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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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一掌!”林萧赞叹道,弋倾文这一掌,凡事稍有些武功底子的人都能敲出那股真气的凌厉。
陈秀怜也颔首道,“确实骇人。但似乎和四年前风析的武功略有不同……他这身功夫,看著有点毒辣。”陈秀怜说道:“当年风析那一身轻功冠绝江湖,我记得当年少林寺方丈好像说,他的功夫与佛家一脉相承,算是师出本宗。”林萧道,“佛门武功向来需要潜心修行,若论风析的修为,只怕和这弋倾文不是出自同一门功夫。”
林萧话音刚落,便听闻不远处同样有人在谈论弋倾文的招数。只听一年轻男子声音缓慢说著什麽,林萧便调整了呼吸静下心去听。
“这该是‘清风叹’上卷的功夫罢……这次唐门得弋倾文相助,还真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林萧看那男子一身锦绣红袍,奢华至极,然而面目陌生,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可这一瞧之下却让他再离不开眼。只见那名男子一双眼睛清贵明丽,端正的五官拼在这张脸上仿佛是被画上去的,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而且隐隐心下竟觉得有一丝熟悉。
到底是哪里见过呢?正径自想著,男子的视线已经笔直地朝他射了过来,林萧从来没见过这样锐利冰冷的视线,仿佛天下万物皆不可轻视,雷霆万钧,高高在上。他的视线只在林萧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开了去,林萧只觉那一刻心下一紧一松,已是出了冷汗。
只听他又转身对始终站在身旁的男子说道,“敛迟,人音与雷音还没有云将军的消息吗……嗯,这里未必没有认识你的人,还是让妙音来陪我吧……”男子边说便走,林萧已经听不清了,最後只能看到他身旁的男子恭敬地说著什麽,片刻间,已然轻不可闻了。
敛迟?这名字怎麽这麽熟悉?林萧越想越觉得在哪里听过。
陈秀怜见林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觉得奇怪,便问道,“林萧,你怎麽了?”林萧一惊,问道,“二师兄,你可曾听过敛迟这二字?我觉得很奇怪……”陈秀怜大惊,脱口说道:“敛迟?你说得可是大内禁军统领,一剑敛魂莫迟疑的,莫敛迟?”林萧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是莫敛迟,他脸色突然一变,心下一阵惊疑,能让莫敛迟如此恭敬之人,刚才那名说话的男子难道是?林萧不敢再想下去,他只是一个江湖人,不可能去过问朝廷之事,可是又想不通,如果真如自己所猜,为何他这样的身份会亲自来看一场武林中的角逐?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问陈秀怜,“二师兄,咱们当今圣上的名讳是何?”陈秀怜不解道:“你问这做甚?”林萧笑笑,“没,就是突然想了起来,问问而已。”陈秀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当今圣上的名讳可不是咱们老百姓能随意喊的,你可千万小心……若我没记错,当今圣上自然姓祁,单名一个煜字。”林萧忽然又问,“那圣上有没有亲戚……或者兄弟之类?”他越想越觉得很熟悉,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张脸,或是见过与这张脸相似的人……陈秀怜摇摇头,“没有。祁烈帝离位时,并没有任何子嗣,这才由如今圣上继位……不过祁烈帝如今应该仍健在,只怕是隐居於江湖了,我曾听闻他为了一个江湖女子而放弃了皇位,祁朝皇室自古多出痴情人,祁烈帝可谓千古一帝了,至於是否与那女子有子嗣也未可知啊……”林萧一震,一丝猜疑自脑海划过,他突然抬起头望著台上弋倾文迎风而立的身姿,眼中闪过四年前那抹身影。
“天……”林萧低声喊了出来,陈秀怜不明所以,只是问,“四弟怎麽了?”林萧看著自己的二师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麽。
那张脸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也知道为何一见到那名男子的容貌便觉得熟悉至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四年前那张脸给他的印象太深,以至於今日一见到那男子便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浮现了出来。
风析……
四年前他见到的风析,那张脸竟是和当今圣上有七分相似!
不必再多说什麽,林萧倒吸一口冷气,风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难怪无人知晓,无人猜到,因为江湖中人根本没人见过皇帝。若不是今日恰巧自己瞥了那一眼,恐怕一样无从得知。
林萧长呵出一口气,仍觉得一颗心砰砰在跳,待他重新再抬起头望著擂台上的弋倾文,只觉弋倾文放弃倾风楼而择唐门,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第150章 人心易变 9
第150章 人心易变 9
弋倾文淡淡一句话,内藏尖酸刻薄充满指责,那一瞬间,陈玄绛心中毫无怒气,眼前却是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然而时光如水水如烟,一去无回,当年那些鲜血淋漓如今想来,竟然毫无踪迹可寻了。
陈玄绛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心道,该来的总要来,该还的终需还……也罢、也罢!
“既然唐荣认定你为唐门族长,那我也不该再说什麽……”陈玄绛深深凝视了弋倾文一眼,似乎想在他身上寻找一些唐纤的影子。
仍记得二十多年前,也有人站在这张擂台之上,都是一样放纵不羁,笑睨天下,那份张扬与眼前的弋倾文重叠在一起,真是不多不少纹丝不变。
弋倾文似是对陈玄绛的态度很满意,低声一笑後,便转身对著赵寅真,想了想後说道:“你意下如何?我道你妇人之仁可有说错一字?”赵寅真脸一沈,正待开口,弋倾文随手一摆,“如果你还是一定要与许梦霜分个胜负也未尝不可,只是……”弋倾文顿了顿,“只是必须等到我拔得此次试会头筹之後!”说完,弋倾文长袖飞扬,腰间两片玉牌的敲击声大响,在风中鸣鸣作响,全场人人听得一清二楚。
玉鸣声中,只见弋倾文白皙的左手自衣袖探出,手掌翻飞如繁花落尽,赵寅真尚未看清他的动作,手腕一痛一松,手中长剑已被弋倾文夺了去。
弋倾文的声音於空中淡淡响起,“此剑甚好,方才一式含蓄落落大方,便就借你这长剑一用罢……”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已经朝许梦霜刺了过去。
许梦霜眸色一变,未料弋倾文说打便打,提气一跃,翻身飘开,避开了那一剑。弋倾文发丝飞扬,眼见许梦霜避开了自己一剑,手腕轻轻一挑,却见刚才被赵寅真使得轻巧至极的剑道了弋倾文手中,却是刚猛凌厉,剑气纵横。这二人皆是一身紫衣,一浅一深,在空中缭乱出阵阵掌风,一来一去中,许梦霜已堪堪接下弋倾文七招。
许梦霜轻喘一声,弋倾文招招袭来,一剑一式都迅疾至极,许梦霜只能见招拆招,他苦於手无兵刃,双手不敌一剑,渐渐便觉得对招有些吃力。
然而场下人人只看见许梦霜勉强不落下风,却不知许梦霜心底已是一阵苦笑。这弋倾文看似剑剑狠厉,可是只有跟他对阵的自己才知道,弋倾文根本没有用多少实力,此人内力浑厚,功力深不可测,每一招剑式都只是点到为止……许梦霜只觉此人根本就是故意,故意耍弄自己。
此时观台上的楼挽风却忽然站了起来,朝场内对著弋倾文的身影大喊一声道,“你用剑,人家只有一双手,太不公平啦!”曲络亭一把将他拖了过来,低声呵斥道,“住口!”楼挽风翻了个白眼道,“我说的是事实啊……”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不太公平的对决,即便因为赌局的关系,他并不希望许梦霜会赢,可也不代表楼挽风就能坐视不管,眼看著弋倾文用一柄剑欺负对方。曲络亭无奈道,“弋倾文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许梦霜是自作自受!”其实场下人人都清楚弋倾文的用意,便是用参商派的剑教训一下方才恩将仇报的许梦霜,也正因人人知晓这点,才会任由弋倾文此般行径。而赵寅真更是在弋倾文夺走自己的剑时,便明了了弋倾文的用心,心下一阵激动,只觉方才自己对弋倾文的言语实在太过无理。
正打得兴味盎然的弋倾文闻言身形一顿,回身瞥了一眼,却见不远处的观台上,一名蓝一少年,一头深棕的短发出挑亮眼,大大的大眼睛盯著自己,里面写满了不悦。弋倾文不由觉得很有意思,大笑一声,这一笑笑得场下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口气来不及回过的人已是气血翻涌。
只听弋倾文轻佻的声音於风中回荡开来,“哈哈,说得好,臭小子你够胆子……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弋倾文便空手败下许梦霜!这剑……你可接好了!”说罢,他足下一顿,一个大转身,深紫长衫衣袂飞扬,手里的长剑已经破空而出,笔直刺向台上的楼挽风。
台上四人同时一惊,未料弋倾文此举,曲络亭身坐轮椅无奈救之不及,施尘封更是被弋倾文那一笑震得气息滞留,只能眼睁睁看著那柄剑朝楼挽风射去。陈玄绛已经扬起了右手,可中间隔著白昀之,只怕自己这一掌若打出去会殃及池鱼,一念之间下手竟已是停了半刻。
楼挽风大叫一声,抱著头刚要蹲下身去躲,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白色身影已从台上飞身而起,朝半空直直凌空劈去一掌,长剑被震得转了方向,只见白昀之身影於空中几步点踏,顺势接下了那柄长剑。
而弋倾文扬手一射後便没去管之後会怎麽样,只是运起毕身功力集於右掌,毫不犹豫地朝许梦霜劈了过去。许梦霜躲避无法只能被迫硬接,掌中真气袭来之际已是丹田内一阵翻滚,一接後整个人都朝後跌了出去,半跪於地,嘴角鲜血淋漓。弋倾文这才回眸去看那少年如何,却见一人一袭素色白衣,长剑执手静静立於台阶半中央,略显宽大的袖摆迎风荡起,轻若流云的发带在半空缓缓坠落在地上,一头长至腰际的细发披在他的身後,盈盈飘动。弋倾文一望之後再难移开视线,只见对方那对看似平淡实则亮丽的眸中缓缓升起一丝怒意,然而转眼间又好像很是无可奈何,待那丝怒意渐渐消去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息若有似无的婉转笑意。
这笑意是如此温柔,甚至温柔到了宠溺,弋倾文心下一阵激荡,只觉熟悉至极,可眼前这人他却无论如何不认识……
见他愣愣地望著自己出神,那人低低一笑,笑声从喉间蔓延出来,眼底的温柔慢慢摇晃了出来,像水一样清澈,朝弋倾文漫漫流过,带出无限情怀。
怔忡间,弋倾文只瞧见对方无声无息地对著他,缓缓说了两个字,而场中鸦雀无声,却无人听见。
师弟。
温柔如水,时光却同样如水,在弋倾文眼前刷过一片片白茫。记忆慢慢开始变得遥远起来,印象中,那人每一次喊著自己名字的口气与此刻此地丝毫无二……依旧充满了宠爱,充满了怜惜。
不能忘记,在那段长得仿佛梦一样的回忆里,是谁,在他还未懂事时就牵著他的手,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轻声细语地唤著师弟;是谁,领著他一步步穿过时间的缝隙,然後共同回首,看岁月擦肩而过,然後在他们身後留下怎样的痕迹;不能忘记,是谁,如何手把手,一招一式传授他武艺,让清风二十四式,一剑一式都有彼此的身影……又是谁,在他绝望无助一刻,用指尖为他拂过那些伤痛,就此在他生命中余下难以磨灭的温度;永远永远都不能忘记……不能忘记是谁在他生死存亡之际,一命换一命,换他一走便是三年,三年了无音讯,换他此刻一身绝世武功笑傲江湖,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