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风流-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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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伤心,因为我绝不可能永远陪着你的。”
怎奈这句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说得出口来。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拉起了朱泪儿的小手,虽然他也知道这样下去只有将事情弄得更糟。
但他却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天这么黑,风这么冷,他怎忍让这孤苦伶仃的小女陔一个人去流浪?
朱泪儿眼泪终于又流了不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车辚马嘶之声,自远而近。
如此深夜,怎会有车马急行?
道旁有个饮马的水槽,俞佩玉立刻拉着朱泪儿窜了过去,他们刚将身子藏好,车马已转过街角,直奔过来。
在别人眼中,这只不过是辆很普通的乌篷车,但俞佩玉却知道这若真是辆普通的乌篷车,就不会在如此深夜放辔急行了。
谁知车马转上这条街,竟渐行渐缎,仿佛已停下,车篷里竟忽然有个女子探出头来。
俞佩玉从石槽后偷偷瞧出去,只能看到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发上一根碧玉簪,却看下到她的脸。
只听那赶车的道:“前面就是王寡妇牌坊了,还要不要再往前走?”
那女子沉吟着道:“就在这里等着吧。”
过了半晌,她又问道:“现在约莫是什么时候了?”
赶车的用头上的白汗巾擦了擦脸,道:“四更已过,还不到五更。”
那女子道:“约好的是三更,我们已经来迟了,他为何还没有到?”
她声音充满了焦急之意,就仿佛一个刚自家里私奔出来的少女,到了约定的地方后,却瞧不见她的情郎。
车厢中竟又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也许他等得下耐烦,到别处去找我们去了。”
那女子更着急,道:“他明知我们一定会来的,为什么不多等等?”
另一女子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一条人影自路旁屋脊上窜了不来,凄迷的夜色中,脸上黑黝黝的,下辨面目。
但俞佩玉却已看出他赫然正是那神秘的青衣人,原来他也早已有了预备,先就叫人在这里接应他。,此刻他神色更惊惶,刚掠不来,就埋怨道:“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那女子道:“我们就因为赶得太急,半路上车轴断了……你呢?你为什么不多等等?”
青衣人应声道:“我觉得后面像是有人跟踪,所以转了好几个圈子。”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钻入车厢里。
那女子头也缩了进去,道:“事情谈妥了么?”
青衣人道:“说来话长,现在赶紧走吧。”
那赶车的『呼哨』一声,车马又向前急驰而去。
※ ※ ※
王雨楼虽已残伤,但毕竟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了,这青衣人竟能摆脱他的追踪,显然是个很机警的人。
车上的那女子看来也很谨慎,而且女人大多比男人细心,若想在后面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想必不是件容易事。
何况车轻马健,奔行甚急,以俞佩玉和朱泪儿两人此时的精力,未必就能盯得住他们。
俞佩玉正在犹疑着,谁知朱泪儿已自石槽后窜了出去,她娇小的身子,就像是只狸猫似的,窜到马车下,绷在车底,俞佩玉要想阻止已来下及了,只见她的手自车底下伸出来轻轻招了招,车马便已冲入夜色中。
这小姑娘的胆子实在大得可怕,俞佩玉虽然担心,也只有在后面远远的跟踪,到了这种时候,他更不能被对方发现,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和来历之前,他更不愿意轻举妄动,胡乱出手。
幸好这时更深人静,马车走出很远后,车声还可以听得很清楚,俞佩玉就随着车声一路追下去。
这是个陌生的城,他根本不能辨别道路,只知道马车走过的路,本来都铺着很整齐的青石板。
他这才发现这城市竟然大得可怕,他追踪着这马车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竟然还没有出城。
这时他的衣衫本已都湿透,气力又渐渐不支,因为他虽然晕睡了很久,但已又有一天水米未沾了。
人是铁,饭是钢,再强的人,也无法战胜饥饿。
他三天三夜不睡觉,还可以勉强支持,但一天不吃饭,就有些吃下消了,他只觉两条腿发软,整个人都是空的。
幸好这时车行竟也渐渐缓了不来,密如连珠骤鼓般的蹄声,现在已变得宛如老妇敲椿疏落可数。
俞佩玉喘了口气,刚想停不来擦擦汗,谁知他的眼睛刚抬起来,就怔在那里,面上又变了颜色。
露珠在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闪着光,远处有个贞节牌坊的黑影,道旁有个马的水槽这岂非赫然正是他方才走过的那条路?
这辆马车原来竟一直在这城兜着圈子,那青衣人难道吃饱了饭没事做,竟深更半夜的坐着马车兜风!
俞佩玉已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了,他立刻用尽了气力追上去,只见那辆马车竟然还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
那匹淡灰色带着黑花的马,那辆很轻便的乌篷车,还有那头上扎着条白汗巾的马车夫俞佩玉瞧得清清楚楚,这还是方才那辆马车。
但这辆马车为何要在街上兜圈子呢?而且居然还敢兜回这条街来,那青衣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俞佩玉实在想不通。
他只觉有些哭笑不得他累得几乎要命,追了半夜,竟又回到原地了,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这时五更虽已敲过,天却还未亮,街上更不会有什么行人,只有街头的一家小,已亮起了灯火。
原来这是间小小的豆腐店,本来很清凉的晚风中,这时已有了新鲜豆腐和熬豆汁的香这种香气对此时此刻的俞佩玉说来,只怕已可算是世上最大的诱惑,他几乎忍不住要冲进那小去先饱食一顿再说。
但他还是只有忍耐着,他不能放下这辆马车。
谁知马车竟也在豆腐店前面停了不来,俞佩玉立刻窜在路旁的阴影里,躲在一家绸缎的大招牌底下。
只见那赶车的懒洋洋地下了马车,要了一大碗热豆汁,就蹲在门口,用双手捧着喝了起来,喝得『忽噜忽噜』的响,还不时停不来叹口气,仿佛对这碗豆汁的滋味觉得非常满意。
但那青衣人和那女子却都没有不来,车篷里也没有丝毫动静,他们的行踪那般隐密,行色又那么惊惶,此刻怎会坐在车篷里等这赶车的慢慢喝豆汁呢?
俞佩玉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了,再往车底一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朱泪儿是否还在那里。
俞佩玉不禁更着急。
这时那赶车的终于已将一碗豆汁喝光了,长长伸了个懒腰,抛了几个铜钱在碗里,看来立刻又要动身。
俞佩玉就算再沉得住气,此刻也终于忍不住了,忽然自暗影中走出来,挥着手呼唤道:“赶车的,这辆车搭不搭客?”
那赶车的用那条已发了黄的汗巾擦着脸,笑嘻嘻道:“空车若不搭客,赶车的难道喝西北风么?”
空车!
俞佩玉掌心里已淌出了汗,大步走过去,猛然掀起车篷上排着的布子,往里面一看车篷里果然是空的,连一个人都没有。
再看车底下,朱泪儿也已不见。
俞佩玉这一惊才真是非同小可,什么都不再顾忌,忽然窜过去,一把揪住那车夫的衣襟,厉声道:“方才坐在你车上的客人到那里去了?”
※ ※ ※
车马奔行得那么急,朱泪儿躲在车底下,只觉全身的头都快被颠散了,马蹄和车轮带起的尘土,就似乎和她有什么过不去,专门往她鼻孔里钻,她只觉自己的鼻子已仿佛变成了烟囱。
这种罪实在不是人受的,但她却只有咬牙忍着。
她不但要屏住呼吸,闭紧嘴巴,还得用尽力抓住车底下的轴,否则她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幸好这时车篷中忽然传下了一阵阵说话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分散了她的痛苦。
只听方才那女子的声音道:“这些天来,我真想死你了,你呢,你想不想我。”
那青衣人的声音只是在咳嗽,不停的咳嗽。
那女子道:“你难道不想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噗哧』一笑,道:“你不必顾忌,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你就当我已经睡着了好了,我非但不听,也绝不偷看。”
那青衣人这才叹了口气,道:“我若不想你,我……我……我怎么会做出这件事来?”
那女子道:“你后悔了么?”
青衣人柔声道:“我绝不后悔,为了你,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下后悔。”
那女子『嘤咛』一声,然后就很久都没有声音了,朱泪儿虽然下太憧,但也知道此时正是『无声胜有声』。
她奇怪的只是:这青衣人难道就是为了他的情人才将唐家出卖的么?这女子又是什么人呢?和唐家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得那女子叹了口气,又带着笑骂道:“死丫头,你说过不偷看的,怎么又偷看了。”
另一女子咯咯笑道:“谁叫你一双脚乱动乱的,我还以为你忽然抽筋了哩。”
那女子啐道:“这小鬼只怕是春心动了,否则怎么会这样乱说疯话。”
另一女子笑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舂心动了,竟连一时半刻都等不及,在车上就要……就要……”
那青衣人赶紧又咳嗽起来,道:“你们已安排好去处了么?”
另一女子道:“你只管放心,大姐一接到你的消息后,立刻就将所有的事都办妥了,为了怕白天赶路下方便,她还先叫人在这城外安排了个住处,现在我们就要到那地方歇不来,等到明天晚上天黑了再动身。”
她又『噗哧』一笑,接着道:“其实大姐也不是怕白天赶路不便,她只不过是想和你先……”
那大姐轻叱道:“小鬼,你再说看我不撕你的嘴。”
这姐妹两人像是已经变得很开心了,但那青衣人心里显然还是忧虑重重,沉着声音道:“你是托谁来安排住处的。”
大姐道:“自然是托很可靠的人。”
青衣人叹道:“这世上可靠的人实在不多,你……”
大姐道:“我只要他安排个住处,又没有说是干什么用的,他也不说得,你……你若还不放心,我们到了那地方后,我将他杀了好了。”
听到这里,朱泪儿又吃了一惊。
她实未想到笑得如此可爱的两姐妹,手段竟如此毒辣,竟好像将杀人看得和吃家常便饭似的。
过了半晌,那青衣人又道:“他为你们安排好的地方,你们知不知道在那里?”
大姐道:“我们一出城就可和他连络上了。”
青衣人沉吟了半晌,道:“既是如此,你就叫车夫在城里兜圈子……”
大姐讶然道:“兜圈子?为什么?”
青衣人道:“到了前面,我们就跳下去,自己走出城,让这辆马车在城里兜圈子,这样就算有人在后面缀着这辆马车,也没关系了。”
那女子失笑道:“想不到你也会变得如此小心了,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呀。”
大姐道:“莫非……莫非事情出了什么变化么?”
青衣人道:“没有,我的条件,他们全都答应了。”
大姐道:“如此说来,事情既然已成,你还害怕什么?”
青衣人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事已办成我才要分外小心。”
大姐道:“为什么?”
青衣人道:“只因我总览得他们要将我杀了灭口。”
那少女抢着道:“今天和你见面的是什么人?”
青衣人道:“就是俞放鹤的死党王雨楼,和那……假唐无双。”
那少女冷笑道:“若是这两人,他们不跟来倒也罢了,若是跟来,就再也休想整个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