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人无踪-第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平王陛下请留步!”沐阳高喊。
一株参天古树下,平国的军队正在匆匆经过。
“什么事?”长安停下马,离开队伍,回头看向我,目光冰冷无情。
我下马,缓步走到他身旁,看着他深深的眼眸,清冷而带着忧愁的眸子,多想对他说:“长安,刚刚那不是我,我不想伤害你。”然而走近了,我看到他怀里已然断气的南风,他紧紧抱着他,那样紧……
许多事情涌上心头。到了如今,我还解释什么呢?在心里冷笑一下,再抬起头时,我已经换上了冷漠的表情。
“平王,今日之事……”我顿一下,“违背盟约,对不起了。”
“巫王,我们的盟约,就此解除吧。”长安不肯看我。他只给我一张冷峻的侧脸,我看不到他眼中的内容。
“正和我意。”我感到失落。从长安的马鞍旁取了挂着的两个酒袋,死死握在掌中。腾出一支手指,我在酒袋腹上轻轻画着记在心中的符咒,“淡忘”。今日之后,我不知生死。但无论生死,还是忘了我对你最好。
我举起一只酒袋:“喝了这袋酒,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长安明显愣了一下,缓缓回头来看我,因为逆光,依旧看不到他的眼中内容。他幽幽开口:“你,希望这样吗?”
“嗯。”我在努力寻找他眼中是否有感情,却不经意把自己的难过写在了眼睛里。
长安接过我递上去的酒,依旧看着我。我牵强地一笑,抬手仰头,把酒潇洒地灌入口中,溅了一脸一衣领。我将酒袋口朝下晃一晃,挑衅地看向长安。
长安轻叹一声,也是一仰而尽。我目光紧紧相随,看着他把酒全部倒入口中,豪气地丢掉酒袋,不看我一眼地纵马离去,安心之余,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走远。
望着夜幕下空空如也的大地,我放空了自己的心,放弃了站立的力气,摇摇晃晃地倒地,眼睛也缓缓闭上……
死亡,死亡,死亡……满目的死亡。静静地想时,才发觉,下山的这一年多来,见得最多的就是死亡。各种各样的人
25、第 25 章 解盟约 。。。
死去,先是一个一个地死,后来是大片大片地死,最初我会惶恐会不安,可是如今已经是不怕了,只是有一种很不爽的无力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就好像看到一张白纸染了污点,想要小心翼翼拭去,却发现他奶奶的只能越擦越脏,就这种感觉,最后索性不管了,任凭纸掉入泥塘了全部染黑,然而还心有不甘,心想,唉,原本好好的一张白纸啊,唉,我他么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今我终于要死了。怎么,又没死吗?
26
26、第 26 章 死了 。。。
(二十六)
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天上繁星璀璨,头上树木枯枝,是个寒冷的晴夜。晃晃睡得昏沉的脑袋,我双手撑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单薄地只身倒在一片枯草地里,顿时便觉得冷得牙齿都打颤。
随即我发觉,怎么还活着?并且我身体里的指挥机构是我自己。难道,大巫师死了?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死了?坑爹的巫书也不说对我无害,害得我悲伤了那么久。不过想起那已经为我打造好的铜镜,也有些许后怕,我若被迁到那镜子里了恐怕就真活不过来了吧。也算是逃过一劫。
正在理头绪,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我滚一□子滚到一个大树干后面的阴影里,露出两只眼睛来观察情况。因为怕我闪亮亮的眼睛暴露了藏身,我还特意眯起眼睛来观察,结果意外地发现眯起来对焦真准,看得清楚。
两个士兵推着个大木板车向我这边走来,车上乱七八糟堆着各种黑乎乎的东西,偶尔迎着月光一闪,我才发觉最上面的是许多面铜镜,而且是,大巫师殿的铜镜。我心想,不是吧,如此的人走茶凉,大巫师才刚死你们就把她的东西当破铜烂铁般拉出宫了。
“你说,真是倒霉,怎么咱俩就被留在这儿整理东西了,真是,连家都不能回。”一个矮士兵语气中明显带着抱怨,“这天寒地冻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说一句灌一肚子西北风,你能不冷?咱们留这儿捡点宫里的宝贝留私,也不赖,反正乱糟糟的他们也点不清数。”瘦高个子说。
“唉,手慢,就捡了点这破烂,上头还严令让交公。呸,他大爷。”
“等等,你看——”瘦高个从车上破烂堆里翻出来一样东西,“这剑不错诶,咱们……”
我几乎同时认出了那把剑是太苍,还有,这俩人是隐伯国士兵打扮。
怎么会是隐伯国士兵呢?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往树影里挪了挪身子,以免他们看见我。结果却不小心被脚下的枯枝挂住了衣角,绊倒在地,发出轻微的响声。
“什么人?”那俩士兵立马警惕地拔剑。
半晌,他们都不挪步,只是瞪着眼睛四下察看。矮士兵底气不足地说:“听说巫国的巫术邪乎的很呢,别是这剑上有什么法术戾气,找我们报仇吧?”
“你他娘的真孬,胡说八道。巫王也不是我们杀的,找我们干嘛。”
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抓一抓头发,横下一条心,冲了出去。我低头直奔瘦高个。夺了他手中的太苍撒腿就跑。原本想象该有一场恶战的,但他们居然根本没有追来。正不得其解时,听到背后两人大喊“鬼啊——”。再回头看,两人已经丢下一车东西落荒而逃了。
我脊背不禁一阵发寒,缓缓回头,寻找他们说的那个,鬼。然而没找到。我壮起胆子,走回到木板车边。寒风吹得我白色的单衣猎猎作响,蓬乱的头发也被吹得胡乱缠在脸上,落魄得真像个鬼。嗯?难道那俩人以为我是鬼?什么眼神啊。
车上是数面铜镜,下面压着一块焦木,我翻出来一看,居然是……“故人来“。怎么会这样?我的琴,爹娘留给我的琴,师父教我弹得琴,长安和我的五年回忆的琴,毁了?心里一阵紧缩,微微有些心痛和彷徨。说到底只是一把木头,但看到它毁了,我却感觉仿佛跟我在乎的那几个人走远了,难过。
远处又有人朝这边走来,我拿起太苍,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身后有东西落地发出声响。回头看,是一面满是焦黑的铜镜,但我认得那雕刻的纹饰,是我娘……
带着铜镜和太苍,我回到王宫脚下。火光冲天,映红了夜空,无数隐伯国士兵围着宫墙,望着那一片火海。
铁链拴着数不清的战俘从不远处经过,隐伯军的铁蹄踏着巫国士兵的尸体,肆意横行。
“大家不要慌张!巫王已经死了,巫国已经亡了,从此以后,大家都是我大隐国的子民。只要忠心不二,大隐国会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的!”军官模样的人用他洪亮的嗓音朝城中大喊。
街道上空无一人,然而军官依旧在喊,仿佛要用执着说服什么人。并且,他也是喊给藏起来的人听的。
巫国亡了?是不是太快了。我心里深深地自责,毕竟巫国是亡在我的手上,没能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还害得局势成了一锅粥,太令我愧疚了。不过,隐伯国的强大我算是领略过了,与隐伯的战争是迟早的事,输,也是难逃的结果。
只是,平国怎么样了?是谁救了我?
我循着偏僻小路向同城方向逃去,想要打听平王长安的消息,却又不敢开口问,只怕听到的回答是我所不能承受的结局。
然而耳朵是关不上的,我还是听到了田间农夫的交谈。他们说,平国也亡了,而且亡在巫国之前。隐伯国回师时绕道西北,并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拿下了慌乱无主的巫国,真是势如破竹,收获颇丰啊。至于长安……
“死了。”
“死了?”
“是啊,就像我们国一样。可惜了,听说那平王年轻又长得俊得很呢,还英勇神武,没想到到头来败得一塌糊涂,据说是为了什么相好的人着了道,丧了心智。”
“咱们的王呀,屁股坐上王位都没捂热就见阎王去了,真是可怜,都没琢磨出来他是个好主还是昏君呢。……话说回来,这都不是咱能说的事。眼下咱们到底是啥国人啊?隐伯国对咱也还客气,老哥,你说说,啥情况?咱将来咋活?”不时有隐伯国士兵被新派到各地,大家的交谈声也越来越低。
“谁晓得,反正还能活,咱就别让自己饿死。吃饱点看看情况吧。”
……
我有点恍惚,仿佛他们在说的是一些轻飘飘的与我无关的人和事,什么亡国啊君死啊我听不懂听不懂,我只想知道,长安是平安的对不对?一定是的,我都这么努力了,甚至肯让他淡忘我,他一定可以摆脱我带给他的不幸的诅咒,对,那酒,我看着他入口的,所以他一定是平安的。
然而怀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我仍在同城的断垣下踟蹰了。眼前的景象,未免太过荒凉了。倾倒的颓墙后,寸草不生,一片被血染成暗红色的焦土,空无一人的街巷,酒楼的彩字招牌还在晚风中欢快地舞动,可怜它不知那楼里的冷清寂寞。
这路,长安,好几天没打扫了,都落满灰尘了,你也不管管吗?不像话。
天空中飘下了轻盈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脸上,一下一下,像你的指尖轻触我的脸颊。下雪了,长安,下雪了你还不出来看吗?再不出来我可要踩脚印了啊。
走到宫门下时,地上的雪已经铺了薄薄一层,回头看,一串脚印直直地从远处到脚下,越来越深。然而面前的雪,白白的没有任何人的踪迹,白得让人心痛。
宫门外立起来一支高高的木杆,并不笔直,顶上压着雪。一条污浊的断绳系在木杆上,在寒雪中静静地垂着,不动。我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但我认得被盖在雪下的白幡上的字——平王长安之首级。
不。
这是看到此景后我心里的第一声呐喊。不禁觉得可笑,骗谁呢?怎么可能呢?他都不曾对我说一句“小白我不理你了,以后不见你了”,我还不曾回他一句“随便你”,这样的分离真的太不真实了,我真的不会相信。长安从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从来就不会!
真的不会……我告诉自己。心里在纠结难安,不曾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深深陷入木杆中,指尖的鲜血滚落在雪地上,打出一个个看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小洞。指尖完全是麻木的,一点痛都感觉不到。然而心,却又空又痛,仿佛滴在雪地上的血,是从心里淌出的,我只嫌它流得不够痛快,希望越多越好,于是更加虐待我的指尖。
天地苍茫,一片荒凉。雪越下越大,落地无声。望不尽的白茫茫,甚至连血迹,都不曾留下,很恍惚,很惘然。我脑袋空空的,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天空,不知时间。
我要救你,我杀了大巫师,为什么你还是死了?
“什么人?“
我回头,发现有一队隐伯国士兵,已不知何时堵住了我身后的路。躲显然是来不及了,逃也无路可逃,我下意识握紧腰间太苍的剑柄,又动作极小地将剑身推入衣服里。之所以这么做,我是这样想:有机会拔剑就拔剑,没有机会也不能再让别人夺走太苍。
事实证明我就是个毫无战斗力的人,在对方将领“带走”声落下后,只来得及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