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羽翼-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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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呀，用我的亲生孩子！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他不该被献祭，为了补偿他，我将一生的爱压缩在两年里，给予他。我想给他所有的一切，甚至顾不上照顾玲了。可这样，还是不行吗？”
第二部分 重生（2）
听到这里，我有些震惊。原来，玲才是应该被摆上祭坛的次子。她还有过一个双胞胎姐姐，就是她在噩梦中见到过的、和她在洞穴中厮打的黑影。而早在出世之前，她就经历过一场残酷的生存之战。命运安排她踏着自己姐姐的尸体出世。难怪她心中永远有一个幽暗漆黑的洞穴，一场暗无天日的梦魇，一片残忍自私的阴霾。
她是诸神厌弃的、不被祝福的孩子。
但这却不该怪她。
妈妈紧紧抱住玲，不顾她浑身的黑血：“麻绪婆婆，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救回玲的，不是吗？”
麻绪婆婆悲痛地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办法。我们阿伊努族在今天全都将死去。那个诅咒是真的。当未被祭祀的次子成年时，魔王就会再度复活。这个祭祀已存在了千百年，我们每一个幸存到成年的人，都是长子。我们的弟弟与妹妹，都在幼年时就被抛入了渊薮中，用鲜血饲养魔鬼，以换取我们的偷生、以及整个种族的延续。”
“只有玲不是。你违背了神谕，掩藏了玲的身份，让她存活至今。这彻底击碎了我们的宿命。让恶魔临死前的诅咒得以实现。你知道吗？我们用以封印恶魔的器具，就是我们的身体。恶魔被封印在我们的血脉中，恶魔一旦复活，它必将噬尽阿伊努族所有人的血肉，这样，它就会获得完整的躯体，再度现世。”
她瘫坐了下来，雪白的长发瞬间灰败，宛如一蓬枯萎已久的海藻：
“等死吧！连祈祷都没用了！”
妈妈哭喊起来：“不！一定有什么办法的，玲，我不能失去你！我爱你！”
玲倒在地上，面容扭曲，在来自血脉深处的裂体之痛中拼命挣扎。听到这句话，她突然冷静了下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妈妈：“妈妈，你爱我？”
妈妈：“是的！从你出生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但是，我是第一次做妈妈，妈妈不知道怎么才能做个好妈妈，妈妈做了很多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玲伸出手，仔细地为妈妈擦着眼泪。可是，那怎么能擦干净。她手上的黑血染上妈妈的脸，跟泪水混合在一起，涂抹成一幅血泪交叠的画面，一如阿伊努山上永恒进行的火雪之战。
玲笑了，转头看着我：“听见没有？妈妈说她爱我。”
我无言以对。
“原来，她是爱我的。”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生动，纵然淤血与龟裂满布，却依旧不能掩盖。
我仍旧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玲脸上忽然露出一股痛楚之色，她身子的紧紧地缩了起来：“妈妈，我好痛！我好痛！”
“砰”的一声响，她的手指上猛然突出一截锐利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紧抱着她的妈妈的身体。玲大惊失色，急忙将手往回一缩，妈妈栽倒在地。
麻绪婆婆双目失神，跪坐在地上，喃喃地说：“开始了。”
“杀戮开始了。”
“阿伊努族的末日，来临了！”
玲惊慌起来。她大叫着：“妈妈！妈妈！”她想冲上去，再度回归妈妈的怀抱，但，村人们掏出武器，将她隔开。他们心怀戒备地看着她。
玲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怎么了？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玲啊！”
“是偷走你们家饭菜，天天恶作剧的玲啊！”
她向前跨了一步。村人们脸色全都惨变，举起武器，朝着她喝骂。
玲：“妈妈，你也不要我了吗？”
妈妈被爸爸搀扶起来，在人群林立中，望着玲。她满脸泪痕，伤口汩汩流着血，却也是像玲那样的黑血。
第二部分 重生（3）
玲笑了，向着她张开手：“妈妈，你也不要我了吗？”
妈妈颤抖着身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玲的手缓缓垂下：“为什么，为什么连妈妈都不要我了呢？”
“如果，我真的是魔鬼，你就不爱我了吗？”
“那你所谓的爱，不都是骗人的吗？”
流淌在地上的黑色的血，缓缓漂浮起来，被岩浆的高热蒸发，化成雾气，凝结在她身周。她的面孔，渐渐在变化。变化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一股凌厉的气势，黯黯地在山洞中蒸腾、成型，盘踞于玲的身周，逐渐与她融合。那是上古妖物才有的魔瘴，于我有一丝熟悉感。
刚开始，我并没在意。我说过，我是龙神，也是妖族之王。当我还住在那座蓝色宫殿里时，曾有无数上古异兽、千年妖灵，不远万里前来晋见，虔诚地拜伏在我的脚下。
也许，它不过是当初参拜过我的生灵之一罢了，于今沦落在此地作威作福。
我并不打算插手它的闲事。
玲尖声大笑起来：“妈妈也不要我了。”眼角的黑血却越涌越多，点滴坠落在地上，迅速被灼热的岩石蒸发，仿佛一滴滴无声的眼泪。
岩浆从渊薮深处逆涌而上，照亮了整个洞穴。玲身上的魔瘴越来越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她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
——那是撕裂生死之痛，在她心底渴求呼唤，诱惑她杀掉更多的人，吞噬更多的血肉，以获得新生。
突然，一个村人栽倒在地。
妈妈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要杀光所有的人，玲才不会痛苦吗？”
“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这么做。妈妈来为你做吧。”
她流着泪，挥动着匕首。倒地的人的伤口立即变得黝黑，流出的血化为雾气，涌上玲的身体。玲战栗着，将它吸入体内，她身上的魔瘴更加凶狠地蠢动起来。
“妈妈不是个好妈妈，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爱你了……”
“以后，请玲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在那个只有你自己的世界……”
她挥着匕首，刺向下一个人。
震惊的村民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慌乱地挥动着武器，招架，回击。
“住手！住手！”
玲凄厉地嘶叫着，试图将村民和妈妈隔开。她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一出手，竟激起了一团呼啸的黑雾，几位靠得近的村民来不及躲闪，瞬息之间就化成碎片，连周围的岩石也化为粉尘，簌簌坠落。
妈妈的身体像枯叶一样落在她手上。
玲抱起妈妈，却惊讶地感觉不到重量。自己手中是那么轻，仿佛抱着一个婴儿。
——妈妈多年前第一次抱起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轻吗？
玲的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捏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妈妈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渐渐涣散。被玲抓伤的伤口，渗出黑血，迅速腐败。她身体的重量和生命一起，被这些黑血吸走了，无声无息地渗入玲的体内。
仿佛十一年前，她孕育玲时一样。
——耗尽精血，滋养自己的后代。
玲挣扎着，试图将这些脐带般纠缠的黑气挣断，但无论她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不远处，幸存的村民们从岩石后探出头，惊恐地看着她们。
玲仰天发出一声嘶啸，仿佛一只垂死的小兽，痛苦而悲怆。一滴泪水从漆黑的眼睛里落下。那是最后一滴尚未被黑血沾染的，清澈的泪珠。
“我该怎么做？”她回过头，无助地望着我：
“怎样才能救她？”
我叹了口气：“已经晚了，她和其他村民的生命，都注定会化为恶魔复生的供品，不断给养你的身体。想救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第二部分 重生（4）
“杀了恶魔——杀死你自己。”
玲的身子震了震，她哀告似的看着我：“难道，就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和妈妈在一起吗？”
“原来我许的愿望，我早就拥有了，只是我不知道！”
“妈妈爱我，为了我，她骗了整个族群，她献出了我的弟弟。她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怕死，可我死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就没有任何办法，能让我跟她在一起吗？”
虽然已有了恶魔的力量，但她仍和第一次在山洞里时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压抑不住抽泣。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和妈妈已注定生死两隔，区别只是：谁生，谁死。
玲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懂了。”
她从地面凹槽中捡出那枚圣物——我的鳞片。裹在鳞片上的血，在她接触的瞬间陨落，龙鳞恢复了蓝荧荧的本色。
“我是恶魔，所以，我体内有恶魔之血。”
“如果恶魔之血真的能激发这枚圣物的力量，让我见到万魔之王，我将向他许下一个愿望。”
“我希望跟妈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抬头向我笑了笑。
“永别了，大魔王先生。”
她将龙鳞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那一刻，紧紧缠绕在她身侧的浓密血雾散开，龙鳞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立即开始吸收她的血，鳞片上的颜色，也由蓝色转变为鲜红。
这一刻，我也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她的身体，已有部分转化为恶魔的形态。但当我看清时，却禁不住慌乱起来。
——那具还未完全成型的“魔身”之上，有我根深蒂固刻于脑海中、日思夜想的影像。
九条狐尾，虽然仅仅只是略微有点样子而已，但仍如云屏横翳，散布在她身后。
那是只有天狐才有的特征，而天狐一族……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九灵儿的族群。
原来这群愚昧人类世世代代祈求被镇压的“恶魔”，就是一只九尾天狐。
我惊慌地抬头，玲的脸也已有些变化，下巴变得更尖了，那一双眸子，也不再有小女孩的纯真与童稚，而深孕云光，宛如大海之浩瀚、星辰之明煌，有着洞彻世态的慧黠与从容。
那是我无比熟悉，久久追寻却不得一见的眸子。那就是我穿梭六道的终点。
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不由得抱紧了她，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灵儿……”
玲勉强张开眼睛，过多的失血让她几乎生机全失。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才展颜一笑：“魔王先生……”
她猛然抓紧了我的手：“我的愿望可以实现吗？”
她最后许的愿望。
“一定会实现的……”
玲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双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眸子，在一刹那的明亮之后，便永远黯淡。咆哮的熔岩湖，也同时失去了生机，慢慢凝结。
原来，我要寻找的九灵儿，就是她。
我抱着她的身躯，刹那间的获得与刹那间的失去，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不……你不能离开我……”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玲就是灵儿。
如果，我能早些从她的任性中看出她的影子……
如果，我不是因为不满她的残忍和她族群的愚昧，一直袖手旁观……
但一切都晚了，我再度失去了她。
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失去。
既然如此，又为何让我遇见？
为何让我重新失去她一次！
我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龙吟。
第二部分 轮回
“出来！”
“出来！”
由于我的力量还未恢复，我的吼声并不大。但我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听到。那个人的力量既然能贯通三界六道，他就一定能听到我的质问。
他也一定知道，玲就是灵儿，就是我追寻的终结。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阿伊努山轰鸣着，将我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直达遥远的天际。
缓缓地，天地间一切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亘古交战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