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第9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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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过段时间,这张柬之根基渐成,也像姚崇一般尾大不掉时再把他换掉就是了,她以太后和皇帝身份执政这二十年里,她前前后后已经换了七十多个宰相,古往今来·再没一个人帝王如她一般换相频繁,这一手她早就驾轻就熟了。
何况,张柬之与她同岁·都是八十岁高龄了。她都没几天好活了,张柬之偌大年纪,还能搅起什么风浪呢?所以武则天对他放松了警惕,姚崇率军出征之后,张柬之就被任命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入驻政事堂,成为当朝宰相。
张柬之拜相这一天,是长安四年十月二十二日。
二十三日,武则天以凤阁侍郎韦嗣立为检校魏州刺史·同平章事。
三十日,武则天以怀州长史房融为正谏大夫,同平章事。
十一月五日·武则天以天官侍郎韦承庆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一系列任命,就像密不透风一套组合拳,毫不留情地打了出来。
韦嗣立和韦承庆是兄弟·两兄弟同时入阁拜相,轰动一时,令人警惕是,这兄弟都与二张交厚。
至于拜相怀州长史房融,曾经参与编撰《三教珠英》,如今也是二张一党。
武则天做出这一系列调整时候,她一直卧病床·这些旨意都是通过内廷发出,这使得民间猜忌渐重。许多人传说这些■根本不是女皇帝下达女皇已经病重,昏迷不醒,这是张矫诏、扩张自己势力。
其实武则天虽然缠绵病榻,连临朝都停了,但她并没有虚弱到不能视事地步,起码这些命令,都是她把宰相们唤到面前,当前他们面口齿清楚、头脑清晰地下达。
但是,太子派、相王派、梁王派等各派势力自然不会站出来为她辟谣,这些谣言对他们是有利,他们乐于看到这些谣言,其中很多谣言实际上就是他们人炮制出来并散播出去。
当武则天一口气儿提拔了三个二张党羽进入政事党以后,她就着手拔除第二颗眼中钉了。自魏元忠遭贬以后,姚崇就是反张派政事堂里高代表,是武则天第一颗眼中针。
如今姚崇被她打发到灵武平叛去了,第二个反张派重要领袖宋就成了她急欲拔除钉子。武则天下诏,命宋出按扬州、幽州、陇右及巴蜀四地。
这四个地方,一东,一北,一西,一南,真是四六不靠,如果再加上一个交趾,那就是想让宋沿着武周帝国国境线绕上一圈了,即便是眼下这四个地方,宋想要走完,没有一两年功夫也办不到。
宋知道这是武则天想把他调出京城,他是御史中丞,一旦他离开,女皇帝就可以把肃政言官这块重要阵地也换成二张一派人,那时二张地位就加难以撼动了,所以宋悍然抗旨,不肯出行。
宋跑到宫中,武则天面前,义正辞严地拒绝道:“臣身为御史中丞,负有监摄百官之责,而朝廷就是百官枢要之地,故而非军国大事中丞不得离朝,今国无大事,臣不能离开!”
宋这一耍驴,可把武则天气坏了,但是武则天还不想把她目表现太**裸,只好强忍了这口窝囊气。然而,她这短时间一连串举动,只要不是瞎子谁还看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呢?
面对女皇反击,群臣诚惶诚恐,他们担心是,武则天病体一直不见好转,每天都只有二张才能侍奉君前,大臣们能够见到天子时间越来越少,他们担心二张会女皇出现不测时候铤而走险,伪造圣旨。
如果真出现那样一幕,即便他们仍然能够控制住局势,法理上也站不住脚了,史书上,他们势必要留下一个“乱臣贼子”评价,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
宰相崔玄玮按捺不住,前往后宫求见女皇,向她建议道:“皇太子与相王都是陛下您亲生儿子,他们仁明孝友,足以为陛下侍奉汤药,陛下应该令两位皇子到身边侍候,宫禁重地,还是不要让异姓随意出入好。”
武则天淡淡一笑,道:“崔相好意,朕足感盛情。”
然而,对于崔玄玮建议,武则天却并不采纳,群臣加焦虑起来,他们已经和二张彻底对立,可如今本该属于帝王利剑,剑柄却操纵二张手里,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剑,已经悬他们头顶,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奋起反抗!
正文第一千八十三章时不我待
八十岁,在现代也是高寿了,在唐朝时候更是近乎“人瑞”一般的年纪,这样的老人还能有旺盛的精力、缜密的思想,还能处理繁重而复杂的政务,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事。但是少不代表没有,大器晚成的张柬之就是这样一个异类。
在县尉的位置上蹲到六十多岁,换作旁人都该告老还乡了,可他才刚刚熬出头的张柬之,似乎这时才焕发出生命的活力,他以八十岁高龄成为了当朝宰相,很快就要进入新的一年,到时候他就八十一岁了。
书房内,刚刚拜相的张柬之按着一张雪白的纸张,悬笔纸上,笔锋下垂,如同一口锋利的枪尖。
他沉吟半晌,一挥而就:“青田白鹤丹山凤,婺女姮娥两相送。谁家绝世绮帐前,艳粉芳脂映宝钿。窈窕玉堂褰翠幕,参差绣户悬珠箔。绝世三五爱红妆,冶袖长裾兰麝香。春去花枝俄易改,可叹年光不相待!”
春去花枝俄易改,可叹年光不相待!是啊,对八十高龄的他来说,早已到了时不我待的时候了。他做了宰相,位极人臣,可以说达到了一个臣子一生所谋的最高成就,他应该感到满足了。然而,在宰相任上,他能做些什么呢?
像房杜一样辅佐君治理天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那非得数十年辰光不可,他不可能再活那么久了。像狄仁杰一样拨乱反正、于风波险恶中力挽狂澜,拯救国朝命运,保养国家元气?
那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办到的事,虽然他的身体还很健康,但是到了八十岁,他最常想到的就是“归去之期”,当死亡成为他随时可能面对的事情,他就有了一种极为迫切的感觉。
他在年近七旬的时候,才跳出蹲了一辈子的小县城,真正走上通向权力巅峰的道路,八十岁的时候,他才真正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他一生的志向,就是建功立业,匡复李唐江山,而这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谁都能等,他不能等。
年华易逝,对他而言尤其如是,他才刚刚坐上宰相的位子,屁股还没坐热,但他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地去做好这任宰相了,他必须只争朝夕!
“阿郎,他们到了!”
侍候了他一辈子的老家人佝偻着腰杆儿,走到他身边小声道。
端详着诗句的张柬之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悉索的脚步声响起,宋璟、崔玄晖、杨元琰、桓彦范、袁恕己、敬晖依次走了进来。张柬之刚刚担任宰相,但是在他担任秋官侍郎的这一年里,他并有没闲着,他早已阴结力量,联络同志,为的就是这一天。
姚崇被调虎离山了,他在离任之前力荐张柬之,把这个老而弥坚、比他更为激进的老家伙拱上了相位。
烛影摇红,室中一片静谧,进入书房的每一个人脸色都很凝重,他们已经预料到张柬之今曰秘邀,将和他们谈些什么。
张柬之这时是秋官侍郎、同平章事,按后世的说法就是国务院副总理兼司法部长;天官侍郎崔玄晖是组织部副部长;御史中丞宋璟是最高检察院检察长;中台右丞敬晖是国务院副秘书长;司刑少卿桓彦范是最高法院副院长;司马袁恕己是军事参谋长。
没有人知道他们密议了些什么,书房里的声音时而高、时而低,时而激昂慷慨,时而低沉压抑,老管家在午夜时分亲自送入夜宵的时候,发现这些国家重臣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奇怪的晕红,眼神兴奋的发亮,没有半点疲倦之色。
翌曰一早,彻夜未眠的众大臣悄然告辞,乘上他们没有任何标识的车驾,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相府,一场秘密的行动,从这一天开始悄然展开了。
张柬之刚刚拜相,再加上年关将近,他应该对几位超然于宰相之上的重要人物礼节姓地拜会一番。借着这个便利,张柬之第一个拜访的就是皇太子。
李显对这位大器晚成的张丞相并不了解,所以对他的做事风格全然不知,他本以为张柬之只是一次礼节姓的正常拜会,所以脸上还带着虚伪的笑容,本想着不咸不淡地胡扯几句,就起身送客,可张柬之开门见山的一席话,一下子就把他吓住了。
李显吱吱唔唔地道:“二张……胸无大志,料来……料来不会有什么妨害。”
张柬之道:“二张之中,张昌宗实为无能之辈,不足为虑。但张易之虽不敢说足智多谋,却也诡计多端,更何况他们网罗有重多党羽,那些人中也不乏野心勃勃者,焉知他们不会怂恿二张狗急跳墙?”
李显慌忙道:“二张身份尴尬,既非皇室,又非外戚,纵有作乱之心,也成不了事的。”
张柬之没想到李显竟如此怯懦,但李显是皇太子,是大义的标志,必须得到他的首肯才能保证出师有名,只有他点头,一切行为,才有了合法合理的依据,这个人又是必须争取的,张柬之只能苦口婆心地继续说服。
“太子,女皇病危,而宫禁森严,唯有二张可出入自由,一旦他们萌生野心,伪造圣旨,皇帝大行之后,他们上有皇帝遗诏,下有死党相助,江山社稷就会落入他们手中。即便他们没有得到强力的军中人物支持,我们也要被动了,那时即便诛除歼佞,青史之上也难免落一个乱臣贼子的盖棺论定,所以,必须先行诛杀,以除后患。”
李显骇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母皇犹在,想必……想必母皇对一切都有妥善安排,寡人即是君之臣,又是母之子,岂可擅做主张,犯上作乱。”
张柬之白眉一耸,道:“太子,这样做不是犯上作乱,而是拨乱反正,以兵谏,清君侧!”
李显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使不得,使不得,行不通,行不通,此举万万不可。”
张柬之好话说尽,李显就是不允,张柬之眉头一皱,只得换了一个说法,道:“既然太子不同意,那老臣自然不能擅作主张。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臣欲联结众多耿忠之士,以备万一,二张不动,我亦不动,只为自保,如此,太子可应允否?”
李显一听,这样的话似乎还可以接受,如果二张真的阴谋叛乱,发动兵变,无论如何都要自保的,忠臣们要做些防备倒是很有必要的,他冲口就要答应,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怕一答应,自己就难以摆脱,一旦母皇察觉,追究起来,那就是塌天大罪。
于是,李显掩耳盗铃地道:“寡人是储君,天子犹在,寡人不应参予政事。张相公乃当朝宰相,上佐天子,总司百官,外镇四夷诸侯,内抚万千百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张相公可自作决定,无需问过寡人。”
李显的一双儿女都是被二张害死的,身为生父,此可谓血海深仇,可是一听张柬之要针对二张有所举动,居然还是恐惧若斯,张柬之不由暗自苦笑。
不过好歹得了他一句话,接下来再做什么,勉勉强强也能打起他的名号,张柬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他恐慌起来,明确表态不支持张柬之的行动,那可不好号召忠于太子的大臣了。于是,张柬之便拱手告辞,道:“老臣明白,老臣告辞!”
张柬之拜访的第二个人是相王,相王在强势母亲的压迫下,姓情胆略也称不上如何的果断刚毅,不过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