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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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生来便是天族,那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强烈的执念,如此强烈的……欲望?
这哪一个是天族该有的?可又哪一个是天族不该有的?
喜爱又怨恨,愤怒又悲哀,极易伤及元神的强烈情绪,稍有不慎便会毁了修行。说到底,摒弃七情六欲,也不过是神仙为了独善其身的选择而已,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欲望?
或许从一开始,这些就……都是错的……
错的……
存在的本身,就是错的……
“桃姑娘,我想去个地方。”
广韵仙君侧身望着桃姑娘,恍惚间,桃姑娘以为自己看到了多年前已经死去的那个人。
“所以,我想借你一朵桃花一用。”
桃姑娘望着广韵仙君,微风拂过,她微微欠身:“桃花林中,仙君可自便。”
“多谢。”广韵仙君选了一朵桃花,刚刚迸蕊,尚未盛放。
泛起的云雾中,染着墨色的身影渐渐消失,空留花瓣与草叶上不同寻常的几点凝露。
桃姑娘走过去,小心的将露水收入一个小瓷瓶,然后松了口气。
即便带着在世为人的不甘与痛苦,广韵仙君仍然是广韵仙君,而非……陆清羽……
她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而这对与不对,又是谁来定下是非呢?
落日峰,清泉殿。
西方天塔之主,白虎星君的居所。
广韵仙君匆匆而来,在离落日峰不远的地方现出真身,走下祥云,拿出那朵桃花,念动咒语。粉红的风雾包裹全身,散去后,已经是另一种样子。
明眸黑发,布衣素履,头发用布条简单的绑在脑后,人间不及弱冠的少年模样,唯有眉间一点细看是花瓣形的桃红昭示着与众不同。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如何不愿,也得再找一次白虎星君。
这一次……不可以那般冲动……
广韵仙君紧紧按着胸口,衣服后,是他以元神之态从凡间带回来的玉佩……
元月十五,京城大街上,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陆清羽偷偷跑出家去找魏泽,他们戴着面具,一路赏灯猜谜,从东街走到西街。
一个小孩冲出来拦住陆清羽,他手上拎着好几块玉佩。他说:大哥哥,买块玉佩吧。
他要价不高,陆清羽挑了那块祥云与波涛图案的想买下,可是魏泽抢先付了钱,对他说:既然你喜欢,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吧。
陆清羽开玩笑地问:你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魏泽却很认真地回答:你可以把它当做信物,这是我对你的决心。
陆清羽一愣,然后低下头,摸索着那块玉佩,半天没有说话。
他们那时都戴着面具,彼此不知道对方脸上的表情。
如果知道呢?如果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否就会不同?
你可以把它当做信物,这是我对你的决心。
决心?那是什么决心?
是两人偕老的决心,还是杀我灭口的决心?
广韵仙君用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些前尘旧事——它们像决堤的洪水那样,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所到之处,没为江面。
落日峰清泉殿……
广韵仙君抬头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巍峨宫殿,定了定神,向着它走过去。
一旦进入落日峰的地界,他便不能轻易使用属于广韵仙君的法术,否则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然后又能怎样?白虎星君还能杀了他不成?
魏泽可以轻易让陆清羽丧命,白虎星君却不能随意对广韵仙君出手。
完全不同的情况……
不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身份,甚至不一样的人。
他不该如此在意的。
他下凡历劫多次,从未有过如此执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害我?为什么?
穿过落日峰无形的屏障,广韵仙君往清泉殿的方向走去,刚迈出两步,忽然冲出一名少女,见到广韵仙君先是一愣,后又惊喜。
“你总算来了!”少女笑中带了点激动,“快快!总管都等急了!”
广韵仙君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能解释,只得任由少女拉着他飞奔。
他们跑到清泉殿中的一间侧室,花白胡子的老人眯着眼打量着广韵仙君。
老者骨瘦如柴,枯如槁木,但精神矍铄,搭耸的眼皮下,是一双凌厉慑人的眼睛。
老者低声问:“灵山的桃花君?”
广韵仙君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小声答:“是。”
原来……是桃花的关系……
他紧张地交握着双手,希望真正要来的那位桃花君千万别出现。
老者到底没有发现他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点了点头:“嗯,以后你就负责打扫监兵阁。”
“……是。”广韵仙君稍有迟疑。
他只是来找白虎星君,可没想替人家打扫房间……可是……这也许是个机会……
可以看到平日里的白虎星君……
他的名字不叫魏泽,而是……商青……商……青?
忽然有什么念头闪过,可惜广韵仙君没能来得及抓住。
他跟着方才带他进来的少女,一步一步,往监兵阁走去。
6
乐五 监兵阁 。。。
“我叫禄玥,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眸光闪亮,笑得十分可爱。
她妆梳双髻,两边各别着一支羽形白玉钗。
她是原身,是一只白色的翠鸟。
孟山啊……
广韵仙君望着脚尖,低声念道:“鸣素。”
“嗯?”
“鸣素,”广韵仙君抬眼看着她,偏头轻笑,“鸣鹤在阴的鸣,素衣朱绣的素。”
“这样啊……”禄玥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叫碧桃丹萼之类的名字……”
广韵仙君笑了笑,没有回答。
真是个孩子。
他想起被留在松涛海的乐潜。
没想到,白虎星君的清泉殿里,竟也有这样的“孩子”。
“到啦!”禄玥带广韵仙君到一扇大门前,“你进去就可以看到监兵阁了,这里我们不能随便进,我就不陪你了。”
“好。”广韵仙君点头道,“谢谢你为我带路。”
“以后就是同伴了,说什么谢不谢呢?”禄玥豪爽地拍了拍广韵仙君的肩,“星君大人一般不过来这里,你慢慢打扫就好,我三个时辰后过来接你。”她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跑回来,认真地叮嘱,“这里内外戒备森严,你可别乱跑,被抓到就惨了!”
广韵仙君依然笑着说:“好。”
内外戒备森严?
可是到现在,他连一个侍卫的影子都没看到……
再说,就算真的戒备森严又如何?
广韵仙君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禄玥走后,这里便静得恐怖。
因为太安静,所以不敢动吗……
心魔……
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两扇大门被缓缓推开。
迎面一阵冷风,混杂着寒冰般的气息。
眼前开阔,一直到遥远的尽头,中间红毯上空无一物。
两边垂下纱幔模糊了视线,依稀看到纱幔后随意摆放的架上各式兵器,以刀为主。
在正对着的前方,阁中彼端,是九层阶梯,三层高架架起的一把纯白厚重的刀。
白玉刀柄,虎纹刀鞘,缨络半搭在刀身上,血一般鲜红。
那是最初的白虎星君传承的佩刀:监兵。
广韵仙君不由地向那柄刀走过去,走到半路,眼前一晃,竟已来到九层阶梯下。
幻术……
广韵仙君回头望去,大门与他之间的距离,比他走出的要多一倍。
门慢慢地合上了。
谁?
偌大监兵阁中寂静无声,只有白色纱幔不时地飘起,又落下。
风从哪里来?
广韵仙君走上九层阶梯,他已经站在监兵刀前,森森地寒光让他有点冷,又有点兴奋。
这是一把能够斩杀神灵的刀。
魂飞魄散,形神俱毁。
是谁为最初的白虎星君打造了这把残酷的刀?铸剑师言翳,还是绣剑师灵璈?
广韵仙君目光渐冷,指尖搭在刀柄上,监兵刀毫无反应。
它在沉睡。
传说自最初的白虎星君陨世后,继任的历代白虎星君,再也没有能让它出鞘过。
这把监兵刀就一直被放在这里,只有新的白虎星君就任时,会被当做象征拿出去展示一圈。
已经成了一把装饰品。
这才是……暴殄天物……
想起蟠桃会上姚天君痛心疾首的样子,想起怀中的桃核。
姚天君说,这桃子只能在瑶池边上种,用瑶池的水来浇灌,否则是不会发芽长大的。
西王母的蟠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他又没有亲眼看到过,就知道种在别的地方活不了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天界这种……尽是谎言的地方……
有点熟悉的肃穆杀气倏然闯入,广韵仙君下意识地回身望去,白色的身影迅速逼近,来人卡住他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来。
寒意当头灌入,呼吸被夺走,广韵仙君袖下掐指成决。
“你是谁?”
广韵仙君指尖凝聚的法力轰然溃散。
那人再次问道:“你是谁?”
广韵仙君眼角泛红,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人终于松开了手,广韵仙君瘫倒在地,捂着脖子,往后蹭了蹭,靠在架子上,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瑟缩地抖着肩膀,小声答:“鸣素……”
那人皱紧了眉头:“鸣素?”
“我……我刚刚来的……我是……灵山的桃精……”
广韵仙君紧张地低着头,手心冰凉。
魏泽认识桃姑娘,那么他……他知道桃姑娘就是桃精吗?
“原来是桃精。”他点点头,似乎没有再怀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广韵仙君心底松了口气,惶恐地跪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害怕地说:“星……星君大人……”
白虎星君,商青。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广韵仙君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但他还是尽职地跪着,不敢抬头去看那人。
“起来吧,别跪着了。”白虎星君绕过他,走到监兵刀前,“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清泉殿的人,不会随便下跪。”
果然是武将风范……
广韵仙君听话的站起来,仍是弓着身,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模样。
仿佛看到白虎星君紧皱的眉头。
这和魏泽……又是完全不同……
魏泽能文善武,严于律己,每次见那些权贵时,都是恪守礼节,从来没有逾越,也因此很得一些人的欢心。
魏泽恐怕是白虎星君很不喜欢的那种人吧。
轮回就是如此无常。
“你叫鸣素?”白虎星君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是。”广韵仙君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记住,不要乱碰这把刀。”白虎星君手搭在监兵刀的刀柄上,“你若被它伤到,毕生修为尽毁,只能重入轮回道,以肉身凡胎,一切重新开始。你若因它丧命——”
广韵仙君心下蓦地一紧。
“元神俱灭,就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白虎星君视线扫过,广韵仙君仍是交握着双手,没有抬头。
明明在发抖,却总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害怕什么。
灵山的桃精……
白虎星君略一沉吟,旋身离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好像他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