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龙蛇传-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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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提心吊胆过了七八天,卓不凡还没来,而喀图者等却先来了。
一晚,夜过三更,朔风正紧。碱泉子的回民小堡,兀是不敢放松戒备。村堡外派有精壮堡了巡逻,堡内马堡主和姜翼贤饮酒闲话。正谈论间,门外有人大呼“禀报!”跟着巡逻走进,说是已发现敌骑。
马堡主掷杯而起,传令集合,准备迎战。接着紧急情报,又接二连三而到。马堡主和姜翼贤登上围着村堡的栅城一望,只见远处火把通明,人影簇簇。片刻之后,灯光旗号,更自分明。一队官军马队,打着鲜明旗号,高举油松火把“孔明灯”,如狂潮卷至,到村堡外援下阵来。
姜翼贤定睛看时,只见为首一人,身高六尺开外,浓眉巨目,狮鼻虎口,披着大红袈裟,拿着一柄奇形怪状,头尖尾锐,周围嵌有棱角的兵器。这人正是清宫大内的特等巴图鲁喀图音。
马堡主在栅城上大声喝问来意。喀图音桀桀大笑,上前喝道:“你想必是这个小村堡的堡主了。你听着:你们这里胆敢收藏钦犯,国法不容。本当全村抄灭,贫僧善体上天好生之德,愿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赶紧把钦犯缚送出来!”
“钦犯是谁?”喀图音说到此处。突然大喝一声,指着马堡主旁边的姜翼贤道:“就是他了!”
马堡主须眉掀动,大怒喝道:“放你的屁,你们这班残害回民的狗贼,我们剩下一人一骑,也决与你们周旋到底!”
喀图音又是大笑连声:“你竟也拒抗官兵,执意要和我们交手,那好极了!我到此正想寻一场厮杀,松松筋骨!
“喂!姜翼贤你这个老而不死的钦犯,躲在里面要等人替你出头吗?”
喀图音指名挑战,姜翼贤如何忍受得住,大喝一声,拔出雁翎刀,正待跳下,不料马堡主性烈如火,已先自跳下去了。
马堡主为人耿直,他自念既是一堡之主,万不能置身事外,所以抢着要接这个阵仗。他冲上前去叫道:“这个村堡之事,由我担承,你先和我交手!”
喀图音嘻嘻冷笑道:“你和我交手?洒家的日月幢只打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你还不够格!”他随手一挥,叫道:“孩儿们,随便出来一人接着这厮吧!”
官军队中,顿时一人应声而出,此人是陕甘总督的侍卫,手使龙头扎刀,名唤阿摩良,原是吐鲁番人,背叛本族,甘心为清廷效劳的。
他一出来,更不打话,就直奔马堡主,龙头扎刀,“长蛇入洞”,径自分心刺来,他满心以为一个小村堡中的人,还会不手到擒来,谁知却碰上了劲敌。马堡主的二截棍倏的出手,一搅一抖,就把他的扎刀几乎碰出手去。
原来十八般武艺中,若论棍法,在满清一代中,要数回族中的萨回回棍法,天下独步。萨是嘉庆时人,名字不传,行走江湖,别人就叫他做“回回”。萨回回虽死去几十年,但他的棍法还流传在西北一带,马堡主的棍法,便是萨回回这一路。可惜他只得一鳞半爪,未窥全豹。但他幸运得很,碰上了卓不凡这样的一位武学名家,对各种兵器,俱有研究。卓不凡知道他棍法有些根基,便将梅花刀的招数,渗入萨回回棍法之中,另创一路六阳棍法。(武术之中,原有许多相通之处,所以卓不凡虽不是萨回回这门,但他以高手指点低手,仍可利用马堡主原有的基础,帮助他深造。)
马堡主有萨回回棍法的根基,又得卓不凡亲炙,虽未是一流高手,可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阿摩良的龙头扎刀斗在一起,竟也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龙头扎刀,非刀非剑,另成一路。以拍、撞、扎、刺、纵、送、抽、击八法取胜,施展开来,如怪蟒灵蛇,端的厉害。可是马堡主的六阳棍法,更是别出心裁,以圈、点、抽、撒、崩、砸的功夫,恰恰将他截住。换了十来招后,马堡主的棍法越展越快。阿摩良的扎刀,正使到一招“单风迎春”,自下翻上,横扎心窝。马堡主突的一躬身,一个“老树盘根”式,六阳棍竟塌在地皮之上,猛然一个盘打。阿摩良一刀走空,慌不迭的双脚一跳,六阳棍呼的一声从他脚下卷过。
阿摩良也非弱者,他一避开,双足尚未完全着地,已是刀花疾转,“彩凤剔羽”,斫将过来。马堡主这时,六阳棍本是倒拖着的,见他刀来,猛然右脚往前一提,右手往前一抖,由西往北一拧身,身躯料转,棍棒抖起,猛的往外一甩,把阿摩良的扎刀砸个正着,只听得当的一声,阿摩良的扎刀,直给磕出几丈开外。
马堡主凝身止棍,一声大喝道:“叫你们知道这个小村堡的厉害!”
喀图音仍是嘻嘻冷笑,说道:“你别得意,你只是碰着我的徒孙这一辈。你以为你的功夫真了不起吗?”说到这里,突然一甩头,叫道:“达孩儿出来,收拾这厮!”话声未了,官军队中又是一人飞驰而出,舞着一对奇形怪状的兵器,哗啷啷地直响。这人名叫达特昌,便是前次和多罗喇嘛等合斗姜翼贤的四个好手之一。
他这对兵器,是两个钢环,每个钢环又有着两个钢圈子,可夺兵刃,也可架接重兵器。而且环口锋利,敌人兵刃给嵌住了,质地稍差的,就可乘势折断。
马堡主虽已五十多岁,但一向不在江湖走动,哪里见过这种外门的奇形兵刃?他三截棍一起,使出六阳棍法中“翻江倒海”一招,根头点敌前胸,将手一抖,抖起碗大棍花。达特昌冷笑一声,日月双环往上一甩,硬接硬架,硬截硬砸,顿时哗啷啷的一阵清脆音响,双环震在杆捧之上,三截棍给震得脱手飞出。马堡主也够厉害,他一照面便逢奇险,竟能力持镇定,身躯往后一翻,疾步赶上,接着杆棒,拧身转步,手起一棍,直奔达特昌的胸腔肩背,横扫过来,他已是豁出性命,要和敌人一拼。
达特昌见他来得势猛,左脚往外一滑,一转身,一盘旋,先卸开来势,然后猛的凑上,左手月环往外一翻,两个圈子一合,把棍头嵌了一缺,右手日环更用足十二成力量,蓦地朝棍上便砸,只听得一声巨响,犹如大铁锤打铁一样,“轰”的一声,火星乱飞,三截棍震落黄沙,真的断为三截!
马堡主给震得面如金纸,连连后退。达特昌大喝一声:“你往哪里跑?纳过命来!”双环高举,纵步追来。
正在此际,栅城上蓦地飞下一团红影,迅如飘风的掠上前来。剑吐寒光,红衣映衬,耀眼生缬。达特昌呆了一呆,只见面前已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剑尖指向自己,一声清叱道:“休得猖狂,本姑娘在此!”
达特昌心中嘀咕:怎的一个女娃子,身法居然如此迅疾。他不知道来人是江湖上早就有名的红衣女侠姜凤琼,她十四岁已开始随爷爷闯荡江湖,十六岁起,就敢独来独往。四年前随爷爷从保定远奔西北,更不知见过多少阵仗。她除了火候稍差外,已全得家传梅花门的拳剑精髓,就是在江湖上,也差不多可以挤进第一流好手之列。
达特昌还不知她的名头,虽然震惊于她的身法迅疾,但还以为一个女娃子功夫有限而且必然拙于气力,自己就是给她个硬碰,她也吃受不了。
达特昌主意打定,双环一分,“饥鹰振羽”,日月环同时发出。红衣女侠喝声“来得好!”左手一压剑决,右手剑如银虹疾吐,径刺胸膛。达特昌双环一绞,用个“倒卷帘”手法,想把姜凤琼单剑绞住。但红衣女侠是何等人物?岂是马堡主可比,只见她秀眉倒竖,单剑用个“回风戏柳”,一翻一卷,借力打力,反把双环荡开,手中剑仍不放松,分心直刺。达特昌急来几个盘旋,直退出去。重整旗鼓,再打精神,小心应付这个“看不上眼”的“女娃子”。
红衣女侠身法轻灵如彩蝶,展开梅花剑法,飒飒连声,浑身上下,闪起几道精光冷电,迫得达特昌眼花缭乱,日月双环,不但挡不住她的单剑,反而给她着着抢住上风。战到难分际,达特昌双环一合,“韦陀捧杵”,正要锁拿她的单剑,哪知红衣女侠趁他一合之时,猛地揉身直进,疾如闪电,“金龙戏海”,剑尖一吞一吐,径自欺身进招。达特昌双环回救不及,惨叫一声,左手五指,全给剑锋割断!
红衣女侠霍地一剑,将达特昌左手五指齐齐削断。喀图音看见大怒,顾不了自己身份,日月幢一举,呼的一股劲风,便扫过来。喀图音使的日月幢,重五十六斤,头尖尾锐,四面都是棱角。姜凤琼知道不能力敌,立即一提腰劲,“燕子钻云”,刷的向上一窜,拔起两丈多高,落在喀图音背后,举手一剑“玉蟒翻身”,直奔敌人右肩刺去。喀图音好不厉害,微微一晃,金幢疾展,离身两丈以内风雨不透,姜凤琼的剑给铲头微微一挂,已震得手腕酸麻,连连后退。
喀图音正要继续追杀,忽地背后有人大喝一声:“秃驴好不要脸,欺负一个女孩子,有本事的接我这刀!”喀图音悄然回顾,只见姜翼贤横刀身后,怒目生嗔!
喀图音旋过身躯;桀桀笑道:“闻道你是梅花拳掌门,朱红灯也是你的徒弟,洒家日月幢打遍天下,末逢敌手,正要领教你的刀法有何厉害。”说罢僧袍拂处,金幢一卷,自上而下,“横扫千军”,便向姜老头子三路打来。红衣女侠自退回堡中去了。
姜翼贤持刀凝立,双眸闪闪发光。待喀图音一幢铲来时,他猛的长啸一声,向上一纵,右足竟朝幢头一踏,借着这一踏之势,整个身子翻腾起来,疾如飞鸟,呼的一声,掠过喀图音头顶。不待双足落地,雁翎刀在空中一旋,已使出“独劈华山”招数,照喀图音的秃头猛剁下来。喀图音金幢刚刚发出,忽见姜翼贤抡刀腾身而起,一股锐风立扑头顶,大吃一惊,急将幢一抖,幢尾掠空而上,护头保命,只听得“当啷”一声,给雁翎刀碰个正着。姜翼贤的兵刃未出手,喀图音幢尾的棱角,倒给削断了两枚。
喀图音折了锐气,再也不敢骄傲轻敌,急把日月幢精华招数,尽量施展开来,只听呼呼轰轰,周围数丈之内,都是一片风声,幢头幢尾放出两道月牙似的寒光,宛如怪蟒毒龙,凌空飞舞。喀图音是清廷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功力不在沙呜远之下,刚才因掉以轻心,几乎吃了大亏,现在施展平生绝技,自然非同小可!
姜翼贤看日月幢有如此威力,也自暗暗称奇。他也大喝一声,凭着一身所学,把六十多年浸淫的梅花刀法,施展开来,吞吐撒放,点崩戳刺,有如鸿惊凤舞,在日月幢寒光包围之下,竟自挥霍自如。
两人在荒漠寒原,展开了龙争虎斗,一连七八十回合,杀得沙尘滚滚,地转天旋。喀图音胜在气力充沛,姜翼贤胜在刀法精奇,竟是功力悉敌,未分胜负。
喀图音自念是清廷的特等巴图鲁,竟自战一个老头儿不下,而且还时时给他的刀光迫得后退,又急又怒。他蓦地虚晃一幢,疾向后退。姜翼贤见自己虽然稍占上风,可是喀图音也还未落败,而今无故而退,正自奇怪,只见喀图音脱出战团,疾的将手一挥,喝声:“孩儿们,给我把这个村堡通通毁掉!”
喀图音将手一挥,百多名官军震天价的一声巨喊,噼啪连声。向村堡中发出连珠火箭,只见满空蓝火,着物即燃。栅城上已有几人中了火箭。红衣女侠、马堡主等武功较强的人,则仗着身法迅疾。趋闪得宜,幸而没有给射中。
隆冬之际,百物干燥,更何况荒漠苦寒,朔风凛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