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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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之间也颇为客气。
将一间不大的公房挤得满满当当,气氛也异常热烈。
见他来,礼部众人都笑着站起来,道:“可算是回来了,士贞等得不耐烦了吧。快快快,快将名字报上。今此春闱大典,若没有士贞,只怕要失色不好。士贞乃是诗词圣手,据说所写文章也是字字珠玑,若有好文出来,却是今科会试的一大收获。我礼部为国举贤,若士贞你能桂榜高中,我礼部也是脸上有光。”
“士贞,报完名后过祠祭清吏司坐坐。”
“听闻士贞在财税经济上颇有心得,等下不妨来铸印局交流一下心得。”
吴节客气起站起来,朝众人一一拱手分别。
等到不相干的官员们散去,吴节这才朝那郎中一施礼:“大人,吴节,顺天府举人,家住……”
那郎中苦笑着连连摆手:“不用说了,你姓甚名谁,家住那里,又要参加来年春闱一事,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若本官不给你将名字写上,岂不要被士子们一人一口唾沫喷死?这就登记吧!”
吴节心中一松,又想起上次在这里时所受的刁难,故意笑道:“大人,吴节可和公文执照上所写的相貌不一样啊。”
郎中:“人少年时,容貌改变极大也是有的,不能因为这一点就不让人家报名,坏了国家轮才大典。这一点,却是本官的不对,吴节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话,他飞快地将所需的文书填好,尴尬地递给吴节。
“如此就多谢了,吴节告辞。”接过郎中手中文书,吴节潇潇洒洒地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郎中又苦笑地摇头:小阁老你这干的什么事儿啊?你丢人不要紧,别把我也给牵扯进去啊,弄得我都快千夫所指,成为妒贤忌能的典型了。以吴节如今的名气,谁能挡得了他的路?还好,徐阁老给了一个台阶,否则……
是的,就在昨天,当朝次辅徐阶突然来到礼部仪制清吏司说,经过内阁商议,由他徐阶主持今科春闱。因为考生的报名、审核都由礼部仪制司负责,就过来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这个郎中自然是小心地汇报半天,徐阶听问之后,用看似无意的语气问了一句:“今科参考的举人中可有出色之人,我等为国举才,务必要作到野无遗贤,这才不辜负天子和朝廷的厚望。科举一物,关键是要做到公开公正公平,不过,也不是你名气大就一定能中的。比如当年的唐伯虎,虽然是解元出身,可上了会试考场,一样名落孙山,颜面尽失。”
“有唐寅的前事在前,许多有名望的士子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都不肯到考场来冒这个险。又或者,已经有了举人功名,悠闲地做着他的山人,放出话来说志在山林,不屑功名,反将名气炒得更大。”
“依老朽看来,名气越大的人,越应该来参加考试,也免得说朝廷取士,选拔不出真的人才来。”
徐阁老一番教导,这个郎中自然是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徐阶话音一转:“最近吴节的名头极响,震动九城。他又是新科解元,想必也会来参加会试的。若不来,也学那些山人沽名钓誉,传了出去,对朝廷的名声不好。对了,他来报名没有?”
郎中这才知道徐阁老今天专为吴节而来,颞颥几声:“还没来。”
“咳,这个吴节。”徐阁老不住叹息:“说起来,他也算是老朽的门人的门人,就是少年得志,太骄狂了,真应该放在科举场上磨练磨练。”
既然有徐阁老的话在,今天吴节又来报名了,这个郎中自然是借势将此事了啦,算是落了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至于小阁老那里该如何交代,有徐阶的话在,自不用怕。
再说,现在的小阁老输得灰头土脸,哪里还会有心思来给吴节添堵。再若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丢的人更大。
作为一个内阁辅臣,基本的体面严世藩还是要的。
否则和市井泼皮又有什么分别?
……
此刻,徐阶正坐在严世藩的书房里,默默地捧起小阁老的那本诗集读起来。
书房门口,徐汀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小心侍侯。
徐阶这次是借看望孙女的由头来到严府的。
他与严世藩已经有六七太内没见,今天一看到这个飞扬跋扈的小阁老,却大吃一惊。
严世藩老了一圈,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嘴角也起了一颗大燎泡。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热油锅里的一滴水
严嵩府。
作为当朝内阁次辅到府访问,按照礼制,首辅严嵩应该开中门迎接,并亲自作陪的。今天之所以没到,主要是因为徐阶没有穿朝服,仅仅以儿女亲家的身份过来,说是要给孙女送些东西。
其实,整个严府中人都知,如今的内阁和严府都是由小阁老一人说了算。至于严阁老,已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见不见,都不太重要。而且,最近天气冷,严嵩偶感风寒,有几天没见客了。
小严最近在吴节那里输得一塌糊涂,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是在最擅长的律诗领域,可想这一场败仗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这段日子,严世藩的性格极度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已经有好几个家人因为触怒了这个严府实际上的当家人,被家法侍侯。就连徐阶的孙女徐汀也因为一个应对不好,被打得皮开肉绽。
老徐的职位虽然高过严世藩,可表面上还是装着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对严家父子依旧保持基本的客套和礼貌。
今日进府之后,宾主寒暄两句之后,徐阶就拿起严世藩那本珍藏已久的诗集仔细看了起来,时不时点点头,低低赞叹一声。
这样的恭维在以往,严世藩不知道碰到过多少回,早已经不希奇了。可今天听来,却是分外刺耳。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严世藩在律诗上败给了吴节不说,还败得极惨。不得不承认,吴节的诗作得真好。即便是视他为敌,严世藩也不得不承认,吴节与自己的相比,无疑是天上地下,萤火与浩月。
用高山仰止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文化巨人面前,即便是一向骄傲的严世藩,也油然地升起了无力感。
你老徐一大早跑过来拿着我的诗集看半天,说风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嘴角的燎泡越发地疼起来,心中顿时有邪火升腾而起:“次辅大人别看了,在诗词一物上面,严世藩今生再不动笔了。”
“怎么就不写了,这么好。”仿佛被小阁老惊醒过来,徐阶这才愕然地放在手中的诗集,反问。
严世藩更是恼火,忍不住冷笑:“再好能好过吴节,徐阁老这是来笑话严世藩的吗?”
“不是不是。”徐阶摆了摆手,温和笑道:“东楼,这世上只有一个吴节,可读书人却有千千万万,难不成有吴节诗词专美在前,大家都不作诗词了?东楼你还是偏执了,不合读书人敦厚温润之道。”
严世藩更怒,张开嘴正要说话。可惜因为动作太猛,将嘴角的燎泡撕破了,顿时疼得钻心。
这下,他彻底爆发了,腾一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徐阶:“徐相,你这是在教训我吗?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前几日,严世藩以家法处置了你孙女。徐相心疼了,来兴师问罪了?”
此话一说出口,侍侯在一边的徐汀身子一颤,吓得脸色发青。
徐阶见孙女吓成这样,心中微微一疼。又看到严世藩满眼的绿光,心道:“这个小严就是属狼的,逮谁咬谁,偏生又机敏精变,却是个难缠的。”
徐阶一向是个深沉隐忍之人,也不生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着摆了摆头。
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道:“我徐家与严家是儿女亲家,汀儿嫁于东楼的公子为妾,就是徐家人了。民间有句话叫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汀儿是你徐家人,又是妾,要打要杀,我徐家也没立场说话,这就是礼制。今日徐阶来这里,是有公事要与小阁老商议。”
听到徐阶这绝情绝意的话,徐汀那张发青的脸转为惨白。
纤细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
这情形如何瞒得了徐阶,他依旧一脸微笑,可内心中却有长长地叹息一声,隐约之中还带着一丝内疚。
“哦,是公事啊,我这几日身子好不,已有一阵子没去内阁值房了。”见徐阶态度和顺,严世藩心情畅快了许多,朝徐汀蹬了一眼:“没听到吗,我与徐相有军国要事商议,这也是你能听的,还不退下。”
“是,公公。”徐汀默默地退出房门,从头到尾都没抬头看二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怨愤。
“说吧,徐相有何要事?”等徐汀离开,严世藩这又坐回座位,捧着茶杯,让那热热的茶汤暖和已经冰冷的双手。
徐阶:“三件事,一件是关于年后春闱的,一件是关于玉熙宫改建工程的,第三件是关于景王的。”
春闱还好,按照朝廷礼制,春闱会试之后,录取的进士们都需要参加殿试。殿试虽说是个考试,却不过是走个形式,让大家随意作一篇策论,不弥封,不誊录,当场由皇帝御笔钦点,给大家排个名次。
然后由主考官阅读头三名的卷子。
而这个阅卷官则通常由首辅担任,又因为殿试的主考官名义上是皇帝。主持殿试的内阁首辅与考生们也没有师生关系。
可主持会试的主考官就厉害了,他所录取的进士将来可是要直接做官的,三甲还要入翰林,将来很有可能做到阁相高位。只要做了一界主考,就能收一大批精英做自己的门生,这人脉,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因此,严世藩和父亲商量过。这界春闱,干脆就不用另外选主考了,就由严嵩一肩担了。其他什么房师、弥封、誊录什么的,也直接让严党把名额都给占满了。借此为严党扩充实力,吸纳新血。
这一点,严家父子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也已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运作。
本来,这乃大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徐阶今天一来,却抛出了“玉熙宫”和“景王”两个名词,让严世藩眼皮子一跳。
这两桩可是严党的两块心病,不能说,也不敢说。
小严为了给胡宗宪筹措军饷,从玉熙宫工程里挪了将近一百万来两银子,和李家父子二一添做五贪墨掉了。这钱可是皇帝的私房钱,若传了出去,事情只怕大大不妙。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嘉靖是一等一的爱钱之人,动了他的小金库,就是要他的命。
至于景王,严党的屁股更不干净。在以前,严党为了做从龙之臣,借嘉靖一直没有立储的机会,想推景王上位。只可惜此事一出,舆论哗然,景王也被朝中重臣们赶回了藩地。
不过,即便景王出京之后。严家父子还是与他书信往来不绝,商议大事。
看到徐阶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严世藩心中一凛,意识到不好:难道这个老徐知道了什么?
不过,严世藩是什么人物,即便被热捏住把柄,依旧是一副强项的样子,反问:“徐相,景王和玉熙宫怎么了?”
徐阶并没急着回答严世藩的话,先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年纪有些大,大牙也掉了好几颗,没办法咀嚼,只得先用口水泡湿,然后慢慢地蠕动下巴。
说话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起来:“东楼,景王那边可是惹了个祸事。”
严世藩没说话,看徐阶的目光开始凌厉起来。
徐阶大口地用茶水送着点心:“景王朱载圳到湖北陆安的封地时,万岁心疼这个小儿子,赐了他大量的财物,但并不满足的他又侵吞了当地的万顷良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