这么大事态就严重了,亏得楚狂歌当年在战场上曾救过他顶头上司一命,这时仗义出面,代为调停,强行压下了此事。
楚狂歌最终被免去了刺配流放之刑,却也被鞭答三百,伤痕累累地赶出了军营。黎大隐又羞又愧,这些年但有空暇就到处寻找,可他实在没有想到楚狂歌竟然藏在市井之间,以致根本打听不到他的下落。
今日重新见到楚狂歌,黎大隐又是欢喜,又是内疚,说到伤心处不禁热泪滂沱,楚狂歌、魏勇和杨帆反过来还要劝慰他一番。黎大隐拉着楚狂歌,正追问他这几年的经历,丘神绩和薛怀义并肩走了出来,后边跟着那些击鞠高手。
丘神绩稳稳地一站,锐利的目光扫了眼击鞠场上的那些和尚,微笑道:“薛师,不是兄弟夸口,虽说每年击鞠,某这击鞠队都要败在吐蕃人手上,可是这第二的位置也是稳稳在手,薛师固然是大有本领的人,可是对于击鞠一道,你这些弟子却未必及得上我这些军中精英怀…”
丘神绩冷目一扫,指着楚狂歌道:“或许,只有这条大汉,可与某的部下较量较量,其他人么……”嘿嘿!”丘神绩笑着摇头。
薛怀义敞着胸怀,倒真有几分放荡不羁的高僧模样,听了丘神绩这番话,哈哈大笑道:“老丘啊!你要是真有一副好眼力,那你咋讲咱都无话可说。可惜呀,你这回可看走眼了,洒家这班弟子里,最强的可不是十九,而是十七。”
薛怀义得意洋洋地唤道:“十七,上前见过丘大将军!”
杨帆赶紧迎上前去,合什一礼,道:“小僧弘十七,见过丘大将军。”
丘神绩一部虬髯,根根如戟,衬得他并不太高的身躯威风无比,他那一双虎目精芒四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杨帆一番,诧异地道:“薛师,这就是你门下第一高手?”
薛怀义挺胸腼肚,得意洋洋地道:“不错!这是洒家十七弟子,如今是本寺首座。嘿嘿!老丘,人不可貌相,你可不要小瞧了他,洒家这个弟子,蹴鞠之术出神入化,太平公主见了,也千方百计想要招揽他去呢。”
第一百二十章平分秋色
“哦?”
丘神绩听了,不觉有些动容,说道:“太平公主眼力极佳,能叫公主如此器重,看来此子确是有些真本领了。不过,蹴鞠与击鞠,终究有所不同。你这弟子精于蹴鞠,可未必就是一个击鞠高手啊。”
薛怀义不服气地道:“某向天后请旨,邀你这些禁军中的击鞠高手来,正要让你见识见识。”
丘神绩笑了笑道:“好,那就让他们比划比划再说。”
丘神绩一摆手,身后那些雄纠纠气昂昂的壮士们便大步走向前来,那边依旧与楚狂歌依依不舍的黎大隐和魏勇忙也暂时告别,跑步进入队列。
丘神绩傲然道:“这十个人,是某从南北两衙一十六卫禁军兵马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击鞠高手,今年上元,他们是要到宫中参与比试的,薛师,一会儿较量起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呀。”
薛怀义是天生的乐观派,也不管自己实力如何,总觉得自己有能力同这样的一流强队较量,便道:“正要你全力以赴才好!十七、十九,你们也准备着!”
杨帆、楚狂歌、弘一、弘六等精于击鞠的白马寺僧人中也站出十人,与那十人对面而立。对面那些军官看着这群光头和尚,神色间大是不屑,只是碍于薛怀义的脸面,不宜有所表现。
丘神绩道:“你等各自准备,先打上一场,叫我瞧瞧薛师这击鞠队的本领如何。”
他的目光又落在楚狂歌身上,微微有些迟疑地道:“你……本将军似乎见过?”
楚狂歌踏前一步,穿一身僧袍。却抱拳行了一个军礼,恭敬地道:“大将军,在下楚狂歌,曾是右监门卫骑曹参军!”
“啊!”
丘神绩眼神一亮,恍然道:“楚狂歌,不错不错!某记起你来了,当年你可是我军中击鞠第一高手。后来你怎么……”
楚狂歌黯然道:“某因事触怒上司,被赶出了禁军。”
丘神绩摇头道:“原来如此!着实可惜!”
他的双眼突地一亮。说道:“当时某正任叠州刺史,鞭长莫及。如今,本官已然回京,你可愿重回禁军么?本将军还是做得了这个主的!”
楚狂歌还未说话,薛怀义已大笑道:“老丘啊,想不到你也学太平,要来挖洒家的墙角。哈哈,洒家正要请托于你。把十九重新召回禁军呢,不过现在不成,现在他还是我白马寺的人,无论如何,打完上元击鞠大赛再说。”
丘神绩莞尔道:“薛师肯放人那就最好。成,此事包在某身上了。”
薛怀义嘿嘿笑道:“这事本就要托付于你,你想推脱也不成的,不只是他,洒家还有几个弟子,不安心礼佛。有心从军做个壮士,到时也一并要拜托你的。这事儿咱们回头再细说,快快叫他们较量一番,洒家正要瞧瞧这些时日的苦练,他们的本领究竟如何!”
两下里的队员立即各自准备,缠紧绑腿,束好头巾,扎牢腰带,整理鞍鞯。
楚狂歌一边打着绑腿,一边对杨帆低声道:“为兄已离开军伍几年。不知军中如今的击鞠高手到底实力如何,不过黎大和魏三都在其中,想来这些人实力不弱。咱们这些人,真正能与他们一搏的只有你我,一会儿动起手来,不可贪功求胜,要让其他人多与他们交交手。这一次败了不要紧,咱们正可以发现弱点,进行训练。”
杨帆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咱们真想求胜,恐怕反要惨败。沉住了气,瞧瞧他们的本领如何,再做打算。”
“好!”
杨帆整理好了衣衫,转身正要给马尾打结,就见一人走来,麻利地挽起了马尾。见杨帆瞧他,他咧开嘴巴,向杨帆笑了笑。
来人是马桥,与往常相比,他似乎全无变化,但是杨帆从他眸子里看到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有一些认真、有一些坚持,有一些清明的味道,也许,昨天一番话,他真的想通了什么。
杨帆道:“你的骑术不佳,今天不能上场。”
“我知道!”
马桥笑笑道:“我不是这块材料,练也白搭,我想好了,上元击鞠大赛之后,跟你一块儿从军去,从明天开始,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杨帆凝视着他的眼睛,凝视了许久,嘴角慢慢逸出一丝笑容:“好!明早四更三刻,你到塔林等我。”
马桥挤眉弄眼地笑:“准备教我那个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了么?”
杨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等你八十岁的时候,我一定教你!”
马桥翻个白眼道:“八十岁,那还有什么搞头?”
杨帆飞起一脚,马桥“嘿”地一声,纵身闪开了。
杨帆哈哈一笑,伸手一搭马鞍,腾身跃起,稳稳地落在马背上,神采飞扬地喝了一声“驾!”便向球场中疾驰而去。
这场比赛出乎意料的打成了平局。
对禁军的击鞠高手们来说,这场比赛他们根本打不起精神,他们一直以来就是大唐第一强队,最强劲的对手是突厥队、吐蕃队,在大唐内部一向是战无不胜。而白马寺这群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他们在球场上懒洋洋的,根本就把这当成了应付差事的一场友谊赛。而相对的,白马寺这群人却是全力以赴,尤其是楚狂歌和杨帆。楚狂歌本是当年禁军中击鞠第一高手,而杨帆连轻飘飘的藤球都能控制自如,打马球更是得心应手,这两人联起手来可谓是珠联璧合,再加上禁军的懈怠,竟尔被他们追成了平局。
到后来,禁军中这些人发现白马寺这群和尚里面果然有能与他们一较长短的高手,抖擞精神想要与他们好好较量一番时,沙漏已尽,比赛时间结束了。
超级球迷超级臭球的薛怀义哪里看得明白端倪,眼见自己这支一直是野路子,接受正式调教不足半年的击鞠队竟与大唐第一强队打成了平手,直把他喜得合不拢嘴,薛怀义喜不自禁地对丘神绩道:“怎么样,怎么样,老丘,洒家这球队很厉害吧?哈哈哈!”
丘神绩似笑非笑地道:“唔,不错,短短时日的调教,能练成这般模样,当真不错。你这位首座和尚,可肯从军么?若是他肯,某亦可在军中给他谋个职务。”
丘神绩的眼光很毒,他看得出,杨帆确实是极具击鞠天赋,这等人才留在白马寺真是糟蹋材料了,若是把他引入军中好好调教一番,必可成为禁军中数一数二的击鞠高手,在一支普遍实力已经极高的队伍中,若是有个超一流高手,那种整体实力的提升是不可想象的,说不定大唐可以就此改变一直以来屈居第二的尴尬局面。
薛怀义哈哈大笑道:“怎么,连我家十七你也看上了么?还真叫你猜着了,洒家想拜托你安排的那几个人里,就有他一个!”
说到这里,薛怀义挠挠光头,道:“他奶奶的,这说着说着,洒家忽然有些不舍得了。”
薛怀义挥挥手,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抻着脖子高喊道:“知客,知客!”
可怜那知客僧不能在前殿接待香客,倒成了这位方丈和尚身边的一个跑腿,一听呼喊,便匆匆跑到他的面前,说道:“方丈,有什么吩咐!”
薛怀义道:“去,好酒好肉的赶紧摆上几席,佛爷今天高兴,要与丘大将军喝个痛快!”
这白马寺佛门清净地,自打这位怀义大师做了方丈,除了色戒,早就诸戒全犯了,那知客僧已是见怪不怪,听了答应一声,就一溜烟儿地奔了出去。
薛怀义的方丈禅堂十分广大,酒宴就摆在禅房之内,丘神绩和薛怀义坐在禅床上,其他人则坐了蒲团,在青砖地面上摆开两排席案,白马寺的十个和尚坐在左侧,禁军的十位将校坐在右侧。
杨帆是白马寺首座,坐在左侧首席,距榻上的丘神绩只有一步之遥。仇人就在身畔,却还得强作镇定,杨帆的心不禁怦怦直跳。
酒席一开,黎大隐和魏勇就跑到楚狂歌身边,恭敬地先敬一杯酒,随后黎大隐干脆就坐在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