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龙蛇传-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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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再作打算。这也因为自上官瑾“失踪”后,大刀会气势迫人,再不解决这个纠纷,诚恐有更多不快之事爆发,因此朱红灯也就改变了原来持重的主张。准备在探听一些虚实后,再正式拜山谈判。
这四人中,韩季龙和杜真娘死去的丈夫穆天民,以前交情甚好。穆天民死后,他也来探访过杜真娘。因此知道真娘是大刀会女营的总头目。“那晚他们到星子岩探听虚实,碰着了怪异之事。四人一商量,韩季龙就提议先去探问杜真娘再说。韩季龙深知杜真娘为人,即使杜真娘站在王子铭一边,他们去后能以礼求见,真娘也决不会将他们出卖。果然他们深夜来访,杜真娘非但豪爽地迎接他们,给他们洗尘,而且告诉他们一个更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上官瑾就在这里养伤。
当下朱红灯简略地将经过告诉上官瑾之后,取笑他道:
“我看你在这里养伤,敢情真的是乐不思蜀了!要不,怎的一点消息都不向外透露?”
他们取笑间,上官瑾正在分辩,只听得帘外又是一声清脆的笑声,杜真娘带着两个心腹女兵,揭帘而入,笑道:“你们哥儿俩真像小孩子似的,瞧,一见面就乐成这个样儿。”边说边叫女兵摆下茶具,说道:“寒夜客来茶当酒,你们喝杯苦茶吧。”朱红灯给真娘一笑,倒反而不好意思了。
当下上官瑾想起了朱红灯的话,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在探山时遇到怪异之事,究竟是什么事啊?”
朱红灯先不回答,却先问杜真娘那个矮瘦老人和他所引进的几个人的形貌。
上官瑾不知朱红灯弄什么玄虚,呆呆地听着他和杜真娘对话。杜真娘详细他说了矮瘦老人和他所引进的几个人形貌后,朱红灯还未开声,翦二先生已猛地拍案而起道:
“如何,我老眼无花,果然是这两个小子!”
上官瑾听了。摸不着头脑,急忙问道:
“是哪两个小子?”
翦二先生道:
“你可知道沙鸣远这个人?”
沙鸣远?上官瑾顿时呆住了,他记起初随第一个师父方复汉上西岳华山投司空照时,碰看清廷的三个武士和司空照缠斗,后来心如神尼把其中两个打死,只剩一个在逃。这逃脱的人,听师父说便是叫做什么“千里追风”沙鸣远的。上官瑾虽年深日远印象不深,但回忆起来。与矮瘦老人形貌却显然不同。
上官瑾很是狐疑,问翦二先生道:
“沙鸣远我是知道的,但矮瘦老人可并不是他呀!又如果沙鸣远在大刀会,他的武功当远比矮瘦老人强,为什么不由他出来会我?”
翦二先生持须笑道:
“矮瘦老人自然不是沙鸣远,可是沙鸣远一定和你交过手,据我猜,那伤你的蒙面容,十九就是他!至于他为何蒙面,大约是怕你认得他的庐山真面目吧。”
上官瑾又问朱红灯道:“你所说的在探山时遇到了怪异之事,是不是指碰见沙呜远呢?”
朱红灯点了点头,就让翦二先生叙述当晚碰到沙鸣远的事。原来当晚他们四人,分开四处探山,可以互相呼应,但却有相当距离。翦二先生刚进入星子岩口时,突然有一条灰色人影如飞扑至,身手迅疾,武林罕见。翦二先生不愿行藏破露,也展开绝顶轻功与他周旋。翦二先生的轻功别有一门,他的蝴蝶掌是从小便练习穿花绕树的身法步法的(练法详见拙著《龙虎斗京华》)他展开蝴蝶掌身法,真赛似蝴蝶穿花,蜻蜓戏水,左穿右插,进退盘旋,绕是沙鸣远如何迅疾,却休想碰到他的衣裳(他根本不是跑直线,而沙鸣远还却又不熟悉这种身法步法)。他在盘旋进退中,借着星月之光,一瞥敌人,似曾相识。原来他在三十年前曾与沙鸣远有一面之缘,而今领教了他的轻功,再依稀记起他当年形貌,两相比较,就已疑惑这人便是“千里追风”(沙鸣远绰号).于是他一面发出暗号,叫同行的速退)一面自己也展开身法,摆脱了沙呜远的纠缠。而沙鸣远也因翦二先生身法溜滑,捉摸不住,知难而退。
翦二先生退出岩口,和朱红灯等会合时,又知太极陈也碰到一个矮瘦老人、给太极陈连发七枚金钱镖,用昏夜暗器打穴的功夫,吓得他不敢追赶(矮瘦老人是识货的人,他听风辨器,已知厉害,虽能躲过,却不敢前追了)。太极陈一说,翦二先生更确定了刚才的灰衣人便是沙鸣远。
翦二先生说到这里,上官瑾插嘴问道:“怎的因为见了矮瘦老人,就更确定那个灰衣人是沙呜远呢?”
翦二先生笑道:
“上官兄,恕我得罪,你武功虽好,年纪还轻。所以对于他们几个人的来历渊源尚未清楚。
“这些人少年时候都是江湖上一时之雄,当时正是太平天国势力渐渐由盛而衰的时候,这些人功名利禄熏心,不投太平天国,反而给清廷搜罗了去,与太平天国作对。太平天国亡后,他们都被封为特等‘巴图鲁’(武士),在大内供职。听说特等巴图鲁只有八个人。现在还存的尚有五人,五人中沙鸣远、白贞一和另一个太平天国叛徒董绍堂常常在一起,被武林前辈称为大内三凶。他们都久已脱离江湖道,所以五十岁以下,又非熟悉武林掌故的人,根本就不会听到他们的名字。
“这矮瘦老人虽非特等巴图鲁,但也是清宫内的特选卫士,仅次于沙鸣远一级。这人是沙鸣远堂弟,名叫沙守义,他入大内,便是沙鸣远替清廷吸引的。
“这沙鸣远和沙守义都是山西路家的门下,但沙鸣远却得了路家的三棱透甲锥真传,沙守义得的却是龙吟杖法,比起来要稍逊一筹。沙家两兄弟我都见过,那天晚上,月暗星稀,我虽怀疑灰衣人是沙鸣远,却不敢确定。但后来太极陈又碰着了矮瘦老人,从相貌特征来判断,当是沙守义无疑。沙守义既然在此,那灰衣人不是沙鸣远还是谁!何况他的轻功身法,又是路家这一派的。”
上官瑾听了,沉思半晌,忽而哈哈大笑道:
“翦二先生,你的推断我信服了。可是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你说清廷特等巴图鲁现在尚存的还有五人,其中白贞一和董绍堂,可是据我所知,这两人在十一年前已死了呢!”
翦二先生诧异道:“你怎么知得这样确切?”
于是上官瑾把当日三凶去找他师父司空照的麻烦,给心如神尼一枝铁拂尘打败,力毙二人的事情说出,听得众人都点头赞叹。翦二先生因为刚才恃老卖老,不料这件事情他还毫无所闻;很有点不好意思。
杜真娘冰雪聪明,急忙把话题引开说道:“既然沙鸣远是这样的人物,他投到大刀会来,而又不肯露面,一定是别有用心。绝非大刀会之福。”
朱红灯沉思半晌。虎目放光,拍案说道:“据我看大刀会和义和团的纠纷,就是这些人制造出来的。”
朱红灯猜对了,翦二先生也判断无讹,那灰衣人和矮瘦老人果是沙鸣远和沙守义,他们是奉清廷之命,阴谋混进大刀会,来制造纠纷,挑拨王子铭,使本来和义和团就有嫌隙的王子铭,更仇视义和团的。沙鸣远因过去名头大大,不愿露面,因此才要堂弟沙守义出头,待得到王子铭信任后,才慢慢把同党吸引进来,王子铭果然中了圈套。
那日上官瑾来时,沙鸣远知道上官瑾是可空照传人,在华山曾经一会,所以沙鸣远才带上面具,在林中险峻之处截击。他的武功火候,本较上官瑾略胜一筹,但因过度自恃,把上官瑾当做小辈看待,不以为意,结果虽然中伤了上官瑾,自己也中了上官瑾暗器。幸而沙鸣远也是行家,给晴器打中穴道后,立刻闭气静卧,侍沙守义赶来后。马上叫他用“推血过宫”之法解救,所以他复原反而要比上官瑾为快,而沙守义也因急于救人,顾不碍搜索上官瑾,这才使上官瑾能逃脱性命。
到朱红灯、太极陈等来探山时,沙家兄弟一与来人接触,便知全是强敌。他们在昏夜之中,“不敢追赶,但眼看他们的身形,在垦子山北峰冉冉而没,却忽的起了怀疑。星子山北峰是杜真娘女营所在之地,而杜真娘一向都对他们不假颜色,他们兄弟二人一谈,很怀疑杜真娘与来人有关系。他们商议良久,又生了一条毒计,立刻昏夜去见王子铭不提。
且说朱红灯等问清楚杜真娘,知道了矮瘦老人等形貌后,更确定是沙鸣远无疑。当下也感颇难应付,商讨之下,决定第二日便由朱红灯正式具帖拜山,道碴他们的阴谋,看王子铭如何处理。
不料朱红灯还没有去找王子铭,王子铭却先来找他了。第二天一早,朱红灯方醒,忽听寨外人声喧沸,杜真娘匆匆入来,面露惊慌之色。朱红灯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杜真娘强笑道:
“王子铭带了十多个人,在寨外求见,这是一向未有过的事情。我恐怕会与你们有关,因此特地通知你们做个准备,我这就要到外厅去见他们了。”
朱红灯面色不改,从容说道:“我正要去找王子铭,他既来了,我就在这里见他不好吗?”
杜真娘急忙摇手道:“不成!他们来意尚未明白,你们不能出去。万一他们不是找你,你反先豁出来,他们岂不疑我吃里爬外。”朱红灯替壮真娘一想,她的处境为难:这一边韩季龙是她的丈夫旧友(朱红灯还不知上官瑾更是真娘知交),那一边王子铭却是她的顶头当家。帮有帮规,会有会矩,杜真娘既不能出卖丈夫旧友,又不能违背当家。自己出头,确有不便。因此也就由杜真娘自去。而自己则与太极陈等四人屏息相待。
当下杜真狼传令,大开寨门,亲自出迎,抬头一看,只见这十余人中,不但有沙鸣远、沙守义在内,而且过半以上,都是他们的党羽。真娘情知不妙,然而还是镇静如常地带他们到大厅坐定。
真娘招呼他们坐下之后,惴惴然问王子铭道:“总舵主今日率这许多头目亲来,可是对女营事务,有什么指点吗?”
王子铭面色倏转,突然问道:
“弟嫂,俺与天民贤弟,昔日同甘共苦,生死交情,对弟嫂也从未亏待,如同一家。弟嫂有什么不满意我这个做大伯的,为什么不明白说出来呢?”
杜真娘双眼一红,急起立正容答道:
“总舵主,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不对,请你说出来,我年轻识浅,不望你做大伯的指教还望谁呢?”
王子铭哼了一声道:
“真娘,你是女中豪杰,你纵不念在天民以往与我的交情,也该看在大刀会的事业上。你是女营的总头目,怎能收留大刀会的对头,吃里爬外?”
杜真娘吃了一惊,定了定心神,仍袄问道:
“总舵主听谁说的?谁是大刀会对头?我如何敢暗助对头,胳膊反向外弯呢?”杜真娘佯作不知。
王子铭怒容满面,蓦地也起立大声说道:
“真娘,我是顾着昔日交情,不愿按帮规处理,你却颠倒不识好坏,还想掩饰,难道真要我揭穿吗?”
王子铭说罢,猛地喝道:“把人带上来!”底下的随从已将一个女营小头目揪到。昨晚韩季龙武师等深夜来拜谒杜真娘时,就是由她通报的,原来沙鸣远天方亮时,就已来查清楚谁是昨晚的值夜。王子铭率众接因而到,就先把这个小头目(昨晚的值夜)拘了,她在总舵主面前,如何敢不说实话。
当下这个小头目委委屈屈地哽咽说道:“昨晚有四个人来访我们的舵主,我怎知道他们就是王总舵主的对头?”
王子铭不理这个小头目,竟自对真娘暴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