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清(清穿)-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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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床上跳起欲冲出门去,却被凝烟拉住,“姐姐莫不是要这番模样去伺候主子?”我看向她背后的铜镜,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下眼睑还透着淡淡的黑青,面色苍白如纸,衣服凌乱不堪,铜镜里这个落魄的女人,真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我这个样子,还拿什么跟董鄂•;云嫣比?难怪,安凝!难怪他们两个都要她,不要你!
都不要你!
我以为我害怕的是分别的时刻,原来我同样害怕重逢,不敢与他正面相对,只敢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偷偷窥视他的背影,白衣微扬,我情不自禁地追着他的身影向前跑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花盆底鞋让我扭到了脚,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心似乎碎成了粉末,泪珠连连,感觉此生所有的难过都已经汇集在这一刻了。
一个人从背后将我转过身,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博果尔!真的是他!他蹲下身凝望着我,眼中满是心痛、担忧,我噙着泪,不由自主地勾住他的脖子,他将我打横抱起,他的脸离我好近好近,很想抬起手去摸摸,他将我放在一块大石上坐好,蹲下身替我活动着脚的踝关节,“疼吗?”他低着头柔声问我,眼神温柔的仿佛是在对待一副心爱的瓷器。
我吸吸鼻子,用力摇摇头。
他抬起头来看向我,嘴边强扯出一丝笑容,“以后,不要再这么莽莽撞撞的了!再伤到脚,可没有人背你了!”
“你不背我吗?”我问他。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却被他一句话哽咽在了喉。
“我已经跟皇兄请旨,等你二十五岁出宫之时,给你许配个好人家做正室!就你这坏脾气,相信今后也没人敢欺负你!”
我的眼泪忽然间止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声道,“你叫我嫁别人?”我直愣愣地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有柔和有迁就,却再无以往的留恋与不舍。
“好!襄亲王,奴婢祝愿你和福晋白头偕老!”半天,我静静道,强撑着自己站起身,一步一瘸地向回走,拼命地呼着气将眼泪往回吞,不哭,坚决不哭!
倘若那人不会心疼,你的眼泪伤的只是你自己!
走着走着,身后没有一点动静,竟然没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我还想着那人会跑上来重新将我拥入怀中,他曾经对我说过绝对不会再放手,而如今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已没有了他的踪影,我最后的美梦终于破灭,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辛苦作相思,再怎样刻骨的相思,无法说出便也只能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世间的女子大多如此,宁愿守着自己为自己搭筑的围墙裹足不前,也不愿勇气十足地踏出去一步,只因那人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
别了……博果尔!
从今而后,天高地远,海阔天空,我们只可相忘于江湖。
“擦干净!”一块明黄色的手绢递到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到了居高临下俯视我的福临,看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转开了眼,重复道,“擦干净!朕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接过他的手绢,自顾自地低着头抹着眼泪和鼻涕,“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我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他的眼中带着三分嘲讽三分不屑,顿时一窝火的怒气窜了上来,我忽的站起身,扯着嗓子对他叫唤,“你现在看到了?我是宫女,私会外臣,污秽后宫,你笑也笑够了,羞辱我也羞辱够了,现在让我在这自生自灭不行吗?还是你已经等不及想让我快点死了?”
他不语,也不动,半晌,才沉声道:“看来是朕越来越宠你了,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是啊!”我斜眼轻笑道,“白绫、毒酒、匕首、砍头还是凌迟,你赏我个痛快!我感激你一辈子!”
他举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眯起眼睛打量我,啧啧地摇头,“婉夕,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真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懂事的孩子?一个十八岁的男孩站在我面前说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心中止不住地发笑,还真的笑出了声音,笑得不可抑制,眼泪却阵阵泛滥。
他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你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看透吗?很多事情由天由地由人,却往往由不得自己!”
我苦笑道,“是啊!所以我讨厌这个地方!无比讨厌这个地方!”
他直视我的眼睛,突地扯住我的胳膊,一路拉着我走过御花园,穿过神武门,上了一辆马车,透过车窗看到窗外琳琅满目的商铺和如织的人群,我出宫了,我竟然真的出来了,一时不知自己心里作何感想。
马车缓缓地停下,他先下了车,掀起帘子看着我,我只得探身下去,“若你真的想离开,从此刻开始,你的心和你的人都是自由的!”他直直地看着我。
我木讷地回望他,似懂非懂他的意思。
“朕放你离开那个令你无比讨厌的地方!”他郑重吐出这句话,转身上了马车,我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垂下的车帘,他刚刚是说,放我离开?我慢慢回味着这句话,麻木得无法思考,却还是不假思索地转头融入街道的人群之中。
我行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头,走到了多年前与博果尔初识的那间茶馆,仍然是门庭若市,坐下喝了一杯茶,只有苦涩没有回甘,一阵清风拂过,嗖地窜进了我的脖子,不禁让我打了个寒颤,令我头脑不觉清醒了不少,其实,苦的从来都不是茶,而是自己的心。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重新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我置身其中再也感觉不到热闹,而是愈发突出我的寂寥,式微,式微,胡不归?胡不归?可何处才是我的归处?
走来走去,竟还是走回了紫禁城,抬头仰望这高高的城墙,突然想到杰克曾对露丝说过,“他们把你困住了,所以我得带你离开!”原来,这座厚厚高高的城墙困住的不只有我的人,还有我的心,纵使走到天涯海角,我的心仍然不在自己身上,这天下任何一个地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我掩住自己的脸,感到温热的眼泪湿润了我的手,安凝,你把自己弄丢了!
神武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帘缓缓掀开,它的主人探出身子跳下马车,半天都不动,只是静静地遥望着我,静到我都以为他是一尊雕塑,可待我走近才发现根本不是雕塑,因为若是雕塑,他怎么会有如此清澈的眼神呢?
“为什么没有走?”他平静地问我。
“我走不掉。”我喃喃开口道,“纵使明知前方的路是黑暗的,我还是选择回来!”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拉住我的手,“朕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太和殿还是静静地坐落在此处,“朕第一次碰到你,就是在此处!”我与他并肩站立,他抬头仰望天空,“那晚的夜空和现在一样!”
我抬起头,天空竟连一丝云都没有,无数的星光洒落在地面上,我转过头去看他,他的眼睛亮的出神,如同初见他那晚,仿佛星星跌落到他眼睛里,“纵然前方的路和现在一样是黑暗的,可还是有指引你道路的星光,即便它们有时会被乌云遮盖,可仍然会等到云散雾开的一刻!”
满天繁星下,我竟也为他感到一丝心酸,那晚的他心中也是如此惆怅无奈吧。
“朕刚才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他停了停,见我没有反应,低转头来看向我,“你都不问问朕是赢了还是输了?”
“那皇上你是赢了还是输了?”我顺势问他。
“朕从不设没有把握的赌局!”他说,“所以朕要拿回朕的赌注。”
“是什么?”
“你!”
我并没感到惊讶,事实上是我的心早已麻木到没有了任何的感觉,所以不以为然地轻笑了声,他看着我蹙眉微笑,“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为何还怕和我一起看看前面的路有多黑暗多险恶,两个人总有一人能够帮忙掌灯。”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能够帮忙掌灯。
我心中莫名一痛,可转念一想,痛有何用,人生皆痛,所谓定数,生亦何欢,死又何苦?既然生死都可以排除在外了,还有什么能够让我为之心痛的?
我低下头笑了,罢了,罢了,心如止水吧,我现在只想如此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是我真正认为云淡风轻的日子,我努力让自己回归到初进宫时的状态,做好一个御前侍从女官的职责,一心一意照顾好福临的日常起居,除此以外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再关心,真正做到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福临批阅奏折时每每批到深夜,我也总是随侍左右,有时他遇到令他烦心的事,我也时常扮作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去安慰鼓励他,谁让我是三百年以后穿来的人,后世对他的功过评说我早已知之甚详,如今要做的只是委婉的告诉他何谓可为何谓不可为。
譬如一次,一位大臣在早朝上当面回驳了他的新政策略,福临脾气急躁,与之发生了冲突,回到宫里也不得安宁,气闷的饭也吃不进睡也不得寝,我问他:“为何不请众大臣同一桌吃饭,对膝盘坐,让他们也得蒙恩惠,更好为皇上效力?”其实,这只是二十一世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酒桌文化,只是这生在三百年前的小皇帝需要点拨点拨。
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也只是沉默无语地站在一侧,看见墨干了就给他磨点墨,发现茶没了就给他添点茶,他怕我烦闷,有时也会特许我翻看他御书房里的书籍,如今我认繁体字的能力可是大大的提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够着脖子连认带猜的半文盲了,但也仅限于看一些显见易懂的诗词,文言文之类的高深文章还是入不得我的眼,手上这册唐诗•;宋词•;元曲》,已被我翻阅了不下十遍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谛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几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如今我是知道这首诗是元好问的摸鱼儿》,要说过去,我也只记得这首诗的第一句,还一直以为它是金庸老先生名句。
谁要当初某天打开电视,正巧碰上神雕侠侣》的大结局,一个眉目娇美,清纯脱俗的小姑娘站在悬崖之巅,喃喃地道出这句话,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那小姑娘念叨完这句话,随之泪珠夺眶而出。
当时的我还未将神雕侠侣》看完全,等若干年后我看过后才明白,何谓情之所至无怨尤,公孙绿萼没有逃过,陆无双没有逃过,程英没有逃过,就连郭襄也没有逃过。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我情不自禁地道出这句话,福临早已站在了我面前,他看着我,眼神中有哀痛更有无奈,我站起身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