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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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小小的月亮。暴风雨的夜晚,我独自坐在室内看天空被闪电划破,闪电照亮天空的时候,天空是一片淡紫色,那么美丽的又那么让人恐惧的。我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安然入睡,我的心惶惶不安,每天我都急着想要赶出去,晚上又急着想回来,似乎是我出去便能够把这里的一切甩在身后,可以不管不顾,但又有着期待,我等的是一个明知不会有的未知。每天我在回来的路上都会想今天会不会有电话呢,每天我回来后都会希望电话铃声响起,而它响起时心里便是一跳,迫不及待地想起接而又忐忑不安。
我觉得很寂寞,这是不同于以往的心情。我一直拒绝着“寂寞”这个词,不让它与我靠近,我以为它是喧闹图景中的那一双漠然的眼睛,或者是长风吹起发丝时索然的表情,它是无所寄托,无所畈依。我并不害怕独处的冷清,只是恐惧心灵的荒芜,依然可以看到灯亮起,但屋里没有我熟悉的人,灯光对我而言也失去了意义,它只让我的心空落的发疼。有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大声地笑着,我跑出去和她们一样笑着,但看见的是另外的影子。
管楼的阿姨也是寂寞,无线电一直开着,里面放着越剧,咿咿呀呀地唱,阿姨也跟着唱几句,还颇有几分凄婉的味道,听得多了,我也能够听懂几句,心也随着柔婉的腔调往下沉。
有电话铃响起,在夜里,却是一个陌生的男音。他说,我很无聊,可以跟你聊聊吗?他说,这是我随意拨的电话,希望你不要介意。这可以是算作一种骚扰,但我想电话那端的人一定也有颗无所适从的心,于是,我成了他陌生的塌实的听众,听他随意地瞎扯。从幼儿园到大学,从他的父母到同学。我大都似乎仍然只做一个倾听者,有时候附和两句,因为我心里的惶恐,所以没有拒绝接听电话,在听他胡侃时,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的烦恼。他说他不想回家,在家里一点都不自由,他说在这里的日子也很无聊,每天吃饭瞎玩日子单调很没意思,他说他有很多的理想但还没付诸行动,说他自己是个罗亭式的人。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个月,有一天,他突然问我,聊了这么久,可以见你吗?我犹豫了一下,不是因为矜持,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需要距离感和神秘感的,一但打破就会索然无味。后来我还是答应了他,因为他与我同系,大二学生。
他是个平凡的男孩,剪着平头,眼镜后面是细长的眼睛,他叫耿飞。我们随意的说着话,在日幕的阳光里听着鸟群在旁边的杉树林里嬉闹,人群吸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餐厅走,这是家的气氛。那天晚饭是他作东,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或是抱怨一下学校,像所有有着不满和迷茫的学生。
依然会接到耿飞的电话,依然是不着边际的闲聊。有一次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说随缘吧,在某个地点,某个时刻,某个人身上,我突然有种感觉他就是我想要的人。他说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我说这是没有标准的,遇到了自然会知道。
后来,电话沉寂了几天,有一天晚上,门卫阿姨叫我了,告诉我外面有人找,我穿着拖鞋出来时,看见了耿飞。我说,耿飞,你有事吗。他说没事,只是心里闷,很想跟你聊聊。
我们沿着林荫路散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耿飞出奇地沉默,我说出来的话就象掉进了深不可测的谷底,连回音都没有。耿飞突然说,那天我在学校里看到你,那时你侧过头去看夕阳,显得落墨和惆怅。我说是吗?我倒不记得。他没理我,继续说,你不是说心动只在刹那间吗,就在那一刻,你打动了我。我楞塄地站在原地,震惊并且惶恐。
回去的路上,我又看到了那盏灯,我的心里渴望的是这样的灯光,孤独与寂寞不能成为理由,我已经孤独了很多年,等待的时光也已经很长。只有在我无助的时候,我会渴望有人在我的身边。那一天下午,我正要穿过马路对面去,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会儿路上积满了水,车辆经过贱起半人高的水花。但我为了赶时间就冲进了雨里,然后走在马路中间的时候,车辆迅速增多,来往的车辆疾驶而过。雨迅速把我浇了个透湿,路的两侧是高楼和躲雨的人,而我,是在汪洋中的船只。
那天晚上,我对耿飞说的是“对不起”,我说,我不是你想要的类型,你并不了解我,我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
他说,只要你给我时间,我可以慢慢了解你。
我说,我只是偶然地闯进了你的生活中,在你最无聊的时候,只要你愿意等待,你可以等到你真正心仪的人。
后来有好几次,我回来的时候会看见他站在宿舍楼前,我远远地躲开,一直到他离开之后才回来。有时夜里有电话铃声响起,拿起来却没有人说话,只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开学的时候,我收到一份汇款单,是从西北寄来的学费。我不知道这个夏天他都如何地辛劳才筹到这笔钱的,我一直想脱离他独自生存,然而始终还是依附于他。
依然碰见杨涛,两个月不见,我有点恍惚起来,犹如隔世。他说,好久不见,变黑了嘛,这么辛苦啊。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后来我想了很久,写了封信给他,信里只有一句话:昨夜的灯光,可不可以在今夜为我明亮?
信寄出去以后,我瑞瑞不安,不敢去猜想结局,但又不得不去想。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失掉了一个女孩所应有的矜持,会让他看不起,同时我也后悔自己的歙辞暧昧不清会让他不明所以,最后一笑了之。一连几天都没有一点讯息,周末的晚上,我早早的走了出去,我实在是怕极了一个人在空落的房间里等待的心情。我爬到了图书馆的四楼,坐在一个临窗的位子上。那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可以看到鹭群白压压地栖在树梢上,宿舍楼的灯一盏盏地亮起来,坐拥书城,心是静谧的,然而又有着求知的渴望。在我看来,图书馆是最能减却浮躁的地方。个人的心高气傲在浩瀚的知识海洋面前只会显得无知和浅薄。有时会有恋人坐在里面,男的是书卷气的或是很阳光的,他偶尔俯过头悄悄地在女孩耳边说话,女孩便掩着嘴轻轻地笑,图书馆也流淌开干净纯美的空气。然而今天在同样的气氛里去却不能一如既往地平静。楼下经过的人群说话声低低地传上来,窗外的天空也许是因为灯光的照射,显出一片淡淡的粉红。
我早早的走了出来,不知何去何从,我又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感觉里,想要挣扎却越陷越深。我觉得自己是在一种无望的期待中,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的拒绝和漠然,那将让我何等难堪。
回去的路上照样经过那扇窗下,我低下头不想去看,它只会刺人的眼睛。然而有个人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怎么今天不再看那盏灯光?”在路灯下,我看到了杨涛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一下子窘了起来,并且很恼怒,我想从他身边走过,但他又挡在我的面前,这次他换了一张认真的脸,说你生气了?我故意逗你的。
后来我们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聊天,他说他已经在那里徘徊了几天,但一直没有遇见我,今天特意早一点等在那里,他说他以为我会往上看的,结果我低着头走路,让他很失望。教学楼的灯突然的熄灭,昏黄的路灯也一盏盏地关掉,只有天上的星星,还在调皮地眨着眼睛。
生活的美好似乎一下子在我的面前展开。我开始对着所有的一切微笑,做作业的时候对着书本微笑,上课的时候对着老师微笑,走路的时候对着迎面走来的人微笑。早上我一早起来去树林里读书,晚上很安然的入睡。下午我们都没课的时候,我们也会到草坪上去晒太阳,那时候的学校就像一个大的休闲场所,很多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坪上,草坪因了云的阴影像波浪般的变幻色彩,有的时候我们看不进书,就凝神地看着一只蚂蚁叼着一只小虫子在草地上爬呀爬。
周末的时候也会去看一场经典的电影,我第一次看到布拉德·皮特主演的《燃情岁月》,欣赏到一个野性的外表和易感的内心完美结合的男人的动人魅力。当然还有《简爱》,很多女孩都会说自己喜欢简·爱,
因为我们大都平凡,都有让自己自卑的地方,沮丧的时候,当我站在镜前,看着我的脸,头发和全身,每一样都会让我讨厌,每一样都让我不满意,我真想把它重新捏造过变出一个全新的自己,可是有时候我会欣然的看着它,感谢上天赐给我鲜活的生命,还有我正燃烧的青春,青春是挡也挡不住,掩也掩不住的东西,它从眉间,发迹间丝丝缕缕的往外渗,它就像外面的阳光一样,是要让人奔跑的。还有一次是看由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同名小说改编成的电影《情人》,这是一部侵透着绝望情绪的影片,对生活,对爱情,因为绝望所以沉溺,因为绝望所以放纵自己。这也是作者的疾痛,那个曾经倾倒巴黎的少女,才华横溢,纯洁天真,被骗之后开始放纵自己,在过度的放纵和烟酒里彻底改变了她的容貌。在谈论这部影片的时候,杨涛说,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不相信宿命。我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有的时候他会跟我说起一些文学大家,他说,博尔赤肆有月亮的寒光,空朦,皎洁,超脱尘俗,博尔赤斯说在他的生活中,缺少生命和死亡,在他看来所有的死亡都是自杀,而聂鲁达是阳光,可以让人觉得温暖,明朗。
有时,我们的意见是相左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我说,人类千百年来都是同样的命运,从一个虚无走向另一个虚无,我们走的是无数人走过的路。杨涛说,人类是向前发展的,命运自然也不会相同。我说,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昭示了人类孤独的宿命。他说,那现在呢,我在你身边,你觉得孤独吗?我答非所问地说,你在我旁边,是我最大的快乐。
我二十岁生日快到的时候,杨涛知道了,他笑着说,禾子,你年纪怎么这么老了,跟我一样大嘛。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我曾经复读过。
那是一段怎么样痛苦的历程。高考,我落榜了,每天,我把自己关在阁楼上,不敢去面对邻人的嘲讽或者怜悯,我听着邮车“咛咛”地响过我的窗下,那是另外的人家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后来我一个人跑去高中复读,到外面租了一间小屋,我复读的钱是我靠接送两个孩子而来。每天一早我跑出去接两个孩子,送他们到幼儿园,然后再跑到学校去听课,晚上的时候再把他们接回来。周末还要去照顾他们,从早到晚呆在他们身边。其余的时间我都关在屋子里看书,读英语,做数学,没有小说,没有音乐,曾经我沉溺在一本本小说里,每天发疯般地写着年轻的心情和思绪。
一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再也看不进任何东西,我的大脑混沌一片,记不住任何只言片语,我发现我的小屋漆黑一片,我冲出了我的小屋,冲出了郊外,跑到那片原野上。我多么渴望阳光啊,我早已远离了它。那时太阳已经快沉下去了,我对着太阳跑啊跑,拼命地想挽留,它好象就在我不远的前面,我跑啊跑却永远都是那么远的距离,不知何处才是尽头。我终于跑累了,扑倒在草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所有的人都似乎回家了,只有我是没有家的人,天地间,我只有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