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羽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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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肤色苍白，在湛蓝色长发的映衬下，侧影显得异常清晰，就像一幅精心勾勒的画。说实话，他的长相真的很特别，有着挺直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嘴唇。与村子里那些肤色暗黄、五官平板的大人们完全不同。一见之下，就很难忘记。
也许，他真的是住在雪山上的神明吧。
我几乎忍不住想伸出手，触摸一下他皱得很好看的眉毛。但我怕我的手被他当祭品吃掉。
幸好，他一直在睡。我打开篮子，拿出妈妈给我准备的野餐，一面吃，一面看着他。
突然，他动了一下，这让我欣喜之极。
他会满足我的愿望吗？
第一部分 魔王的自白（1）
再一次，我从长久的沉睡中醒了过来。
眼睛还没有睁开，我就已感觉到包裹在身边的浓重黑暗。
这是个山洞，尖锐的岩石硌着我的皮肤，让我很不舒服。我所处的，应该是山洞的底部。我叹息了一声。六道轮回是六个世界，彼此被强大的力量隔开，在六道中穿梭，要消耗足以洞穿轮回的力量，就连我也无法承受。每次进入新的轮回秘境，都让我筋疲力尽，很快便陷入沉睡，往往需要十几年才能苏醒。
我甚至无法选择沉睡的地点。
这里算不错了，至少不用遭受日晒雨淋。
我叹了口气，努力想挪动一下身体，但长久的睡眠让我的身子变得沉重，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已经长到那些岩石上了。这并不是不可能，龙对周围的事物有着惊人的影响力，盘踞久了，这些岩石会被晶化，永远地变为我们鳞甲的一部分。
我可不想成为一条臃肿的龙。
我不耐烦地收起龙尾，尝试变幻出人类的形态。这一次，我的人类形体大概不到二十岁，有点瘦弱。
忘了说，穿梭六道的过程，也会让我从形体到心智都经历一次“返老还童”。比起上一次醒来时还在少年，这一次总算成长了不少。我一面察看自己的身体，一面抱怨着为什么没有落在一座皇宫里，享受万民景仰，那才是我应得的待遇。在一座不知名的山洞的底部？听起来像是一条低贱的蜥蜴！
突然，一个幼小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阿呶……”
像是智慧生物的叫声。我在心底评判了一下。智慧越高的生物，就越能感受到我的威严，当然，他们做的饭也就越好吃。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才能恢复力量。
我想站起来，像一位王者那样君临天下，俯视着这枚小小的智慧生物，但我的力量实在衰弱，衰弱到我甚至无法直起腰，只能勉强张开眼睛，打量着她。
山洞的确很幽深，外面的光亮无法透下。但经我卧眠多年，周围的岩石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晶化，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勉强将周围照亮。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黑裙，双手交叉在身前，有些拘谨地看着我。
她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皮肤很白，却有一双异常漆黑、浑圆的眸子。它们似乎也比普通人的瞳孔更大，仿佛两颗华光内蕴的黑宝石，嵌在她的脸上。当你注视着它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越看越深。
——这样纯粹、深沉的黑色，只会来自宇宙最深的渊薮。在我穿越六道之旅程的罅隙中，曾惊鸿一瞥地见过，却没想到竟会出现在一个凡人的眼睛里。
这让我大为惊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个小姑娘的影像瞬间烙入了我杂乱无章的记忆里。当然，她覆在额上的刘海，和披垂在肩头的半长发也是黑色的，或许比人类织出的最纯正的黑缎还要黑，但比起她的眸子来，却又不值一提。而她腰间那枚精致得分不清真假的巨大蝴蝶结、在石头上踩出空脆声响的木屐、天真而傲慢地扬起的嘴角……则只能算一些无关紧要、转瞬即忘的片段了。
见我睁开眼，小女孩更显得拘谨，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请问……您是大魔王先生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做大魔王。
见到我摇头，小女孩眼睛里闪过一阵失望之色。她鞠了个躬：“对不起，打搅了。”
她提起脚边的篮子，转身向外走去。
唔，一股香气传到了我的鼻端。我十分熟悉那种香味，那是烤熟的肉类的气息，宛如利刃一般割过我的味蕾。我太需要它了。我一把将篮子夺了过来。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扯开篮子上覆盖着的布，里面放了个小小的饭盒，米饭跟切碎的肉丁、菇丁装饰成一个蝴蝶形的图案，尤其让我高兴的是，蝴蝶的翅膀是一整只鸡腿。我拿起饭盒，一下子就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一部分 魔王的自白（2）
饿了十几年后，再次吃到饭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真是忍不住要发出一声龙吼，将这个世界摧毁啊——要不是、要不是吃得太快，将我噎住的话。
我急忙喝了一口汤，将鸡腿咽了下去。
唯一的遗憾是，饭菜都太少了，仅仅够我的餐前热身。
我放下篮子，仔细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可吃的，失望地丢开。身体的困倦立即又笼罩了我，我又想睡上一觉了。
我突然发现，那个小女孩并没有被我吓得逃开，而是坐在一边，左手支着下巴，很有兴趣地看着我。
她看人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神色——里边有小女孩的活泼与天真，却又有与她年龄不符合的傲慢与冷静。
“你吃了我的东西！”
这纯属废话，我不屑回答。
“那么，你就要满足我的心愿！”
这是什么逻辑？我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我要睡上一觉，好好消化一下刚才吃的东西，然后，我的力量就会恢复一些，至少可以喷点火让自己暖和点。
“快些满足我的心愿！”
小女孩站起来，粗暴地踢了我一脚。
我懒懒地问：“什么心愿？”
小女孩：“我想要我的弟弟死。”
这个心愿吓了我一跳。我虽然不想做魔王，也曾经做过很多很多坏事，杀人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但，这个小女孩看上去还未成年，天真活泼。她要杀死自己的弟弟？听上去难道不是太残忍了吗？
小女孩：“你为什么还不满足我的心愿？是不是祭品不够？”
这句话让我的心动了动。似乎……可以趁火打劫的样子。我懒懒地睁开了眼：
“想让我满足你的愿望？可以。但是，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
“让我吃饱。你要带来足够多的东西，喂饱我。这个条件并不过分吧？”
小女孩：“可是，我已经带来很多很多了，你快吃了它们吧，然后就满足我的愿望！”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鸡在啄虫子，乌龟在融化的雪水中欢快地游着，小狗在洞口一旁无精打采地吃着浆果，菇羊也慢悠悠地吃着洞边上的草。原来这些就是她的祭品。
我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我不吃活物的！把它们烤熟了再拿给我！”
小姑娘懂事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大魔王先生，你等着，我会喂饱你的。”
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后来我知道小女孩叫玲，她离开后没有多久，就再度来造访我的山洞了。这次的篮子大了很多，浓郁的香气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就传入了我的鼻子。这香味竟让我有些感伤。
我还真是怀念趴在地上，就有大堆的东西可以吃的日子啊……虽然这与一位王者的身份并不相符。
玲的黑色裙子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我打了个响指，周围晶簇的光芒变得更亮了一些。这让玲更容易看清脚下的路。不过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超出了我的预料，灵活的脚步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就跑到了我身前。
篮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只烤到金黄的肥鸡。坦白说我并不喜欢烤鸡，调料太复杂、背离自然的东西我都不喜欢，人类的味觉对我来讲是很遥远的事情。我更喜欢吃点面包、比萨什么的，但，在这个幽深寂寞的洞窟，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身为王者，最大的悲哀就是侍奉他的人都已远去。王者的荣耀，需要众卿环绕才能呈现，而不是像我这么孤独。
当然，他所佩戴的王冠上，总是少不了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我要赶紧恢复力量，以求尽早找到她。
第一部分 魔王的自白（3）
玲蹲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轻轻地咬着嘴唇。见我吃完后，她收拾好篮子，问：“好吃吗？”
我点了点头。无所谓好吃不好吃，味觉对于我来讲，是多余的东西。我需要的是力量，而不是感触。
玲的脸迫近了一些，有些焦急地看着我：“大魔王先生，你可以满足我的愿望了吗？”
我将最后一根鸡骨头丢进了嘴里。
“摸摸我的肚子。”
玲听话地将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它鼓起来了吗？”
玲摇摇头。
她当然要摇头，我现在是二十岁人类少年的形体，修长、高挑，因缺乏食物而显得有些单薄——而不是那只拖着大肚皮的懒龙。
“那代表着我还没有吃饱，没有吃饱我怎么满足你的愿望？”
玲：“可是，无论什么人，吃一整只鸡都会吃饱的！”
我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可你不要忘了，我是大魔王，大魔王当然要吃很多很多了！”
玲怔怔地看着我，像是无法理解我的意思。也许，她并不真正了解什么是恶魔吧。我要是现出龙形，庞大的身躯会将整个山洞塞满，那个巨大的肚子，怎么可能是一只鸡能填满的？就算她一个小时送一只鸡过来，都不能让我进食的速度跟得上消化的速度，换句话说，我永远都不会吃饱。
那么，我就永远不用实现她的愿望。嘿嘿……
玲静静地看着我：“如果，如果你吃饱了，你就一定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我点了点头。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他一定会死，是吗？”
我又点了点头。既然我永远都不可能吃饱，杀死她弟弟这个选项，就永远都不会出现。既然是空头支票，开起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玲咬了咬牙：“好，你等着！”
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外。说良心话，如此欺骗一位未成年的女孩，让我感到很不安。我趴在地上，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一面愉快地幻想着等力量恢复后，我遨游在天上的场景。
——那样，我就会很快找到你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我吃惊了，我真的吃惊了。
玲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当她将包袱解开的时候，无数盒饭菜滚了出来。我实在想不出，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背得动这么多东西。如果不是从淡淡的乳香气息中确定她是人类，我简直要怀疑她也是一条龙、或者什么别的妖怪魔兽变化而来的。
玲看着我：“你能吃饱了吗？”
我有点窘迫。翻捡着满地的食物，一时无法回答。虽然我的肚子的确很大，又饿了很久，但是，这么多饭菜已经够我吃了。到下午时候，我再也吃不动了，饭菜仍然剩了好多。我百无聊赖地将饭团送入口中，却感到有些难以下咽。因为，若是吃饱了，我就要满足玲的愿望，去杀死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
一个令天下人恐惧害怕的王者，要去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
简直是在侮辱自己。
但是，我已经答应了玲，答应了她我就必须做到。
然而作为龙族的王，绝不能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我不得不王顾左右而言他：“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食物？”
“全村人的晚饭，都被我偷来了。”
她的脸上残留着恶作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