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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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马空群、花满天、傅红雪、慕容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叶开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人好像没有一个不有趣的……”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叶开在黑暗中倘佯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悠闲的人。
天灯又已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慢地逛过去。
突然问,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叶开微笑着,道:“姑奶奶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马芳铃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叶开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劳容,又怎舍得走?”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叶开抽了过来。
叶开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马芳铃身后。
马芳铃一个时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她时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叶开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又一个时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竟连动都没法子动了。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根。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温柔,温柔得防佛春风。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叶开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这又是为了什么?
叶开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马芳铃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叶开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色这么凄凉,一个常在天涯流浪的人,忽然遇着了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又还能再想什么?”马芳铃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话,又怕声音颤抖。
叶开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叶开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马芳铃道:“我……”
叶开道:“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马劳铃道:“哦?”
叶开道:“你若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勒马停下,现在也不会让这匹马慢慢地走。”
马芳铃道:“我……我应该怎么样?”
叶开道:“你只要打一声呼哨,这匹马就会把我摔下去。”
马芳铃忽然一笑,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她一声呼哨,马果然轻嘶着,人立而起。
叶开果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她自己也摔了下去,恰巧跌在叶开怀里。
只听辔铃声响,这匹马已放开四蹄,跑走了。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我还忘记提醒你一样事,我若摔下来,你也会摔下来的。”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叶开道:“但却是个很可爱的无赖,是不是?”
马芳铃道:“而且很不要脸。”
话未说完,她自己忽也“噗哧”一声笑了,脸却也烧得飞红。如此空阔的大草原,如此凄凉的月色,如此寂寞的秋夜……
你却叫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能硬得起心肠来,推开她并不讨厌的男人。
一个又坏、又特别的男人。
马芳铃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真没看见过。”
叶开道:“我这样的男子本来不多。”
马芳铃道:“你对别的女人,也像对我这样子的吗?”
叶开道:“我若看见每个女人都像这样子,头早已被人打扁了。”
马芳铃又咬起嘴唇,道:“你以为我不会打扁你的头?”
叶开道:“你不会的。”
马芳铃道:“你放开我的手,看我打不打扁你?”
叶开的手已经放开了。
她扭转身,扬起手,一巴掌掴了下去。
她的手扬得很高,但落下去时却很轻。
叶开也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如明星。风在吹,月光更远。
她慢慢地垂下头,道:“我……我叫马芳铃。”
叶开道:“我知道。”
马芳铃道:“你知道?”
叶开道:“我已向你那萧大叔打听过你!”
马芳铃红着脸一笑,嫣然道:“我也打听过你,你叫叶开。”
叶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打听过我。”
马芳铃的头垂得更低,忽然站起来,遥望着西沉的月色,轻轻道:“我……我该回去了。”
叶开没有动,也没有再拉住她。
马芳铃转过身,想走,又停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叶开仰天躺了下去,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不走,我等你。”
马芳铃道:“等我?”
叶开道:“无论我要耽多久,你那萧大叔都绝不会赶我走的。”
马芳铃回眸一笑,人已如燕子般掠了出去。
苍穹已由暗灰渐渐变为淡青。冷月已渐渐消失在曙色里。
叶开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正在等着旭日自东方升起。
他知道不会等得太久的。
第06章 谁是埋刀人
旭日东升。
昨夜的血腥气,已被晨风吹散。
晨风中充满了干草的芳香,万马堂的旗帜又在风中招展。
叶开嘴里嚼着根干草,走向迎风招展的大旗。
他看来还是那么悠闲,那么懒散,阳光照着他身上的沙土,粒粒闪耀如黄金。
巨大的拱门下,站着两个人,似乎久已在那里等着他。他看出了其中一个是云在天,另一人看见了他,就转身奔入了万马堂。
叶开走过去,微笑着招呼道:“早。”
云在天的脸色却很阴沉,只淡淡回了声:“早。”
叶开道:“三老板已歇下了么?”云在天道:“没有,他正在大堂中等你,大家全都在等你。”
大家果然已全都到了万马堂,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每个人面前都摆份粥菜,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
乐乐山却还是伏在桌上,似仍宿酒未醒。
叶开走进来,又微笑着招呼:“各位早。”
没有人回应,但每个人却都在看着他,眼色仿佛都很奇特。
只有傅红雪仍然垂着眼,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里的刀。
桌上有一份粥菜的位子是空着的。
叶开坐下来,拿起筷子,喝了一口粥,吃一口蛋。粥仍是温的,他喝了一碗,又添一碗。
等他吃完了,放下筷子,马空群才缓缓道:“现在已不早了。”
叶开道:“嗯,不早了。”
马空群道:“昨晚四更后,每个人都在房里,阁下呢?”
叶开道:“我不在。”
马空群道:“阁下在哪里?”
叶开笑了笑道:“我睡不着,所以到处逛了逛,不知不觉问天已亮了。”
马空群道:“有谁能证明?”
叶开笑道:“为什么要人证明?”
马空群目光如刀,一字字道:“因为有人要追回十三条人命!”
叶开皱了皱眉,道:“十三条命?”
马空群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十三刀,十三条命,好快的刀!”
叶开道:“莫非昨夜四更后,有十三个人死在刀下?”
马空群面带悲愤,道:“不错,十三个人,被人一刀砍断头颅。”
叶开叹了口气,道:“犬马无辜,这人的手段也未免太辣了。”
马空群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阁下奠非不知道这件事?”
叶开的回答很简单:“不知道。”
马空群忽然一杨手,叶开这才看出他面前本来摆着一柄刀。
雪亮的刀,刀锋薄而锐利。
马空群凝视着刀锋,道:“这柄刀如何?”
叶开道:“好刀!”
马空群道:“若非好刀,又怎能连斩十三个人的首级?”
他忽又抬起头,盯着叶开,厉声道:“这柄刀阁下难道也未曾见过?”
叶开道:“没有。”
马空群道:“阁下可知道这柄刀在什么地方找着的?”
叶开道:“不知道。”
马空群道:“就在杀人处的地下。”
叶开道:“地下?”
马空群道:“他杀了人后,就将刀埋在地下,只可惜埋得太匆忙,所以才会被人发现了。”
叶开道:“好好的一柄刀,为什么要埋到地下?”
马空群突然冷笑着,一字字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是个从不带刀的人!”
叶开怔了半晌,忽然笑了,摇着头道:“堂主莫非认为这是我的刀?”
马空群冷冷道:“你若是我,你会怎聪耄俊?
叶开道:“我不是你。”
马空群道:“昨夜四更后,乐大先生、慕容公子、傅公子,还有这飞天蜘蛛,全都睡在自己屋里,都有人证明。”
叶开道:“所以那十三个人,绝不会是他们下手杀的。”
马空群目光炯炯,厉声道:“但阁下呢?昨夜四更后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叶开叹了口气,道:“没有。”
马空群突然不再问下去了,目中却已现出杀机。
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花满天、云在天已走到叶开身后,云在天冷冷道:“叶兄请。”
叶开道:“请我干什么?”
云在天道:“请出去。”
叶开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在这里坐得蛮舒服的,偏又要我出去。”
他叹息着,慢慢地站起来。
云在天立刻为他拉开了椅子。
马空群突又道:“这柄刀既是你的,你可以带走,接住!”
他的手一扬,刀已飞出,划了道圆弧,直飞到叶开面前。
叶开没有接。
刀光擦过他的衣袖,“夺”的一声,钉在桌上,入木七寸。
叶开叹息着,喃喃道:“果然是柄好刀,只可惜不是我的。”
叶开终于走了出去。
花满天、云在天,就像是两条影子,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每个人都知道,他这一走出去,只怕就永远回不来了。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目光中都像是带着些悲怨惋借之色,但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话的。
就连傅红雪都没有。
他神色还是很冷淡,很平静,甚至还仿佛带着种轻蔑的讥诮之意。
马空群目光四扫,沉声道:“对这件事,各位是否有什么话说广傅红雪突然道:“只有一句话。”
马空群道:“请说。”
傅红雪道:“堂主若是杀错了人呢?”
马空群脸沉了下来,冷冷道:“杀错了,还可以再杀:“傅红雪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马空群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傅红雪道:“没有了。”
马空群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