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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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学渐让钱老板上门游说,自然千恩万谢,一口应允。老板娘夫家姓童,邻居们都叫她童嫂嫂,她一年卖一万多碗馄饨,挣了不过六两银子,在庄园里做管家,每月就有十两银子的花用,还不包括过年过节的红包和平时购物的好处。
八月十八日,童管家穿起新簇簇的绫罗绸缎,打扮得气派非凡,担负起媒婆的重任,在钱老板的陪同下,上天清山神女峰,替自己的东家向神龙山庄提亲。神龙山庄偏居赣东,家大业大,富甲一方,袁紫衣膝下只龙红灵这个女儿,将她看得极为宝贵,平时习文练武学医督导甚严,实不愿让她远嫁他乡,满心盼望能招一个品貌一流、文武俱佳的贵胄子弟上门做倒插女婿,好继承山庄大业。
近些年来,陆续有不少武林豪门、乡绅富户央求媒婆上门提亲,一听她开出的苛刻条件,多半吓得缩了回去。
贵胄子弟之中,文武俱佳的不少,品貌都要一流的就十分稀罕,四样都好又肯上门做倒插女婿的则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有几个满心答应的,袁紫衣不仅派人去明查暗访,还要让男子上山,亲自看过问过,这才放心。
实查之下,那些少年儿郎不是容貌太过一般,对不起广大观众,便是家世十分普通,连穿来见丈母娘的长袍都是临时从当铺里租借来的。
更有甚者,一个看上去十分文静秀气,家世也相当不错的漂亮书生上门求亲,羞答答地坐在大厅里,被她锋利的目光割过,居然吓得当场尿裤子,直把袁紫衣弄得哭笑不得。
一个男子如此娇生惯养,长得再好也是绣花枕头一个,心理素质之差更是人神共愤。
方学渐果然没有看走眼,童管家不但长相体面,口才更是了得,在袁紫衣灼灼逼人的目光下仍能保持亲切的笑容,甜言蜜语和豪言壮语如同黄河决堤,一泄千里,滔滔不绝,硬是把袁明善夸赞成世间少有的佳才美质: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广有金银,有潘安般容貌,子建般才学,为人又极是忠厚老实,是现任玉山县令柳知同的得意弟子,去岁考中秀才,前程十分远大。
袁紫衣对这些天花乱坠的极力吹嘘早已耳熟能详,笑眯眯地听她吹了一个时辰,等她口渴喝茶的时候才插嘴进来,慢悠悠地一条条问来,事无巨细,盘根究底。童管家这两天着实下过不小的苦功,把东家的个人资料背得滚瓜烂熟,此刻应付起来倒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袁紫衣听说求亲之人为了迎娶自己的女儿,特地花了四万两银子在玉山城南购置王家园林,并改名为“灵昭学苑”,灵字当头,以示对龙小姐的尊重之意,心中对这个“袁明善”已存了三分好感。
后来听说他父母早亡,家中别无亲人,本人的年纪还只十六岁,好感登时又增了三分,心想,女儿嫁给他,不就等于白捡了个金龟婿?小两口爱住城里就城里,爱住山庄就山庄,反正离自己不远,时时可以见面。
钱老板这几天替方学渐办事,着实得了他不少的好处,事先又有龙红灵的嘱咐,这种顺手人情白做白不做,便在旁边不时地帮衬几句,方学渐的形象便在袁紫衣的脑中渐渐高大起来,印象良好。
中午邀请两人吃饭,殷勤招待,方学渐的初审算勉强通过。
袁紫衣回山庄以后,发现蛇郎君竟然无缘无故地失踪,连那个脏兮兮的小叫化子也一同不见,猜不出他是去寻小金蛇的下落,还是畏罪潜逃,颇费脑筋。
让她费心的事情还有一样,原来中秋那天晚上,龙红灵曾经半撒娇半认真地向她说起,这次去玉山城,她在一个酒楼上结识了一位很富有的青年男子,人物比较出众。
龙红灵说这些话的时候吞吞吐吐,言辞闪烁,隐约露出一丝爱慕之意。袁紫衣心想女儿年纪渐大,情窦已开,爱慕俊俏男子乃女儿家的天性,禁之不得,如果她当真喜欢,那人的条件又合适,定要想法替她撮合,便多次拿话试探,询问是哪家的儿郎,龙红灵总是不肯言实,让她空着急。
她只道女儿的脸蛋太嫩,不肯和长辈说明这种羞赧的事情,便私下嘱咐小昭时刻注意小姐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即报她知晓。
袁紫衣哪里知道,小昭和龙红灵现在是连在一根线上的两只蚱蜢,过了三天半句实话也没有透露出来。
回山庄的当夜,龙红灵把那对银手镯交给小昭,说是方学渐送给她的定情礼物,过几天就要上山提亲,娶她过门。小昭一辈子没戴过如此贵重的首饰,手指颤抖着接过手镯,心中欢喜无限,眼眶中两行泪水流出,滚过雪白滑腻的脸颊,挂在俏丽的下巴上。
小昭从小被卖入神龙山庄为奴,多年来一直省吃俭用,才积下了五十多两银子,这对银手镯买来便要四十三两,差不多等于她十年的积蓄,何况又是情郎送给自己的定情之物,自然看得极为珍贵。
龙红灵见她这副模样,知道瞒她不得,硬要她留下来和自己同床睡觉,抱住她的身子,便把自己和方学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小昭虽然比龙大小姐大三个月,却如何敢与她争夺男人,当下发下誓愿,嫁过去后甘愿做小妾。
主仆二人在床上拜了姐妹,在被窝里嬉笑玩闹到三更半夜,制订的“训夫条例”多达三百六十五条,全是成亲之后两人如何对付方学渐的条条框框。
条例之详尽骇人听闻,举世震惊,比如吃完早饭之后,半个时辰内,方学渐背诵一篇《大学》文章,错一字便须用鸡毛掸子打一下屁股,而且特意注明了是打左上屁股还是打右下屁股。屁股分左上、左下、右上和右下四块领域,是怕重复责打过于疼痛,也算考虑周到得很了。
两人最后说到晚上如何督导方学渐修炼丹田火热硬功,龙红灵咬着她耳朵,坏坏地笑,道:“男人这方面最是要紧,稍有疏忽,便会走火入魔。”
小昭想起自己和方学渐亲热时的情景,全身一阵发烫,把红通通的脸蛋埋在枕头里,轻声道:“姐姐,这个自然是你单我双……轮流服侍相公,要么,你两天我一天也好。”
龙红灵把小手伸入她的两腿之间,嘻嘻一笑,道:“轮流服侍倒也不用,只要床做的大一些,三个人挤一挤,总能挤得下的。”
小昭的脑中仿佛出现了一张老大的牙床,帐幔飘动,三具赤裸裸的身躯交叠在一起,一男二女,男的强壮英俊,女的俊俏性感,心头一阵阵火热涌来,叮咛一声,一根纤细的手指滑到自己的花房之上。
童管家出使顺利,回来之后,与东家说起前后的详细经过,不曾漏了半句,最后告诉他,袁夫人要他上山一趟,她要亲自看一看。
方学渐喜忧参半,心想袁紫衣如此精明的人物,自己和她见过面,多半会被她认出来。他躺在太师椅上闭目思考了片刻,问道:“玉山城里可有精通化妆的人物?袁夫人喜欢忠厚老实的年轻人,我便要化妆成一个忠厚老实之人。”
童管家笑道:“这事情简单,城东头的王妈妈化妆技术最好不过,一个只有三分姿色的女子,经她的巧手一琢磨,不过半个时辰,出来时便有了八、九分的姿色,全城的新娘嫁人前最爱到她那里化妆,生意十分火爆。”
方学渐哈哈大笑,道:“这王妈妈有这么大的本事,也算妙手回春了,你帮我前去联系,尽快安排。还要买些珍宝、绸缎之类,都用紫色的包裹,好做礼物之用。”
童管家接了银票自去办事,第二天便帮他约好了王妈妈,诸般的礼物都经过精心挑选,加上方学渐的五样珍玩和四幅字画,凑成十八之数。
方学渐经王妈妈一番精心整治,果然形容大改,当真眉清目秀,肌肤白嫩,面相端庄,和传说中的粉孩儿相似。更妙的是两撇胡须若有若无,甚是清淡,挂在红润的嘴唇之上,不仅无丝毫老态,还有效地掩盖了原先有些稚嫩的面目。
方学渐揽镜自照,不相信镜中之人便是自己,扭了一把脸颊,觉出疼痛,才确信不是做梦。他心中高兴,便多给了五两银子。
八月二十二日是黄道吉日,方学渐换上按照省城时新花样,连夜赶做的宝蓝色的绫罗长袍,净袜丝鞋,月白夹翠绿色边带的头巾,都用龙涎庆真饼熏得扑鼻之香。谚语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方学渐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更显得人物轩昂,丰神俊朗。龙红灵如果见到他此刻的模样,吃惊应该是大大地。
童管家雇了五辆马车,遍挂红绫,装饰一新,挑选了庄子里比较耐看的四个丫头和四个精壮的仆人,也是簇新打扮,带着十八样用紫稠包裹的贵重礼物,第二次朝天清山神女峰而来。
因为是凌晨动身,一行人到达熊猫峰下的时候,时辰尚早,太阳湿润润的,已经升到树林上面。雾气刚散,晴朗淡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薄冰一样地澄澈。
车马停在神龙牧场,几个车夫由牧场的仆从去招呼,总管老麻得了袁紫衣的吩咐,陪同他们步行上山。
他早就听说求亲之人是那个在城里花了四万两银子购置王家园林的袁明善,家资阔绰,心中先存了三分好奇,一见之下居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容貌清俊,人物标致,和小姐倒正好相配,只是…只是怎么有点眼熟呢?
方学渐眼见群峰错落,山势险峻,一条崎岖小道蜿蜒而上,仿佛没有尽头。他是第二回走这条羊肠小道,前一次挑了一副一头轻一头重的担子,饱受大小姐的百般折磨,今日却是带了贵重礼物上山求亲,只盼望能顺利地娶这个刁蛮小姐为妻。
神龙山庄建在一个大山坡上,高墙深院,屋舍林立,方圆几达两顷,门口立着两座高大的石雕,人面蛇身,正是上古神话中的伏羲和女娲。
众人行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来到了山庄门前,梨木大门敞开着,庄丁识得老麻,没有询问,请他们入内。才入前院,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老麻给方学渐介绍,说是山庄的总管,姓闵。
闵总管四十上下年纪,生得白白胖胖,深绿色的丝稠衣衫夸张地裹在身上,把她肥厚的腰部勒出一圈明显的凹槽,一张脸庞圆月也似,眼睛笑眯眯地,不住打量着方学渐。
她让八个仆人把礼物放在厅前的门房,然后带了方、童二人到厅上来见山庄夫人。大厅很宽敞,上首两张高背太师椅,两旁各有六个座椅,长几相隔,上铺大红锦绣。明媚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照在地面黑黝黝的花岗岩上,更显得大厅中有一股肃穆威严之气。
方学渐还没跨进大门,就望见袁紫衣端坐在大厅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正襟危坐,满脸严肃,没有一丝笑容。方学渐事先已请人教了自己行止要害,一入厅门,便上前言好,深深作了一个揖。
闵总管让两人在客位上坐下,吩咐丫鬟奉上香茶、糕点,也在下首坐了。
袁紫衣微微地弯腰,算还了半礼,她见方学渐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身段风流,衣冠济楚,已有三分喜欢,又见他举止有礼,温文而雅,心下更是满意。
她原本和闵总管约好,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须将求亲之人逼得原形毕露不可,现下心中乐意,竟然微微一笑,语气也比会见其他求亲者时和缓不少,开口道:“袁公子,我俩同姓,也算有缘,不知你老家何处,家中还有其他亲人么?”
这些问题童管家早就说过,方学渐当即复述了一遍,说自己的老家在九江,祖父曾在浙江天台做过两任县令,死于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