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颜之妃舞帝殇-第1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闻言怔住,一颗心骤然碎裂,我深吸一口气,笑着哑声道,“傻丫头,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看我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么?”
牵她的手欲将她引入东偏殿,霁雪不安,四顾周围,为难地道,“还是……还是不进去了,这里……”
我握紧她的手,“有我在,不用怕!”
穿过中殿,她小心翼翼偏头望向西偏殿方向,“皇上他……”
侧眸,不经意间见她眼中隐含希翼,心下一紧,了然于胸。
案上茶香氤氲,透过白色蒸腾的热气看霁雪的脸,忽觉时光倒流,不知今夕何夕。
“身子还好么?你才刚刚怀孕,日子一定挺难熬吧?我那时……”
笑容僵在唇边,脸色刷白。
深秋的风吹打在窗棱上,一下一下,揪痛人心。
霁雪不解,轻声问道,“那时怎样?”
我低头,掩去眸中一霎那的血色深黯,再抬头时,面上已是一抹淡笑,“没 什么,我那时听人家说,怀孕初期最要小心了,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快快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出来。”
霁雪羞红了脸垂下眸去,珠圆玉润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语声轻忽,“但愿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
我凝眸,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有我在宫里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霁雪笑容僵硬,“贵妃娘娘待我很好,官里有谁会来伤害我呢,小姐想的太多了。”
话音刚落,只听中殿传来一片杂沓脚步声响,漓天澈怒气冲冲跨进殿来,回头压抑着怒道,“把殿门关上,将他们统统赶走,朕不想再见到他们!”
外殿宫门訇躲阖紧,霁雪与我面面相视,随即不安地站起来,一脸惊慌。
我起身将她按回椅中,示意她不必紧张,自己一个人走出东偏殿。漓天澈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我,面上一僵,硬生生压下满腔怒气,低道,“吵着你了?”
我摇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在此时,听见殿外有人厉声高呼,“皇上英明,邰州沧州未及入冬便已暴雪横行,灾民盈野,此等惨事百年不遇,民间已有流言,天降异象,必有妖孽,妖孽不除,灾祸不息。皇上,君人者,以百姓由天。请您务必以大局为重,以民生为先,眼下唯有当机立断诛杀妖孽,方能平息民恕,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啊皇上!”
妖孽是谁,不言而喻。
言下之意实在太过明显,我与百姓两者之间,漓天澈就只能选择一样。
眼睫微动了动,仍是不发一言。广袖之下,一双手攥得紧紧的。心口涩滞,面上却现冷笑。
他们眼见漓天澈的心意一时难以撼动,又见我与他合殿而居,以为我独霸椒房,而北征军亦在此时逼近皇城,情势完全对他们不利,已然狗急跳墙,便借邰州沧州两地雪灾造谣生事,以民意来胁迫漓天澈。
漓天澈若是仍然一意孤行,执意立我为后,必将成为商纣王周幽王一类荒淫无道的亡国昏君,为天下人耻笑。
这一次,他们是要逼漓天澈非杀我不可了。
抬头,含笑看他,“怎样,杀是不杀?”
漓天澈蹙眉,沉声道,“清儿,休得胡言!”
霁雪趺跌撞撞奔出东偏殿,扑通一声跪倒在漓天澈面前,哀声乞求,“皇上,小姐不是什么妖孽,求求您不要杀她,不要……”
漓天澈未料想霁雪此刻突然现身,惊得后退半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抚颧闭目摇头,轻叹一声,上前去扶她,“是我让她来的,皇上若要怪罪,只怪罪我一人就好!”
此时,殿外群臣依旧不依不饶,“北征军不听皇上调遣,肆意挺进数百里,兵临城下,分明受人嗦摆,有举兵谋反之嫌,请陛下明鉴!”
很好,又多了一条罪状,原来我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的十恶不赦。
漓天澈怒极,面色越发沉黑。我扶着浑身颤抖掩面低泣的霁雪静静看他,笑中尽是讽意。
“杀是不杀?”
再度开口,眸色清亮,精光毕现。
漓天撒气急,“清儿!”
“你放心,我还不想死,二哥的尸首一日未找到,我便一日都不会死心!”
“那你……”
“皇上,漓国有此等‘忠臣’,大‘幸’也!面对这样的人,我就只有这一句话,杀,还是不杀?”
漓天澈怔住,霎时动容,惊喜踏前一步,“清儿,你……”
我抿唇,笑容漾得更甜,心却一点点僵下去。
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决定助你,助你不再受他们的挟制,助你做到真正的君临天下。我更要查出那个隐藏在背后真正的凶手,为二哥报仇!
“你记得,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漓氏,为了全天下的百姓,为了……二哥!”
漓天澈原本灿然夺目的脸顿时一分分灰暗下去,他勉强低道,“可是这样太危险,他们个个老奸巨猾,没那么容易对付。清儿,我不想令你也卷入其中,我只想你开开心心地活着,只要我做这主位一天,天下间的一切,便是我的东西,统统都是你的!”
怀中霁雪浑身一颤,脸色陡然间变得煞白,朱唇抿成一线,咬得就快要渗血。
我深吸一口气,头仰起,定定看他,半响,方沉声道,“可惜这些……我并不稀罕。我的人我的心,这一辈子都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低头将霁雪的手放进他掌心,施力握紧,转身,头也不回。
“眼前的人,才是你最应该珍惜的。”
用力拉开紧闭的殿门,一步一步缓缓走出去,逐渐现身在了所有人面前。
玉肌凝润,长发乌青,广袖临风飘举,长襟若曳月华,一身夺魄光彩,迫人欲窒。含笑冷冷俯瞰众生,无尽倨做,汇于一身。天下女子,最尊莫过于此,因为此刻你们跪的,依然还是令你们痛恨入骨的我。
千里江山寒色暮
阶前黑压压伏满一地的老臣,听见殿门打开,纷纷抬眼望来。
已是戌时三刻,天色将暗未暗。玄畿官中,巍峨城阙下的一带屋宇绵延,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无声矗立在暮色里,高处望去,松柏森森,黛色入云。我站在高高的玉阶上,耳畔像是听见偌大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传来冰冷寂寞的声响,渐渐潮水一般汇聚,化作凄婉悲凉的歌声,湮灭整个世间。
一切恍如寂寥而空旷的梦境。
暮色中,雪白的衣袂翻飞,长长墨发张扬在风里,瘦削身彤决绝挺立,高傲且疏离。眼神凛冽地望向他们,而后冷冷开口,“这些所谓的怪力乱神之说你们竟然也会蠢到乖乖去相信?两地重灾,应当及时遣使前赴灾地赈灾,安抚灾民,你们身为朝廷肱骨,非但不能以身作则,反倒在这里向皇上大呼小叫危言耸听,居心何在?你们口口声声求皇上万事以百姓为天,以民生为先,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可笑,如今连你们自己都做不到,有什么资格来劝谏皇上!”
语调冽如金石,掷地有声。众臣骇然吃惊,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色,为首的虢国公颤颤巍巍从冰凉的玄武石地砖上爬起来,屋子粗喘片刻,方抬手遥遥指向我,“你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廉耻二字该怎么写?妖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迷惑皇上,无耻干政,别以为你从此便能只手遮天,老天爷早晚收了你!”
“干政?”
我扑哧冷笑一声,“您是老糊涂了,还是真的忘了?蔓清是先帝爷亲封的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对我不敬便是对先帝爷不敬,对皇上不敬!依照律例,这大不敬之罪,当处极刑……”
故意将尾音拖长,冷淡中透着绵软,入耳酥然动听却又凛寒迫人。虢国公面色刷地惨白,又惊有气,指着我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来人!”
我却在此时骤地敛去笑容,一声厉喝,震得身前每一个人面如死灰,虢国公更是吓得手捧心口,立足不稳,仿佛下一秒便能往后栽倒下去。
此刻的我在他眼中,在所有人的眼中,只怕已成为地狱里索命的厉魂。
“虢国公年事已高,再也无力朝政,将他抬回家中,好生歇息着!”
话音一落,众人方才松了口气,怎么也好过白白丢掉性命。虢国公身子晃了一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倾倒下去。身旁一左一右两个老臣连忙将他搀扶住,他像是早已失去意识,再也不堪重负,整个人都斜斜挂在那两个老臣身上。
韩琦应声领命,猛一招手,身后立时有两名重甲携刃的御林军上前,一左一右钳住虢国公的臂膀,将他拎在手中。正欲转身离去,虢国公似是猛然间从混沌中醒转,白眉紧拧,咬牙奋力嘶声,“放在我!我不走,我要见皇上!皇上,皇上!您快出来看看哪,皇上……”
朱漆殿门开阖处,一片静谧深幽,任他撕心裂肺喊破了喉咙,始终无人应声。
阶前所有人汗流浃背,至此终于明白,皇上这一次是真的放手再也不管了。他们面前的这个人,白衣胜雪,目光清亮,薄唇含笑,睥睨众生。这个女子,不论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从眼前的这一刻开始,高高在上。
暮色四夸,天空云卷云舒,依旧是宫中宁静的傍晚,可是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虢国公在仁熙殿外当众受辱的消息很快传扬开去,第二日的太极殿上便先后有数名老臣随之告假回家休养,跟虢国公不一样,他们个个皆属自愿。
我站在太极殿巨大瑰丽的明堂中,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与他——雍和新帝,仅咫尺之距。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龙涎香气,初冬的寒风透过朱漆镂空的窗格吹进来,如冰雪拂面,入骨清寒。
雍和元年十二月丁巳,上诏令帝师辅政,诏令中嘱目:上若病,或离官,帝师可代。摄政。
时近年关,宫中渐渐忙碌起来,漓天澈拟在除夕之夜举办一场祭祀大典,以此来度贺自己登基依赖的第一个新年,并祈求上天保佑天下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紫清阁内,烛火高烧,照得一室通明。
这里与仁熙殿比邻,漓天澈特地吩咐内延司将原本的殿名改成了现在的紫清阁,辟给我一个人专用。
我斜倚在案旁蹙眉沉思,案上,是白日里刚接到的折子。
之前漓天澈以新任户部侍郎宗敏为宣抚使,前赴邰州沧州赈灾。原本诸事顺遂,宗敏刚刚离开邰州,在去往沧州的路上竟被一股流民所掳,不仅娠宪物资尽数被劫,一行人更是影踪全无。沧州灾民原本急等这批物资度过难关,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群情激愤起来。众皆以为朝延使诈,吝于出资赈灾,灾民于是演变成了暴民。他们杀了沧州知府,夺了官仓占地为王,后更一路由西向东,到宁德时人数已达十万之多。暴民打着“清君侧,诛妖孽”的旗号一路直向锦都逼近,势如破竹,连下鄱阳,西河,柳川等四座城,至殷梁关方止。
而殷梁关距离锦都,仅八百里之隔。
漓天烬接到旨意已火速调集他手上的十万南剿军前去平剿,此时已与义军在殷梁关外打起仕来。数日过去,战事毫无起色,那一众暴民本就置只死地而后生,个个都不怕死,拼起命来尤其凶狠,不顾一切,竟比漓天烬的南剿军还要勇猛悍厉。
如若连烬也抵挡不住……
牙齿不觉间咬痛了下唇,面色惨白。
琉璃宫灯影落沉沉,紫清阁内空空荡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风声朔朔,刮得人心烦意乱,压制不住地浮躁。
殿门吱呀一响,脚步声渐渐走近,我颓然扶额,头也不回轻摆了摆手,“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自去歇息吧,让我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