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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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万麟向着场内一人一轿看下一眼,愤恚地道:“只请掌门人吩咐一声,老朽即刻趋前领教,倒要看看来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他方自说完,其他三老也都随声附和,俱都有意出手与对方一拼生死!
李铁心缓缓向彭长老道:“彭堂主深通毒道,当不致为来人所乘,只是以本座所见,徐长老与二弟子之死并非纯系中毒,显然对方更有厉害杀着,不可不防。”
四长老对于这位掌门人素所敬仰,悉知他年岁虽较各人为轻,只是一身内外功力,早已登峰造极,平素为人,更是言不轻发,发必有的。即以眼前情形论,李铁心似已看出了蹊跷,当然不会是平空虚指,定然有其原因。是以,各人听了掌门人的话,一时缄默,俱都不再吭声!
众人的目神,俱都向着场内的一人一轿集中。
他们虽有对答,但出声极微,绝不致为对方所闻。
“无双剑”李铁心打量了一下眼前情形,他身为掌门人,必须要尽速对眼前多作一番交待。
心里有了主见,随即上前一步,目注正中小轿,冷冷一笑道:“贵客临门,理当入内一叙,何以垂帘不出以玄虚弄人,未免贻笑,人命关天,尊驾何以自处,尚请出轿有所交待才是。”
话声出口,众人目注小轿,期待着对方回答。
就见轿前的那个红衣怪人忽然改变了一下站立的姿态,双手向空,伸了老大老大的一个懒腰,众人甚至于可听见他身上的骨节声响。
忽然,他像是凝神细听着什么,一只右耳频频向上耸动着,遂见他那双异光频现的眸子转向面前的“无双剑”李铁心。脸上带出一种轻视,这个人用着纯重的南方口音道:“主人指示,岳阳门不论尊卑老少,谁要能走进眼前这圈子,揭开轿帘,才配与我家主人答话,否则活该身死,明白了没有?”
他说话时,咽喉部位那颗甚大的喉结上下跳动,衬以此人那张青皮少肉的瘦脸,看上去更加恐怖厌人!这番话听在岳阳门老少诸人耳朵里,俱不禁大吃了一惊,吃惊的是对方的这种论调,简直几近疯癫,说话的人若非是神经失常,怎能当着闻名天下的李铁心,出此狂言?未免几近狂妄。
岳阳门这方面在闻知对方红衣人话声过后,显然起了一阵骚动,各人脸上俱都现出了一片愤慨。
“无双剑”李铁心成名多年,自掌本门后,还不曾遇见过一个敌手,对方这种当面的凌辱,诚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然而这一口气,他居然吞到了肚子里。
当下他冷冷一笑,目注向这个红衣怪人道:“这是你家主人要你传的话吗?”
红衣怪人冷哂道:“不错。”
李铁心鼻子哼了一声,道:“李某自掌岳阳门后,严于律己,宽恕待人,尊驾主仆这番气势,来得好无来由,请示其详!”
红衣人冷面上绽开了两条深刻的纹路,徐徐道:“我家主人已说过了,要得答话,先要请足下揭开轿帘,否则恕不多说。”
李铁心脸上顿时罩起了一片怒容,寒声道:“贵上既然执意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敝门只得开罪了!黄蔡二弟子听令!”
六弟子中的为首二人应声而出,躬身抱拳听令。
二弟子一名黄云飞,一名蔡南勋,功力出众,即将出师,为岳阳门第二代弟子中最具声望者。黄云飞豹头环眼,蔡南勋眉清目秀,看上去一文一火,一粗一细,确是很妙的一对搭配。
李铁心指令这两个人心中自有主见,黄云飞外功见长,蔡南勋却精于内功,如联手对敌,可收刚柔互济之功,且二人先后从师,熟习“闭穴”“闭气”之功,对于侵体的毒气,似可先作预防。
李铁心还怕他们两个过于大意,特别指明道:“你二人可以师授的闭气之法人内一试,只须揭开轿帘,即匆匆转回。”
二弟子同声应道:“遵命!”各自抬手,将一口冷气袭人的青铜长剑抽到了手中。
眼看着场内倒地的三个同门,他二人也着实不敢大意!各人长吸了一口气,运功闭息之后,才相继举步向那个圆圈之内步入。
李铁心与同门老少各人凝神屏息地注视着二人背影,却见二弟子踏人的第一步,似乎平安无事,俱不禁心情为之一松。
第二步依然无事。
第三步,左侧的蔡南勋首先站住,紧接着右侧的黄云飞也停步不进。
一刹时二人脸色大变!
那只是极快的一刹,在一阵剧烈的战抖之后,双双向地面瘫痪跌倒。
李铁心猝然一惊,正待腾身进前,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彭长老己先他而前纵身圈内。
彭长老职掌岳附门青堂已二十年之久,平素教学相长,内外功力已臻炉火纯青,自是不同凡响。眼看着他身躯向下一落,一对枯掌已相继按在了黄、蔡二弟子的背上,吐气开声:“嘿!”随着他递出的掌势,黄、蔡二弟子霍地腾身而起,足足跄出丈许以外,跌倒雪地,李铁心长躯微闪,一阵风似地已来到了二弟子身侧,双手探处,分别抓住了他们的手上脉门。只觉入手奇寒,形同冰枝!心知不好,正思以本身纯阳内力贯注入对方躯体之内,却已慢了一步。眼看着他二人身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战抖,双双垂首而死,一片浓血,分别由二人口鼻间溢出,点滴在白雪地上,真有触目惊心之感!
目睹爱徒惨死,不禁肝肠寸断,一阵心酸,热泪夺眶而出,双手一松,二弟子尸横就地!
眼前那个两丈见圆的圈子里,显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彭长老仗着精纯的内功以及他深谙毒理的经验,果然情势略有不同。事实上在彭长老方一落身圈内之始,即已经感觉出凌人的气势,他落身定足,保持了一段时间,才举步向前。前进三步,遂即停住,微顿之后,才又继续向前跨了三步,再次停下来。
场外各人,俱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彭长老似乎喘息得厉害。一个精于内功的人,除非遭遇到不可抗拒的外力,否则断断不可能有这种反应!这种现象看在掌门人与三堂长老的眼睛里,甚为费解,因为彭长老的功力,他们深所悉知,以他精湛的内功和所练的护体罡气,何会有如此现象?实在是他们所难以想象得透的。
彭长老喘得更厉害了!
他所站立的地方,距离那乘轿子,已不足八尺,只需身躯略纵即可摸着轿帘,偏偏越到后来,越有举步维艰之势,到了这个地方,似乎再要向前跨进一步也是万难。彭长老咬牙切齿,作出万般困难的样子,他一连举了三次右腿,三次都又徐徐地放了下来。
李铁心不禁叹了一口气,三长老也都黯然神丧!他们也都看出彭长老已频于失败!失败就是死亡!
彭长老身子仍然挺立不倒,只是己现出疲劳累极的形象,不时地左右摇晃着。
他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凄惨,道:“职座有辱掌门人昔日厚爱,只怕……只怕……”
李铁心急道:“彭长老不可开口!”
彭万麟面现死灰,苦笑道:“来人功力盖世……毒气更烈,虽闭气穴也……不足以防止……掌门人如施展本门‘血罩’功力,或可……或可……”
李铁心陡然心中一动,如非彭长老提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门这道临危救命的绝功,彭长老如非自知死亡将至,不可能再有机会向掌门人私相授意,他绝不会这么露骨明显的说出来。
果然这番话激怒了敌人!
彭长老话方出口,即见那台彩轿的轿帘微微向外扬动了一下,空中顿时现出了一只红色的掌影,电光石火般地闪了一闪,瞬即无踪!彭长老即像是中了一记闷心雷那般的惨烈,身躯霍地倒翻下去,一口鲜血足足喷出了两尺来高,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儿,登时一命呜呼!
各人目睹及此,一时哑口无声,无不惨然色变!
悲愤、恨恶、痛心、惊惧一股脑岔集在各人心里,除了掌门人以外,在场各人自问功力都不如彭长老那么精纯,彭长老尚且如此,他们焉能无自知之明?内心虽是痛心恨恶到了极点,却再无一人甘愿以身相试,趋前送死!
空气似乎一下子被胶住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涌起了一阵战栗!
那个红衣红帽的活死人向前跨进两步,伸出手上的那根太湖斑竹,像是钓鱼般地,即把彭长老的尸身由雪地里挑了起来。偌大的一个尸身,挑在他手指粗细的一截竹竿上,竹竿竟然经受得起,不能不谓之奇迹。随着那红衣怪人竹竿震处,彭长老尸身足足飞出三丈开外,直向岳阳门阶前落来。李铁心身形微闪,捷若电驰般已迎住了落下的尸身,双手微探,已把彭长老的尸体接住。
当此大变,他身为掌门人,内心之沉痛可想而知!李铁心脸色雪白,一言不发地把彭长老尸身平托而起,转向另一位“香”堂堂主“混元掌”谢山。谢山噙着满眼的泪,伸手接住。另外两堂长老,也都神色黯然地趋前听候指示,他们是“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采”堂堂主“醉八仙”段南溪!四位长老平日“年相若,道相似”,情同手足。雁行折翼,自是无比沉苗
李铁心看着三老道:“对方欺人过甚,本座职责所在,不容怠忽,势必要讨还一个公道,就是一死,也要看清来人庐山真面目,如能取胜自是不说,万一不幸身死,三位长老切记不可步我后尘,速速转回,请出白培恩师以图谋救本门之大劫,切己
显然他内心之沉痛,已达极点,却能临危不乱,作冷静之交待,诚是不易!三长老聆听之下,俱都面现悲戚!
“混元掌”谢山道:“掌门人万金之躯,此举过于冒险,尚请以本门继往开来为重……且容职等三人联手对付来人为宜。”
孔、段二老也都点头称是。
李铁心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位长老自信功力较彭长老如何?不必多说,请遵令行事!”
他语气沉着,面冷如霜!急难关头语气更是坚定不移,毫无妥协可能。三长老聆听之下,嗒然垂首!
李铁心转身由那个年轻弟子手上拿过了他那口“玉龙”剑,微微一顿,遂即向地上那个圆圈内踏近。须知李铁心九岁从师,幼习童子功,因根骨俱佳,又知努力上进,乃得前掌门人“一鸥子”冼冰看重,认为当世奇才,将一身内外功力倾囊相授,岳阳门最称神妙的“血罩”功,也只有他一人得能习透。自是视非等闲人物。
在各人目睹之下,李铁心伟岸的躯体在圆圈边沿站定,圆圈内那个红衣红帽的怪人,显然并不因为对方掌门人的逼近而有所惊异,冷峻的面颊上不着丝毫表情。李铁心紧紧偎着圆圈的边沿站定,虽不曾踏入一步,但是却已施展玄功,将所练护身游潜,试行向着圆圈内伸入,他所得到的结果,使他不甚乐观!然而,眼前的情形,有如箭在弦上,有非发不可的趋势!李铁心决心与对方一拼,也就不得不把一己的安危暂时置于度外。玉龙剑翩若游龙般地抽在手中了,森森的剑气上映着李铁心的脸。
他抱剑在手,冷冷地道:“岳阳门老少五条人命,要请尊驾一一偿还,李某开罪了!”
话声方住,他长吸了一口气,陡然问,他脸上起了一片红潮,那是鲜红的一片,最先发自他宽厚的额头,遂即迅速地向着额面之下扩展开来。顿时,他整个的躯体,就像吹了气般地鼓胀起来。
这只是极短的一刹!
在众人目睹不胜惊异地一瞬,这种现象遂即消失,岳阳门的几个少年弟子,不胜骇异的彼此互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