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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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舒墨然亲自将他带回易家,告诉他他的生事,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并不温暖的家。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会不会随他回来?即便他不愿意,还是会有人强硬将他带回来的吧。毕竟谁都想不到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就当两人沉浸在往事时,一声温润的声音在几步远的方向响起。
“箪竹!”
易旬泽就站在他们五步外的亭子里,似是刚在饮茶,手里还握了一支玉笛。
“先生也在啊。”易旬泽挥掉身边侍候的女仆,笑迎着他们走过来,“刚还想着要去找您呢。”
“旬泽找我什么事?”舒墨然仍旧牵着易箪竹的手不放。
又来了两个女仆,手里都端了茶点,在桌子上摆开后,悄然离去。
易箪竹捧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放在嘴边,伸出舌尖舔舔,然后放下就没再动过它。
温雅长衫男人眼神无比温柔,小声调笑他,“怎么还是那个脾性,不是教过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去沾惹它,虽是无心,可还是会扯不清的。”
不愧为易家特聘先生,即便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易老三还是舍不得放他走。有这样的心思和智慧的男人,是谁都会想要将他挽留在身边的。
这含沙射影的,说得特有技巧。明着里是叫他不要去碰不喜欢吃的东西,暗着里还不知道是在指什么呢!
斗心机、辨巧舌,他本来就不是舒墨然的对手。易箪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反正舒墨然在,易旬泽也做不了假。
“旬泽,我有事问你。”
易旬泽抬起头,正好撞上易箪竹的眼,他也不躲闪,茶盏在手里打旋,“箪竹想知道什么?我一定不会有所隐瞒。”
怕是埋得最多的人就是你了吧?
易箪竹心底里横他一眼,在舒墨然面前,他也不敢有太过分的言行,只好挑最想知道的缓和的问:“帖子可是你叫人送我那儿的?”
“是的。是我叫小童送去的,怕你不收,还备了几份。”
“那天向阳身上中的招异常诡异,是我从未见闻过的。你可有看到是谁向他出的暗手?”
说到这里,舒墨然也来了兴致了,他一文人,竟然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
“当时事态发生的太突然,我也没看清。”易旬泽的眼神还是很坦诚,泛着温和的光,盯着对面男子清冷邪魅的脸。
舒墨然插了句,“说说看,是如何诡异了?向阳那孩子的功夫可是我见过最好的,谁有那本事能伤了他的,还让你们那么头疼?”
他说得很对!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易箪竹的眉头皱起,心思翻转。向阳的拳脚功夫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他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却是清楚的很。一个扬言要闯荡江湖的少年,拥有非凡的武义,只可惜后来踏上为官之道,知道的人也就没几个了。
那天在场的几个人中,谁有这能耐能伤得了他,并巧妙得利用自己的毒加剧伤害的程度?躲得过自己的视线,也能使向阳维护着他?到底是谁?
旬泽?易显?袁三?
到底是谁?
他再次将视线放在精心品茶的雅致男子,举止优雅得体,典型的贵公子形象,也符合他的身份。
哪像自己?
可是,即便易旬泽不说,却还是不能减轻易箪竹对他的怀疑。
能让向阳那样护着的人,还会有谁?怕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偏还在这里装傻。
“很少见到的招数,怎么使得我不清楚。”易箪竹转头跟舒墨然解释,“当时向阳身上流窜着一道奇怪的气流,会引导毒素向心脏靠近,并能加剧毒的性能。而此伤了他全身大部分经脉,我虽是已经用真气和药护住了经脉,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我没猜错,向阳那一身的功夫要打个折了,倘若护理不好,还会留下病根。”
这会儿轮到舒墨然皱起眉头了,“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伤了我不难受。这倒好,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声。向阳那孩子我今早还见过,那脸儿白得,真叫人心疼。”
听他这么说,易箪竹心跳紊乱,可还是强装着镇定,“什么时间见的?他可有说些什么?”
“一大清早的,我因为三老爷的寿辰要帮着打理起得早了些,他倒好,起得比我还早。一出门就碰到了,看那脸色该是一夜未睡。”
“我问他了,一早做什么去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找旬泽。我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反正旬泽在。”他对易旬泽说,“旬泽,向阳今早是找你做什么来的?我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人影,显都已经来了。”
一夜未睡?脸色苍白?他还真会让自己担心。昨晚,难道是守了自己一夜?
月牙眼眼睑半启,瞧着等易旬泽给他答案。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先生前先日子跟我提的关于朝廷增兵的问题,向阳今早就是来跟我解释这个的。”他倒是也没什么保留,这样隐讳的事都讲了出来。今天来了不少朝廷中人,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他和舒墨然都会有麻烦。
舒墨然久经世事的人,自然懂得掩饰,忙接过易旬泽的话,“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前院贺喜去。”
“墨叔呢?”
舒墨然朝易箪竹淡笑,两眼都是温和的光芒,“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到。小竹,以后可要挂记着墨叔,莫再疏漠了。”
易箪竹和易旬泽一道离开亭子,走出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独自折了回去。
“怎么了?”舒墨然目送着他们走开,却又看到易箪竹跑了回来。
“舒景然,墨叔可还记得这个人?”
舒墨然眼睛一亮,神情动摇,脸上是说不清楚的复杂。
“他在城门客栈,也是打算今早出城去,不知这会儿启程了没有。墨叔,若还记得此人,请帮我传个话儿,说箪竹没事,叫他安心。”
他想着若是自己没猜错,舒然便是那舒家长子舒景然,而舒墨然不出意外,必是舒然的小叔,那个曾经名满北平的大才子——舒松,舒伯颜最疼爱的小儿子。
舒墨然瞧着易箪竹的眼,有着不同于刚才,不同于任何时候的神色。
前厅这会儿寿辰已经开始,易老三坐在最上座,他右手边是长子易显,左手边的位置空着,是留给其二子的。
礼师开始报宾客的名单和礼单。
“易惊寒堂主,送上千年灵芝、南海夜明珠、麒麟角。”
堂下立刻议论纷纷,在这些有身份的人中前两样倒也没什么太稀奇,但第三样的麒麟角着实令人讶然。
易老三笑得下巴一颤一颤的,“小侄费心了。”
“哪里的话,您老人家的大寿,这些算得了什么。”易水堂堂主易惊寒是个长相平常,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的男人,张了长平易近人的脸蛋,中等身材,穿着也很素雅,简单的单衣加外袍。说话声音中肯有力,态度谦恭有佳。是个乍一看上去没什么引人注意的男人。
“堂主客气了,这麒麟可是神物呢,没想到堂主竟然能够轻易到手,真不愧为堂主您啊!”易显话里带刺,谁都听得出来,却又假装听不懂。
易惊寒一笑了之,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几句贺喜的话。
接下来,礼师又开始报其他来客的名字。
易旬泽人一在堂下出现就被下人引到预先留着的位置上,当他回头再找易箪竹时,在厅堂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清冷邪柔的男子。
“在瞧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坐在易旬泽身边的是易三老夫人。
“没,没什么。”急忙把视线收回,改而直愣愣地注视前方。
易三老夫人也不在意,身体往他那边靠,耳语道:“等会儿你父亲会和大家宣布显儿的婚事,你可得提个名儿。也不是别人,你也认识的,就你小表妹易姿容。别让你姑姑的女儿抢了先。”
易旬泽便应允了下来。
一大串的名儿都快报完了,才报到易箪竹的名字,不过他使用的是月使这个称谓。越是光冕堂皇,越是跑得了门道儿。
“帝夜军月使,送上琮山药酒十坛,翡翠白玉若干。”
一听这名儿,易老三的脸一刹那僵硬,但很快又端出慈爱的容颜,“劳烦月使大人,能请您来,真是我易老三的福气啊!”
死老头肚子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虽说是旬泽派人送上的请帖,可若是没易老三的允许旬泽也不可能这么做。可这老头的反应却也奇怪,既然知道他会来,还……
果不其然,礼单报完后,先是寿仙向大家敬酒,然后一个个向寿仙敬酒,酒过三巡,气氛达到了□。易老三举杯向大伙儿,“我易老三先在这里谢过各位。”言罢,一饮而尽,立刻传来阵阵叫好声。易老三这时候才提出本次寿宴的真正意图,“不瞒大家,今生我也算活得潇洒,但仍有一个心愿未了。现在大伙儿都在,我也就直说了。”
“您说就是,若是帮的上忙的,大伙儿一定效劳。”说话的人是易右水堂堂主。
易老三眯起眼,转头瞧了眼右边位置上的人,又看向众人,“我大儿子易显如今尚未娶妻,哪位家里千金若看得上眼的,今天我们就可以把这事定了。”
“令公子才貌双全,又是易水堂左水分堂堂主,敝人小女知书达理……”
四十一:回魂丹(二)
除去身后吵杂的声响,那个白底蓝袍的男子悄然离开前厅,向侧院走去。
旬泽的口信说是向阳也会来,按着礼节他也是应该来道贺的。可是,巡视一周后却不见他的人影。虽然都是大人了,再说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舒墨然的话仍在耳——向阳那孩子我今早还见过,那脸儿白得,真叫人心疼。
那样子,根本就存心想让自己内疚。
把水梓留在那里算是到了礼节了,他便跑了出来散散,毕竟曾经也有在这里生活过一阵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对地方。
素白打底长衫,深蓝色无袖外袍;黑色丝线绣流云,金色宽条作边幅。多条宽带繁复束腰,将男子的身形修刻得挺拔高挑。
男子站在池塘拱桥上,负手远眺。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吹拂着垂在男子后脑的浅金色长发,未束起的发就这样被风吹起缕缕相思。
他在想着什么?在这个不应该留有回忆的地方,他是在想着谁?
一下人走上前,垂首立在男子身后一尺之外,“三少爷,你是在等谁呢?”
“小童。”
“三少爷还记得小人啊,小人带您去亭子那边坐坐吧。”
踏进石亭,果点都已经准备好了。倒是有心,特意领着他来,不知道又是卖着什么关子?
还知道他不喜欢喝茶。易箪竹举起酒杯,小童立刻上前满上。是二十年酿的桂花酒,醇香诱人。应着这个季节,倒也惬意。
随意打量起周边景色,和刚才见到旬泽的院子又有不同的风情。不变的是桂花值道的石板路。
说实话,旬泽待他的确很好,不是一般的好可以形容的好。厚待自己的母亲,也没嫌弃自己的出身,比兄弟还要有情有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地方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那次醒来后,他就发觉了,他对旬泽再不能如一般兄弟那样看待,不想见到他,不想承认有些事。他不愿意这种平衡被破坏。
不想因此而伤了向阳——
向阳对旬泽……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