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风流-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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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佩玉沉吟着,还未说话,突听一人吃吃笑道:“这是我的家,地方并不差,桌上摆着酒,盒里冻着鸡爪,各位既来了,就请来喝一杯吧。”
※ ※ ※
这声音又尖又细,听来就仿佛是个小孩子在唱童谣。
若是换了平日,朱泪儿一定会觉得很有趣,但此时此刻,她只觉这声音简直真像是鬼叫。
这时突有一点烛光亮起来。
他们这才发觉自己竟已到了一个极宽阔的石厅中,一只蜡烛的光在这大厅中虽然显得很渺小,但他们的眼睛久经黑暗,正好能适应这微弱的烛光,灯火若太亮,他们也许反而张不开眼睛。
只见这大厅中竟高高低低的坐着十几个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观画,有的在抚琴。
这些人神情似乎都很悠闲,做的事也都很风雅,但身上穿的都是粗布短衫,而且都赤着足,最多也只不过穿了双草鞋,一看来就像一群做完工的粗人,和他们那种悠闲风雅的行为极不相衬。
大厅的中央,还摆着桌酒,有几人容貌粗鲁的汉子正坐在那里喝酒,看他们的打扮,本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朋友,但一个个却偏偏都很斯文的坐在那里,一杯酒拿在手里很久,还没有喝下去,只是在品着酒味,虽然明知有人来了,但他们谁也没有回头瞧上一眼。
朱泪儿再也想不到会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又不免吃了一惊,这些人虽然绝不像是武林高手的模样,但在这种神秘的地方出现,就令人莫测高深了,朱泪儿怎敢对他们稍有轻视之。
只见方才那吃吃的笑声又已响起,那人道:“主人既不小气,客人又何必扭捏?请请请,过来喝一杯。”
笑声正是自饭桌上传过来的。
说话的人身材不高,虽然坐在这种阴森的屋子里,但头上却戴着顶遮阳的竹笠,盖住了脸。
俞佩玉沉吟着,缓缓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叨扰主人一杯吧”他们缓缓走过大厅,下棋的仍在下棋,看书的仍在看书,谁也没有理他们,似乎全未将他们看在眼里。
这些人的架子倒真不小。
朱泪儿心里虽有气,但到了这种地方,却不敢发作了。
一张圆桌上只坐着六七个人,刚好还有四五个空位。
俞佩玉当先走过去坐不来,微笑道:“主人尊姓?”
那头戴竹笠的人笑道:“各位既是不速之客,又何必问主人的名姓?”
那点燃着的巨烛,恰巧在他身上,再加上他还戴着顶大竹笠,俞佩玉坐在他对面,却也看不出他面目。
再看他旁边坐的几个人戴的帽子也很低,像是已打定主意不招呼他们,甚至连眼色都没有瞟他们一眼。
这几人面色仿佛都很阴沉冷酷,身上穿的虽是破旧的粗布衣服,但头上戴着的帽子却很新,而且质料也很好,有的帽子上甚至还嵌着粒明珠,和身上穿的衣服更不相衬,就像是买了顶帽子后就没钱买衣服了。
朱泪儿眼珠一转,冷笑道:“各位虽舍不得穿衣着鞋,但买帽子却很舍得,这倒是天下奇闻。”
她故意想气气这些人,谁知这些人就像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动也不动,连眼皮都未抬。
只有那戴着竹笠的人笑道:“人为万物之灵,就因为有个比别的野兽都大些的脑袋,自然应该加意保重,分外爱护才是。”
这人头上戴的是顶旧竹笠,身上穿的却是件质料很好的衣服,恰巧和别人大异其趣。
朱泪儿眼珠子又一转,冷冷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舍不得买帽子呢?难道你的脑袋没有别人的值钱。”
这人哈哈一笑,道:“姑娘好利的嘴,只不过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
朱泪儿道:“那倒也不见得。”
这人笑道:“不吃饭就要死,不说话难道也会死么?”
朱泪儿道:“叫我不说话,简直比死还难受。”
朱泪儿说的倒真是老实话,铁衣娘忍不住要笑出来,只不过此刻实在笑不出来。
那戴着竹笠的人大笑道:“小姑娘说的好,话不可不说,饭也不可不吃的,我这些菜里可没有毒,各位请放心吃吧。”
朱泪儿冷笑道:“你这菜里若是有毒,我难道就不敢吃了么?”
桌子上有条红烧鱼,朱泪儿的筷子就直奔这条鱼而去,谁知她挟了又挟,这条鱼还是纹风下动。
她用力一挟,这条鱼竟碎了。
这桌子上的菜竟全是用蜡制出来的模型,看得吃不得。
朱泪儿又好气,又好笑,刚想骂两声出气,忽然发现俞佩玉的脸色已变了,望着身旁一个戴帽子的人道:“阁下尊姓?”
这人一双手青筋暴露,又粗又大。手里拿着个非常小巧的酒杯,放在嘴边已有很久,一直也没有喝下去,似乎对这酒的味道欣赏已极,所以舍不得喝,俞佩玉问他的话,他也完全不理。
朱泪儿本来就火气很大了,忍不住道:“喂,你这人是聋子么?”
她嘴里说着话,手里的筷子忽然向这人肘间穴道上一点,存心要将他拿着的这杯酒打翻,出他个洋相。
谁知这双筷子竟笔直插入这人的肉里,这人还像是全无感觉,朱泪儿又一惊,才发现这人竟也是蜡制的。
桌上的竟全都是蜡人。
※ ※ ※
朱泪儿这才怔住了,怔了半晌,冷笑道:“这里至少总有个活人吧。”
她话未说完,就发现那唯一的活人竟已不知去向,只有那又大又破的竹笠还留在桌子上。
朱泪儿倒抽了口凉气,冷笑道:“难怪这些人穿着破衣服,却戴着新帽子。”
她现在已明白这都是那人在捣鬼,故意在这些蜡人头上戴顶帽子,好教他们一时看不出这些人的真假。
她一赌气将这几人头上的帽子全掀了不来,只见一个个蜡人都是须眉宛然,活灵活现,简直就和真人差不多。
朱泪儿叹了口气,苦笑道:“无论如何,这人的手艺倒真不错。”
海东青道:“就连京城专做蜡人的『蜡人张』只怕也比下上他。”
俞佩玉沉着脸道:“他的轻功也不差,我们这些人竟都未看见他走到那里去了。”
铁花娘道:“难道……难道这世人全都是蜡人么?”
只见屋子几十人都栩栩如生,但却都坐在那里,动也下动。
俞佩玉道:“你看那人在干什么?”
铁花娘道:“在……在抚琴。”
俞佩玉道:“你可曾听到琴声?”
四下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铁花娘道:“那人摆这么多蜡人在这里干什么?”
朱泪儿冷冷道:“他只怕觉得一个人太寂寞,所以叫这些蜡人来陪他。”
她忽又一笑,道:“但无论如何,蜡人总比真人好得多。”
铁花娘道:“为……为什么?”
朱泪儿道:“至少蜡人总不会向我们出手吧。”
铁花娘虽然觉得这地方忽然变得鬼气森森,但也不禁放心了些,因为她觉得朱泪儿说的话的确不错。
和蜡人在一起至少绝不会有危险。
只有俞佩玉神情却更凝重,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事,沉声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去。”
朱泪儿笑道:“为什么?活人既已逃了,我们难道还怕这些蜡人么?”
她笑着奔出去,又道:“你看,我打他们的耳光,他们也不敢还手的。”
她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打了个蜡人一巴掌。
这蜡人本来斜坐在椅上『看书』,挨了这一巴掌后,就倒了不来,『噗』的跌在地上,跌碎了。
朱泪儿笑道:“抱歉抱歉,你可跌疼了么?让我扶你起来吧。”
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出世以来从小没有玩过泥娃娃,骤然看到这么多『大泥娃娃』,自然觉得很有趣。
只见她就好像小孩子扮『家家酒』似的,将地上的蜡人扶了起来,轻轻的在蜡人身上跌碎的地方揉着,笑道:“乖宝宝,你跌疼了,妈妈替你揉……”
铁花娘正看得有趣,突听朱泪儿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跳了起人,那蜡人这下子自高处跌落,就跌得粉碎。
俞佩玉立刻掠了过去道:“什么事?”
朱泪儿倒在他身上,指着地上已跌碎了的蜡人道:“这……这蜡人身上有骨头。”
※ ※ ※
铁花娘吃惊道:“骨头?蜡人怎会有骨头?”
她话未说完,已发现跌碎的蜡人中竟赫然真的有一堆森森白骨,而且绝不是蜡制的骨头。
这竟是真的死人骨头。
俞佩玉将跌碎的蜡人拾起了几片,很仔细的看了看,他脸色立刻变了,似乎觉得立刻要呕吐。
朱泪儿道:“你……你怎么样了?”
俞佩玉长长吐出口气,一字字道:“这些并不是蜡做的人,而是真人的??体,这地道就是他们开辟出来的。”
朱泪儿失声道:“你说什么?”
俞佩玉叹道:“那人唯恐他们??露这地道的秘密,等地道完成后,就将他们全部杀了灭口,再将蜡浇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做成蜡人。”
朱泪儿不觉身上每根寒毛都竖立了起来,道:“这就难怪,这些蜡人看来都好像活的一样了。”
海东青叹道:“我一进来就觉得奇怪,这些粗人怎会变得如此风雅?那时我们若是仔细瞧瞧,也许早就看破了他的秘密。”
朱泪儿咬着牙道:“但我们那时又怎会想到世上竟有这种残忍的疯子。”
突听一人咯咯笑道:“小姑娘,你说错了,我非但既不残忍也不疯,而且是个良心最好、最仁慈、最讲道理的人。”
大家虽然都听到了他的笑声,但谁也看不到他的人。
朱泪儿道:“你有良心?你就算有良心,也早就被狗吃了。”
那人大笑道:“我就因为他们挖得太辛苦,所以才请他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叫他们以后永远也不必再流汗了,若不是我,他们那里享得到这种清福?我对他们这么好,你居然还说我不是好人?”
朱泪儿大骂道:“你非但不是好人,简直不是人,只是个又疯狂、又黑心的恶魔。”
她想将那人骂出来,谁知骂了半天,那人非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连一个字都不说了。
朱泪儿恨恨道:“这地方反正不会太大,我们去将他找出来。”
铁花娘叹了口气,道:“他不来找我们,已经很运气了,你还想去找他?”
俞佩玉忽然向海东青一笑道:“到了这时,你还不肯将谜底揭开么?”
海东青怔了怔道:“谜底?什么谜底?”
俞佩玉道:“我实在想不出阁下兄弟两人为何要将我们诱到这里来?”
海东青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将你们诱到这里来?我根本没有来过这地方,更不认得这疯子。”
俞佩玉道:“海兄也许真的未到过此处,但这位老先生,海兄却自然是认得的。”
海东青着急道:“我怎会认得他?我……我为何要骗你?”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海兄为何要骗我,海兄方才在地道中说的那故事……那『东郭先生』的故事,我本来句句都信以为真,但现在却不能不有些怀疑了。”
海东青道:“为什么?”
俞佩玉道:“他为了这条地道,不惜将这么多人都杀死灭口,这地道的秘密关系自然十分重大,是么?”
海东青道:“不错。”
俞佩玉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在地道的入口外盖栋空屋子?荒山之中若是有栋空屋子,岂非分外引人注目。”
海东青又怔了怔,道:“也许……也许那屋子并不是空的。”
俞佩玉道:“不错,那屋子绝不是空的,但里面的人呢?”
海东青道:“也许已经被杨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