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龙凤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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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品瑜狠狠瞪了湘宛,“照你这么说,我妹妹的衣饰简直不值一提了!”
“非也,非也!”那抹惊艳之色顿时在湘宛眼中溃散,像做过了一个梦,又进入另一个梦,她看着我,以极平常却实实在在的口气说:“品嫣小姐的衣裳,奴婢说不出它好在何处,却就是觉得,就是觉得……”
“就是觉得什么呀?”阮品瑜不耐烦的问。
湘宛又看着我,端起下巴,如在梦景儿中,“就是觉得,小姐不是咱们这儿的人!”
咯噔,我莫名的一震,在深宫中,不会有人知道穿越这一说吧?
却听她说:“小姐就像是那雪的化身,清灵脱俗,美得让人无法形容,反正说呢,就是再艳美的仙姬,也无法媲美小姐!”
第二章 巧心梳妆为君王 (6)
“哈哈哈哈!你这死蹄子,何时学会这般寻我开心了?看我哪天撕烂你这惹祸的嘴!”阮品瑜骂着湘宛,却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高兴。湘宛讨了主子开心,也自高兴的说:“娘娘且留些笑吧,还有一个好消息呢,娘娘最让留意的那个人,她已传下话来,说身子不爽,不去观灯了!”
阮品瑜一听,笑得更甚。
而我,只冷眼看着一切。
将出发前,有皇帝那边儿的太监送了迷题来,这就是古时候的作弊。
阮品瑜把迷题悉数交给我,红底黑字的条子上,分别写着迷面和对应的灯笼。
其中一条写着:五子送福灯,不知细叶谁裁出?迷藏时令。
意思即是,五子送福灯对应的是这迷题,迷底打一季节。很简单的题,不是古人的智慧太愚笨,而是出迷的人压根儿就不敢出太难的题。都是主子,惹怒了他们,还用混么?
耳边一声轻笑。
阮品瑜拉起我的手说:“品嫣,依我看呐,咱们能拿到这迷面儿,旁人也能拿到,所以你呢,赶紧把这些迷面都细细琢磨一下,把迷底想得精准些!我猜那几宫,都是些花面子,木里子,就算拿到了迷面,也未必能猜得对迷底!”谆谆语气,像是任重而道远。
我回了笑道:“姐姐放心,这些于我,不过吹灰!”你们这辈子的迷语,到了二十一世纪,早被人们破解了千万亿亿遍,鬼才猜不出来。
华灯已亮,站在紫暄殿前,放眼是一抹的星海。五光十色,蜿蜒连绵,闪烁幻动,奇丽壮观,皇宫的灯会,不同凡响。
看着这宏大的灯海,眼中不禁游过那一年与他携手游灯,所到之处,满目辉煌,热闹欢腾。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同样的盛况?不知道今年,那曾执我之手,共挑鸳鸯灯的人,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一张简单的昆仑奴面具,宫中最低下的玄色常服,舒服轻巧的千层底黑布鞋,普普通通,却是……
“嫣儿,想什么呢?这有几块脸谱,你看一看,要挑哪一张?”阮品瑜碰了碰我的肘。
放目阶下,丫环翠儿已经提好一挂面具,正等着我来挑选。
花花绿绿、千奇百怪,各种传说中的人物脸谱,也有一些吓人的异域脸谱,粗略一眼扫过,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一张黑白相间的女人脸谱上。越女,远古时期那个一边打着桨,一边高歌爱情的女人。她曾大胆向楚王子表明爱慕之情,成为后来女子勇敢追求爱情的表率。
“就它吧!配我这身衣饰,凑合!”我微笑着一指,暧昧的灯色下,那纸糊的面具正露着浅淡微笑。
正将乘上肩舆,忽然一个小太监碎步奔来,一手扶着帽子,神色在各道灯光下纠结着,像个高从火炉中跳出的小鬼儿。
第二章 巧心梳妆为君王 (7)
“贵公公,你不是被鬼跳了吧?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湘宛拿话呛他。
贵公公大喘几口,啐了湘宛一下,抱着双腕,向阮品瑜道:“贵妃娘娘,皇上口谕!”
“皇上口谕!”几个字一出口,我们都将身躬下,恭敬聆听,因为下面,小太监便要转述皇上的原话。
“天赐良缘,实乃佳话。今儿个灯节,朕就不去了,诸爱妃们也最好不要去了!把这天赐的良机,留给那些没婚嫁的子弟们,让他们得个自在,安心找寻自个儿的缘份吧!”
这小贵公公本是山东口音,且说话有些漏风,在转述圣谕的时候,却还要刻意学着宸旭那字正腔圆、半京半北的腔调儿,着实有些滑稽。不过在场的,没一个笑得出来,精心准备了这么多,只为表演一场精采大戏,可看戏的忽说“我不来了,你们也去了!”这不是让人扫兴吗?
阮品瑜的脸长长耷拉着,头上一顶飞檐宫灯晃来晃去,斑斑影子落在五官下面,看上去真像张鬼脸,和小贵公公刚跑来时有得一比。
“姐姐,放心!妹妹自己去,也不会感到落寞的!既然上谕有交待,姐姐还是安心回宫休息吧,说不定圣上,呆会儿会来看姐姐呢!就算他不来,姐姐也可以四处走动走动,说不定在哪家得宠的妃子那里会凑巧遇见他!”极得美的声音,我“安慰”着阮品瑜,齿间笑意横飞。
呵呵,一个失了宠的妃子,最怕的,不就是见不着他,却还要生生听着别人说他去了其他女人那里吗?想必我最后那几句,此刻定是像刀子一样,戳进了阮品瑜的心口。
于我却是无所谓的。
不管他来不来,有什么稀罕?对他我已心死,十几年来的记忆中,早没了半分想念。他不来,能让我看到阮品瑜脸上的失落,那是最好不过了!真是痛快,似在炎炎夏日,灌了一杯冰红茶。
欠身上了肩舆,轻盈落座,翩翩一动,身随舆起,离开的时候,我仍在透过小窗,欣赏阮品瑜脸上的深深落寞。
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却不知怎么的,当一丛丛灯影在窗外拉动的时候,却有一丝悲凉暗暗在心中升腾了起来。
云鬓烟花眼,春宵玉露泉。试问君王侧,几人常欢颜?
阮品瑜如是,前世的我,又何尝不是?
……
思绪漫漫,灯影摇摇,置身在灯会长街之中,看着远近各处的金光玉辉,真感觉回到了从前,又掉进星海中一般。
翠儿陪在我的身侧,她戴了一张络腮胡子鬼煞面具,与那袅袅身姿极不相符。
我倒也不怎么注意她,眼前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宫灯,每一盏灯都载着一个文化渊源,远比我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灯展要有底蕴得多,怎么能不引人入胜呢?
第二章 巧心梳妆为君王 (8)
在一挂长长的葫芦串灯前面,我停下步子,仰目细看,由上往下,每个灯笼上都画着一幅人物景色细致的图案,连起来看,正是那脍炙人口的,文君夜奔相如的爱情故事。
卓文君,一个美丽聪明、诗琴出色的女子,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坚贞,不顾贫富悬殊,不顾父母反对,毅然摒弃了优越的生活,逃出家门,与深爱的人私奔,最终拥有了幸福生活。
古往今来,这一直是最浪漫的爱情故事之一。不管是沅朝还是二十一世纪,人们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爱情憧憬。可惜,最终圆满的少,就连卓文君,不也……
正当寻思着,一声低吟断了我的思绪。
长身落落,负手如松,一个戴着曹操脸谱的男子,一面赏看灯画,一面轻轻吟诵着卓文君的白头吟》:“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皎齿清音,青丝齐束,紫绫飘然,一缕缕光线穿梭在他修长的紫白云纹衣上,直若大地飞花,撩人心弦。
可不就是浚南王宸岚吗?
他站在我的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我,只自顾轻轻的吟诵,载情载义的,好生陶醉。吟罢了,他也不管我和翠儿在旁站着,又说:“若我是相如,也会爱上文君,做她的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可惜,相如到底还是负过文君,辜负了她一腔冰雪透明的情义!纵使悬崖勒马,也不再是无暇美玉,配不上这诗句的才情!”我冲口驳了句,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左右戴着面具,又换过了衣装,想必他也识不出我。
他却笃的转过头来,隔着花脸儿面具,用一双炯炯的眼睛凝视着我,声中含笑:“这么说来,你若是文君,便不让相如回头了吗?”
“我不够好,当不了文君。但若我是文君,我会在司马相如回头前问他一问,你今儿个为我回了头,明儿个,若那茂陵女也写了一首白头吟》,你也回去找她吗?”
“呵呵,你是当不了文君。水宽方能载舟,心宽方能容人。心若无法谅解,不用谁回头,自己就已经不能回头!”
“有诗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时那种纯纯的情义,发自内心的爱慕才是最耐人寻味的,若变了心,对比着谁不好,谁更好,再选择回头,爱已不若当初纯粹,那么,相见不如怀念!”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认真品味着道,“好诗句呀!本王怎么没有印象?是出自于哪一位诗人之口?”
“呃……”说到起劲儿竟忘了,这句诗出自纳兰性德的诗,纳兰晚于沅朝而生,这位浚南王自然不会知道。捉狭的笑意溢在唇畔,我说:“好诗句必是出自哪位诗人之口吗?若真情流露,则会出口成诗,不是吗?”
第二章 巧心梳妆为君王 (9)
他说:“哦,原来是小姐的真情流露,才情横溢,真是好极了!”
他认得我!
心轴一紧,我怔了怔。若不是认出了我,这灯会上既有公主又有小姐,为何一语呼我小姐?
静了心,我问:“王爷,你怎么会认出我来?”
他呵呵一笑,朗朗道:“你不也认出我来了吗?莲花藏淤泥,自有叶招风。”说着,目光向翠儿扫了一下。
恍然,我看向翠儿的衣裳,豆绿襦,撒花裙,鸳鸯绒球儿,可不正是黄昏时在船上的装扮么?他的意思,我是未放莲花,她是衬花绿叶。
翠儿对他微微福了一福。
他只嗯一声,显示了身份的高贵。
我也赶紧说道:“刚才一时鲁莽,错说了话,请王爷不要见怪!”
他说:“你说错了什么话啊?本王倒是没听出来!不过,本王很喜http://。欢品嫣小姐的快言快语。若因为识破了你,而令你有所拘束,那么本王倒是要自责了!”
温温的语气,他这人说话,总让人心里舒服。我和气道:“拙见浅显,让王爷见笑了!”
“不,小姐贞烈自爱,是本王一向眼拙,没能认出你这枝浊水清莲!”
浊水,他向来是这么看官宦与皇室儿女的么?难怪一直不娶。我心中对他颇有赞同,却也同时升了一分顾忌。
现在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大有后悔的意思,难道是想向品嫣小姐表白什么?品嫣小姐昔日爱慕他,他不屑一顾。此时可能是觉察出了我和品嫣的不同,因新鲜感而生了好感了。
这好感可要不得,我回来只为报仇,匆匆过客,千万别误了他,也误了我。
低头捻着胸口脂玉雪花佩下的流苏,我说:“既是过往,王爷还提什么呢!过往云烟,风吹吹便散了,于你于我,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我现在的心境豁然开朗,只想做你说的那清莲一株,朝迎清风,晚送红尘,于寂静中找寻一份安宁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