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朱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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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李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杨某自是知道你的为人,素来为官清廉,定不会是因为贪那钱财。我们也不愿意为难你,只要你说出那批布料的来历,杨某定保你无忧,想必你也是被胁迫的。”杨时将那胁迫二字,咬的重重的。
李祯连连点头,回忆着说道“我说,我说,这批布料本应从松江府织染局采办。只是临川侯夫人托到拙荆,说娘家在松江有一处产业,织造出来的布料品质上乘,看能不能供奉进宫里。下官担心布料质量,非常谨慎,别说那批布料,就连临川侯夫人娘家的那处织造坊,也是一一查验过的。没发现有任何质量问题,加上今年又加派了织造的任务,就应下了。”
李祯看着杨时,支支吾吾的,言语中有些不太确定,“至于布料是否染上了什么不该染的东西,下官只能保证绝不会有宫中违禁之物,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蓝云,突然插了句话,“临川侯可是承诺了你什么好处?”李祯有些尴尬,却知道瞒不过去,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说了,“明年工部尚书就要致仕,尚书一职就空了出来,临川侯夫人许诺说顺妃娘娘可以替我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谋那尚书一职。”
临川侯胡美,钟萃宫胡顺妃,又是这父女俩,蓝云和杨时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是有数。杨时暗忖,这李祯虽是个官迷,却为官还算清廉,做事也很认真,就不想太过难为他,存了心想给他指条明路。
想了想,杨时还是对李祯劝道,“李侍郎,以你的资历和能力,即使不依靠任何人,工部尚书之位也未必不能到手,何苦走这等捷径。当今圣上最恨徇私舞弊之徒,如若被他知道,你的前程也就完了。”听得李祯面色大变。
看他这幅模样,杨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中有些不忍,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皇后娘娘,你不识内情,只是被奸人蒙蔽。娘娘向来欣赏做事认真之人,或许会在皇上面前提上那么几句。”李祯一听,却是意外之喜。
杨时和蓝云结伴走出应天府,见蓝云斜眼直盯着他瞧,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去,却听蓝云怪笑道,“哎哟,我的杨千户杨大人,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一副菩萨心肠?真真是叫人纳了闷啊!”
杨时看着远方,似是在依稀回忆什么,面色有些黯然,到最后方才苦笑道,“你也知道我身世,不知为何,一见那李祯,我就会想起我父亲。一样的书生儒雅,君子端方,却都因一念之差犯了错。我父亲没人救得了,那杨时却不是啥大过,能放就放过他。”
想了想,杨时知道蓝云顾虑,认真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这是清楚那李祯涉入并不太深,方才如此。必不会误了正事。”
蓝云这才松了口气,想想杨时的身世,家破人亡的经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替他很是难受,就笑着转了话题,“尹氏自尽了,这次要不是这个李祯,我可就栽了。”蓝云又想起尹氏自尽的事情,心中有些不寒而栗,甩了甩头,跟皇家办事,就得捻的清,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否则会死得很惨。
提起这事儿,杨时已经将那伤感抛诸脑后,挤眉弄眼笑道,“这次你家那小姨妹可是立了大功,李祯可是百无漏洞滑不留手,如果不是她,还真不好把一个三品大官弄进来审讯。”
蓝云听得嘴角微抽,眉头一扬,却是有些不大耐烦,“什么小姨妹,尽瞎说,我媳妇还不知在哪儿呢?”杨时一听,却知俩人定是出了什么事,便不敢再开玩笑。
两人也没耽搁,又派人去找了马全。马全匆匆忙忙赶到中正街蓝云的外宅时,天已经微黑。他将披风解下,随手递给了丫鬟,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却迎面碰上正往外走的柳依。
马全顿住脚步,眼角微微一扫,就见柳依眼睛红肿,却是一番哭过的模样。见马全打量她,柳依有些赧然,忙用手巾挡了挡脸,欠身一福,疾步离去。马全想回头,却是忍住了,想了想,却又自失的笑笑。
到了书房,杨时蓝云已等候了多时。马全见杨时站在一旁,表情有些讪讪,就有些纳闷,用眼神询问,杨时却是摇了摇头。蓝云也不理会他,起身将马全迎了进来。
杨时将那李祯之言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最后得出结论,“如此说来,是临川侯和顺妃与尹嬷嬷串通,先是通过二皇孙之手害死大皇孙,又派人到处传播流言,造成太子东宫与郑国公常茂生隙。郑国公上书请立皇太孙,正如了他们的意。”马全和蓝云两人频频点头。
还没等杨时继续说话,蓝云就接着说道,“按常理推断,如果郑国公想让三皇孙顺利成为皇太孙,最快的捷径就是除掉二皇孙。因此,他们安排了这次惊马事件,想嫁祸郑国公常茂,如若成功,那郑国公与东宫之间定会彻底决裂。那尹氏就连临死前,都没忘诬陷郑国公一把。”
马全边听边沉思,此时补充道,“他们在这期间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借宋慎案让太子失去圣心,王仪那边已经查的非常清楚,那折子就是临川侯所上,并无疑问。太子如果上无皇上庇护,下无常家和蓝家跟随,那么下一步就可能是废太子。可是他们唯一算漏的……”马全对着蓝云笑道,“就是你们蓝家。”
蓝云摸了摸鼻子,嘴角一勾,略带嘲讽的笑道,“个个当我们是块肥肉,也不打量吞不吞的下。”马全沉默了半饷,看了看蓝云,有些犹豫,最后才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其实是你那表兄,他对东宫成见已深,除非能立三皇孙为皇太孙,但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马全看了看蓝云神色尚且还好,就继续说道,“他在京师一天,咱们就得费神防着他一天,有多少人想利用他,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出个妖蛾子。咱们得加紧想个办法,把他弄出京城。”
蓝云想起常茂那不上道的样子,就觉得头疼,站起身来对着马全做了个揖,正色道,“我父亲和姑姑早已有言在先,一切均听娘娘吩咐。这段时间为了我这表兄,冥思苦想,已有了个法子,进周兄和言期兄听我一说,看是否可行。”两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方才散去。
或许是因事情有了些眉目,蓝云对蓝仪的管束就没有那么严格,渐渐的,蓝仪又能大摇大摆的在南京城四处晃悠。自从惊马事件之后,婉儿和允炆几人也被暂时停了骑射场的功课。每日课毕,就在允炆的房间里一起练字读书。
这一日,几人正在讨论上午经史课的内容,只见蓝仪也不管是谁的房间,甩开宫女太监,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满脸急色,拉着婉儿就要往外走。
朱允炆见状,笑容一敛阴沉下来,把书往桌上啪的一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们厉声说道,“既然阿猫阿狗都能甩开你们进来,要你们何用?”允炆扬了扬下巴,示意侍卫,“把他们都拖下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话音未落,只见一群宫女太监们吓得扑通跪地,不住磕头求饶。
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你?……”蓝仪脸色发白,却是不敢开口求情。耿璿看了看仍在气头上的允炆,不动声色的推了推婉儿。婉儿有些无奈,这小祖宗,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叹了口气,上前拉了拉允炆的袖子,“蚊子,多大点事儿啊,你这不是迁怒吗。以仪姑姑的性子,谁又能拦得住她呢?再说了,仪姑姑定是有急事儿,否则也不会闯到你这儿来啊?好蚊子,你就放过他们吧。”边说边拉着允炆的袖子直晃。
婉儿又是恳求又是撒娇,最后承诺给他绣手绢绣袜子,允炆方才作罢,却是不让蓝仪带着婉儿离开。允炆让从人们都散了,看也不看蓝仪一眼,冷冷说道,“哪也不许去,就在这里,有啥事快说。”
蓝仪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想有点骨气一走了之,却又想起来意,骨头立马就软了,无奈之下,只好当着几个男孩的面对婉儿说道,“你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在集贤楼见到的那个柳氏吗?她居然是二哥的外室!”
果然如此,婉儿了然,却是并不太奇怪,爹爹含糊其辞,那柳依和蓝云关系想必不简单,难怪一身妇人装扮却被称为柳姑娘。想着想着,只听蓝仪却是忿然道,“二哥居然动了心思要纳她做妾,说到大嫂那儿,大嫂不管事儿,又说到姑姑那儿,被姑姑骂了个狗血喷头。叶姐姐都还没过门呢,就想纳个良妾。哼!”
“叶姐姐?”
蓝仪方才想起婉儿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未来的嫂嫂,连忙补充道,“叶姐姐是靖宁侯叶昇的嫡长女,靖宁侯与爹爹相识多年,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虽还未定亲,却早已有口头婚约,只等爹爹从云南回来就办亲事。”
婉儿已是明白,以这个时代的观点,叶蓝两家门当户对,自是良配,可惜了那个柳依。婉儿回忆起柳依的模样,只觉得温柔婉转,不甚美丽,却是极有韵味,不禁心中长叹。
还未来得及深思,只听蓝仪语气愈发不平,“婉儿你不知道,叶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二哥纳了外室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纳回家里。你素来主意比较多,快帮我想个法子,将那柳氏打发了。”
婉儿有些哭笑不得,摊了摊手,“仪姑姑,你可真是高看我了,长辈的事儿,还是这种事儿,我能有什么办法?”莫说蓝云的外室,就是爹爹的外室,我又有什么办法,婉儿暗道。
想到这里,婉儿的心情就开始恶劣起来。其实说到那个柳依,她不但没法生起厌恶之心,反而会觉得女人沦落如此,身世堪怜,心生怜悯。若论第三者,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事实上,她都在那叶氏的前面,真真说起来,又是怎样个先后呢。
但将心比心,如果是爹爹有了个外室,自己定会如同蓝仪般暴跳如雷,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世间之事,大抵如此,你要较了真,却发现是非黑白已是模糊,余下的不过是立场而已。
“不过是纳个妾,只要不先生下长子,又有什么关系,你这等善妒恶女子,日后谁家敢娶你?”允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冷的插了句嘴。不知两人是否犯冲,自打认识那日起,朱允炆就与蓝仪不大对付。
婉儿看了看耿璿和继祥,均是一脸理所当然赞同之色,心中一凉,果然如此,自己还在那纠结什么先来后到,真真太傻,这哪里是女子的问题,分明是男儿们负心薄幸。
女子对他们来说,需要的娶来作妻,欢喜的纳来做妾,这时代伦理,不过如此,尽可大大方方名正言顺。哪里是自己原先的那个时代,小三遍地都是,却也得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这个时代,可有女子的出路?婉儿的心中却是空前的迷茫。
茂爷终受美人恩
婉儿姑娘投胎到明代以前,只是北京城的一个小白领,结了婚嫁了人,有一个恩爱的丈夫。看多了朋友同学家人圈子里婚外恋、小三等乌七八糟的事儿,也不免会多想。如若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儿,到底会是个怎样的情形,会怎样处理。离婚?还是自欺欺人视而不见?
作为一个颇有些想法的现代女子,她想她是没法忍受那种掩耳盗铃的生活。背叛会成瘾,有一就会有二,当底线被女人自己所打破时,也不用责怪男人不守底线了。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