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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那夜,那月作者:冉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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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看魑魅。」像是完全忽视宇的不悦神色,燕仍是那张万年无害的平和笑颜,语气却带了点不容侵犯的冷傲,「等他休养够了,我要带他回去。」

  「凭什麽?他现在是我的。」

  宇冰冷之下隐藏著滔天的火烈怒气。这人刚刚说什麽来著?带魑魅走?他休想!有他宇在的一天──魑魅就只能是属於他一个人的。

  「我们当初可没做什麽约定喔。」燕善解人意地提醒道,脸上笑容可说是好不灿烂。宇啊宇,就算经过了十年,果然还是……

  「现在玩也玩够了,我要带他回去歇息了。」

  死寒著张脸,宇完全无法反驳。的确,当时带魑魅走的时候,因为魑魅是完全自愿跟著他的,他们当然没做什麽约定,便这样离去了。而他,也从未想过会有这麽一天。他以为,燕那时既然会让他带走魑魅,便不会有向他夺回的时候,只是现在,却──

  「你,有什麽非带走他不可的理由?」

  「宇,」燕走到宇身旁,身子凑上前,於他耳边低语:「他不爱你。」

  宇的面色更冷了几分,语气冰寒地道:「无所谓,只要他在我身边。」多麽任性的话语,就像是小孩子要不到糖,也要死赖在那儿不走一般。燕笑了,有如罂粟花般禁忌危险而鬼魅的笑了。

  「就如同你亲爱的兄长那般吗?」如猫般的细鸣,又如鬼魅般的低语,那声音之缥缈虚无,却仍不偏不倚入了宇的耳中,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看著笑靥如花的燕,只觉心一寒,冷汗涔涔。

  「你……怎麽会知道?」

  不可能的,他义无反顾离开那里都过了十年。十年之间,完全不曾有人来寻找过他,他以为他自己给真正放弃了,不可能会有人知晓的!燕到底是谁?燕、到、底、是、谁!?

  「我怎麽会知道并不重要,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仍昏迷不醒的魑魅。」燕一句话便带过了宇的发问,敛去了灿笑,他将话题中心重新绕回正题,「无论你答应与否,再过几天,我便会带他回去。我只是告知,并非询问。」语毕,燕习惯性地浅浅一笑。

  「你,还太天真了。」

  燕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这麽悠悠飘入宇的耳中,深深刺进他的心底最深处。等他回过神後,大厅里早已不见燕的身影。是啊,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魑魅……魑魅真要被他带回去了?」

  汶轩带点胆怯不安地问道,朝脸色铁青的宇看去,害怕魑魅离开的心情更盛。他於是低下头去,紧盯著地面,不发一语。

  「燕方才说了,要等魑魅的身子休养得差不多,才会带他回去。也许,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和他谈一谈。」

  风若邢这席话一方面是安抚汶轩,另一方面也在提醒宇,若不好好把握与燕协商的机会,他十年来的无尽思恋可要白白葬送在这里了。宇没有开口,仅回看了风若邢一眼,便起步回房去了。

  「那,我也回房去了。」

  汶轩抛下了句,声音空空荡荡的,清脆而绝望。他没有抬头,便迳自采著蹒跚步伐,尾随著宇的脚步而去。

  徒留风若邢与晌二人於大厅,各自对著一杯茶。




第七夜 梦又不成灯又烬(三)

  睁开眼,是一片浑沌虚无,毫无半点光亮。身子空荡荡的,彷佛没有任何重量般的轻盈之感,但背部的某一隅,却像有把烈火熊熊燃烧著,一点一滴啃食著他残破的躯体,但他却没有馀力对抗,或许该说是早已放弃了抵抗,便任由它恣意吞噬,直到他再也无法思念为止。

  没兴趣去猜想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他只想好好找个地方,好好地沉浸在那些美好幸福之中,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他讨厌面对现实,厌恶亲近人群,深深憎恨著那些,将他们分开的所有阻碍。但他不能,不能将悲愤化为力量去摧毁一切,因为有人会难过,有人会伤心……

  『要替我活下去。』

  缓慢地,一道温热自嘴角溢出。滑过面颊,终至坠落於那片纯白之上。随著时间流逝,他的衣裳逐渐转为触目心惊的赭红,柔荑紧抓著胸口,像是正强忍著极大的痛苦,二道好看的柳叶眉深锁,面色看来是好不可怖。

  忽地,房门「咿呀」一声给轻声开启。来人轻手轻脚地,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手上端著盆水,盆子边缘摆著条手帕,看来来人似乎正打算替床上伊人好好梳洗一番。就当来人摆好水盆,往床上一望,震惊得,身子先是一愣,才赶紧呼唤著伊人的名:「魑魅、魑魅……你没事吧?怎麽会流这麽多血?大夫明明就说没问题了,不是吗?现、现在该怎麽办……?」

  来人慌得才想出外寻求协助,衣角就给伊人给轻扯了下,赶紧回过身去,来人一惊:「你醒了?你还好吗?要我去找大夫来吗?我──」

  魑魅摇了摇头,才一开口,登时鲜血淋漓,爬满了他的整个下颊:「不……要……告诉其……他人……说……我已经……醒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著紧抿著嘴,有些艰难地想做出吞咽的动作,像是想将嘴里的血给吞回肚里去,来人见了连忙握住魑魅的手,眼眶早已盈满泪水。

  「不、不要这样……我不会和其他人说的。我替你好好清理一下,你、你不要再这样了……」风若瑾颤抖著音,制止了魑魅的疯狂举动。她赶紧走去将手帕沾湿,开始了擦拭血迹的动作。随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先清澈透净的水,早给染成了整盆的血红。

  「你还有气力吗?我替你换套衣裳好吗?」风若瑾神色很是担忧地问向半晕厥的魑魅,而魑魅虚弱地点了点头。风若瑾自木柜子里随意拿出套乾净的衣服,努力地忽略她内心那份属於少女的尴尬和羞赧,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於替魑魅换好衣服。而原先那套沾满血迹的衣裳,她则是拿了块布包好,打算等等偷渡出去,吩咐下人将它给烧了,湮灭证据。

  其实风若瑾原先只是想来替魑魅擦擦脸的。府内心思较为细腻的,就属她这唯一的豆蔻少女了。她想,魑魅病了好多天了,整日躺在床上,频冒冷汗,这样肯定难受极了。虽然,魑魅是她最大最大的情敌,但她无法忽视自个儿的良心而放任自己彻底的冷眼旁观。没想到,竟然就这麽凑巧遇上魑魅转醒,而且还……

  奇怪的是,过了一会儿,魑魅脸上却完全不见痛苦神色,他一脸安祥地沉沉睡去,彷佛刚才几乎浑身浴血的人根本不存在般。风若瑾只是皱了下眉,却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因为她知道,魑魅本就是个奇迹似的人物。

  她一直深信著,魑魅便是「莫非红尘」。说她傻也罢,就因为爱著宇,於是希望能够达成他最大的心愿,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因为她就像他的妹妹,她就是他的妹妹。

  「就算是妹妹也没关系,我只是喜欢你,我就是爱著你……哪怕你的心从不在我身上,我已无所谓了。」

  风若瑾喃喃自语著,守在魑魅床边,她痴痴地盯著魑魅,看得出神。伴随著魑魅规律的呼吸声,风阵阵袭来,桌上灯火忽明忽灭。

  她一夜无眠。

     ** ** **

  翌日早晨,众人皆尚未出门开始活动之时,燕的房门前,一道身影似乎伫立许久,沉静了好半晌,才终於伸手,於门上落下声响。

  「叩、叩。」

  房内的燕悠悠传来了句:「是谁?」带点方才转醒的慵懒语调,又过了一阵子,他才穿戴整齐地开了门,见著门口的人影时,他一点也不吃惊,彷佛早就料想到他会来找自己,只是挂起笑颜,温和地道:「进来吧。」

  「打扰了。」

  宇今日脸上不见半点平日的冷冽气息,他一脸淡漠,尾随燕的脚步进了房间,同他一道坐下。燕不疾不徐替他斟了杯茶水,他沉默地接下。

  「说吧,你的决定是什麽?」

  燕慵懒地以手拄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著宇今日和先前不同的难得的平和,当然,是指对他而言。只见宇抬眼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燕微微一愣,只是那眼神,清澈的,透明的,纯净的,毫不沾染一些尘世俗味的……与他记忆中某个身影,悄悄、悄悄地重叠了。

  「让我和你们一起走,我不会逼他。」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只要他不要再随意地离开自己……宇轻声说著,彷佛随时皆会给风吹散的脆弱,此刻的他,竟是如此弱小,这样地不堪一击。燕却缓缓地,嘴角弯起了动人的弧度。

  「这样啊,我以为,你会很坚决地,说要带他走呢。」彷佛是嘲讽,又像是鼓励般,令人摸不著头绪的一席话,惹得宇拢著眉,看著燕以著无所谓的态度如此说道,他不懂,他真的不懂。明明昨日是那样坚持说把魑魅接回去,怎麽今个儿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到底……

  「你说,他不爱我。」宇轻缓地起口,神情很是认真严肃:「那麽……你呢,他爱你吗?而你,又爱他吗?」

  闻言,燕一脸笑得好不灿烂。他想,他以为宇永远都不会问他这个问题呢,想不到,一夕之间就成长了吗?只是他自个儿也说不准,他内心一直希望宇问他问题,但这问题的答案……

  「他,爱我吗?你问魑魅,爱我吗?」燕重复了遍宇的问题,接著又开始了无法自己的一阵轻笑,有些疯癫地。宇突然觉得,其实燕和魑魅二个人,有著相似之处呢──那就是,理智与陷入疯狂,真的只有一线之隔,你完全无法预料下一瞬间,他们会做出什麽事情。他一直以为燕是个相当理智的人,但至少这一刻的他,很显然的,并不是。

  「你知道,为什麽魑魅叫做『魑魅』吗?」燕语气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感伤,他眼神望著未知的远方,有些虚幻的口吻:「魑魅魍魉是古时的四小鬼名。从我第一眼遇上他,他告诉我,他叫魑魅,就像是在告诉我说,他便是那恶鬼。你问我,他爱不爱我?只是,恶鬼能够爱上人吗?他爱著只是……这世上再也不存在的存在。」

  「这世上,再也不存在的存在?」

  ──那到底是怎麽样的存在?

  「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燕浅浅笑了笑。
  恶鬼的心早已不复存在。

  自那天,那夜,那一瞬,他尝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之际。

  他就消失在这世上了。

     【集一 莫非红尘】完


集二 妖异华莲


楔子

  「令哥哥。」

  娇嫩的声音甜甜响起,一切都只为了换取那人的华美笑颜。

  曾经,他的世界是绕著令打转的。
  「十三弟我固然喜欢……」

  但也仅止於喜欢而已。
  他的笑容从此存在著阴影。

  直到遇见了他──那个神秘的少年,让他的心再度死灰复燃。

  「我一定会保护你。」

  他发誓,此生,他将守护著他,直到死亡。



第一夜 落花飞絮始飘零(一)

  他是第十三个孩子。

  打从他睁开眼睛以来,他却不曾见过自个儿的娘亲。自牙牙学语的婴孩时期,一直到逐渐可以独立自处的少年阶段,从来都只有令哥哥陪伴在他身边。

  对他来说,令哥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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