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玉作者:竹篱-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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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书,我这辈子大约还不了你的这份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兄弟的名义,陪着你,竭尽全力保护好你,让你平安一世,远离这朝堂纷争,不辜负你父亲的以命相托。
你现在爱我也好,以后或许也会恨我,可是很多事,我不得不去做,我今生已经辜负了太多的人,不能再辜负更多的人了。
秦书,秦怀远,你怎么不早点来?
你若是只是秦书就好了,没有与他的三分相似,也不会有今日,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以至于我现在舍不得了。
秦书只觉得颜如玉发呆的表情迷茫又悲戚,像是溺了水的人,看得他也跟着难过。
“远舟?”
“从前我还想着也许可以等事情一了,辞了官,游历四方,你们也不必找我,不必挂念,若是有朝一日我死在了路上,就当,就当从来没有过我好了。我这辈子,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可是现在想来,大约是不可以的了。”
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大约是不可以了。
“怎么会?一定可以的,你可以的,等事情一了,我们可以陪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陪你看大江南北的风景,你看不见不要紧,我和赵子宴做你的眼睛,将这大好河山都描述给你听。”
“蠢呆,你们俩哪里能一辈子跟着我呢,娶妻生子,各有各的生活,大好山河还要你们来守着呢。好了,好端端的,说起了这个,我想睡一会儿,你让丹青去请赵子宴,让他明日和赵俭一起来,我有事要说。”
秦书想说我不娶妻了行不行,就陪着你,一辈子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赵子宴他有鸿鹄之志,可是我没有,我只愿意和你在一起,做你的眼睛。
可是不知为何,他不敢说,默默关了门出去了。
多事之秋,赵子宴没能等到天明,晚上就来了。
同来的不止有赵子宴和赵俭,还有纪飞云,另外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生得貌美,比香伶还要漂亮几分,见了颜如玉,先是喜,后是悲。
颜如玉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摸索着穿好了衣衫,依旧是袖挽清风,肩挑明月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因为看不见有些失神。
欲语泪先流,一别几年,再见他,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双双不敢置信,看了看颜如玉又看了看纪飞云,赵俭也别过了眼,手在一侧紧紧握成拳。
“远舟,你的眼睛……”
颜如玉循着声音“看”过去,“双双?”
不是别人,正是双双,当年不告而别的双双。后退了一步,双双两手捂着脸,蹲在地上,秦书看到泪从她指缝里流出来,然后滴落在地上。
纪飞云在后面,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在场的除了秦书和赵子宴,见到颜如玉,连赵俭和徐让都红了眼。
来不及和双双等人叙旧,只留下几个人,让其余人都散了,知道颜如玉有话要说,房间一静下来,气氛就有些凝重,秦书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抬脚想出去却被颜如玉抓住了衣袖。
赵俭见赵子宴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从怀里掏出了信筒,与此同时,颜如玉的声音传到了秦书的耳中:
“怀远,秦老将军故去,……你节哀。”
秦书脑中轰鸣一声,千军万马过境。
想扯一个笑,问一问颜如玉他们是不是在给自己开玩笑,这玩笑开不得,自己真的会生气,可是他一句话说不出来,眼睛直直盯着那个信筒。
那个信筒熟悉无比,往年都是挂在爹的腰间的,自己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鼻间忽然一热,秦书下意识摸了摸,一手的血。
盯着满手的血,一时间头脑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愿意去想。这是什么?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全都盯着自己?
想喊,可是张不开嘴。面前的人,是谁?……可是他们的表情,好难过,为什么会难过呢?难过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颜如玉看不见他的反应,心里着急,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腕:“怀远……”
怀远是谁?
哦,是自己啊,那是自己的名字。
谁在叫自己?是谁呢?
徐让连忙找了帕子递过去,秦书没接,呆头呆脑回过身,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是颜如玉。
☆、第四十八章
用尽了平生的力气,秦书才控制着嘴唇不要抖,说出话来:“颜如玉,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梦?我是在做梦吧?”
颜如玉的一只手已被他反握住,捏得发疼。看不到秦书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样才能安抚他,也幸亏颜如玉看不见,秦书满脸的血,给他帕子又不接,只一味地拿手去擦,擦完了盯着看一会儿,像是在辨认什么。
眼神发直,狼狈如此,任是谁见了,都忍住不敢再说一句话。
“……你告诉我啊……”秦书牢牢盯住他无神的双眼,“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那只是梦,只是你们在开玩笑。
告诉我,我还没有醒。
颜如玉张了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秦书听得清清楚楚,“不是做梦。”
颜如玉你怎么能骗人呢?这怎么会不是做梦呢?爹他那么好,他是大梁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怎么会死?是不是自己没有听他的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惹他生气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不听话,所以爹生气了,不想见自己,所以让这些人来骗自己,一定是这样。
“远舟,你骗我……”
颜如玉狠了狠心:“秦书,这不是做梦,是真的,我也没有骗你。”他何尝想说这些?前一刻两人笑语宴宴,下一刻两人伤心断肠。
奈何上天无情,容不得这快乐再长那么一点点,命运所乐于做的事情,就是这样,将所有人踩在脚底,看着你猝不及防,痛无可痛。
赵俭已经出去了,赵子宴也是手足无措,看着秦书慢慢蹲到地上,握着颜如玉的那只手,茫然不知所措,等了好久,才听他呜咽了一声。
像是不敢哭出声来,握紧了拳头,紧紧抵在唇上,堵住要泻出口的呜咽,蹲在地上,泪水和着血水,像是泣血一般,流过脸颊,然后吧嗒吧嗒打在地上,打在众人心里。
后来拳头也挡不住了,溢出一声又一声短促的呜咽,没人敢出声,连大声呼吸都不忍心。颜如玉跟着他蹲下来,摸索着找到了他的脸,湿粘还带着腥气,是血。
徐让赶紧将帕子递给颜如玉,血脉相连的亲人,切肤之痛,旁人怎能体会?
颜如玉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赵子宴将众人请出去,又关上了门,还是不怎么放心,嘱咐纪飞云和赵俭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就守在门口,以防万一秦书禁不住打击做出什么事情来。
倚在门边的柱子上,听着里头一声一声的呜咽,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已是叫人难过不已,赵子宴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
那个时候他还小,也不过八岁,没了母亲,又一夕之间没有了父亲,头顶上的一片天就这么塌了下来。秦书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不过幸好,他比自己走运,因为颜如玉还在。
只要颜如玉在,秦书就能振作起来,赵子宴毫无理由地相信。
因为看不见,只能摸索着用帕子给他擦了脸,秦书呆呆地愣着,愣了一会儿,许是蹲的时间久了,又一下坐在了地上。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自己,若不是自己,爹怎么可能……
是了,爹要自己听话……
颜如玉看不见,只能去猜,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又在想什么。
“怀远……”
秦书摇头:“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爹也不会死,是不是?”
自己怎么就那么笨!怎么就那么糊涂!为什么就不好好听话,留在四方城呢!偏偏要来什么燕京。
“不是这样的,秦书,这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我要是听爹的话,爹也不会死!”
就是自己的错!爹让自己听话,听百里璟的话,若是自己听话……若是听话,听爹的话,听百里璟的话,突然想起什么来,秦书身子猛地一震。
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颜如玉,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明明是看着自己,却像是瞧着别处,可是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担忧,若是听百里璟的话……
倘若时光倒流,再让自己选择一次,自己会听话去杀他吗?秦书摇摇头,猛地松开自己抓着的手。不……,不要做这样的假设,会杀他吗?不知道……
颜如玉不知道为何秦书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觉得他抽手的动作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害怕,忙伸了手想将他抓在手里,“秦书……”
却抓了个空。
“秦书……”颜如玉表情急切。
不……,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关他什么事,一定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怪他?
“颜如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没了爹,没了家,没有要回去的地方了,人世茫茫,偌大的世界,他秦书从此形影孤绝,孑然于天地。
颜如玉重新握住他的手,这才放下心:“怀远,我还在这里,你还有我……”
无论天地何其广阔,他总会给秦书一个容身之处。
不一样的,秦书摇头,这不一样的。
“我在这里,你看看我,秦书,你看看我,你说过要做我的眼睛的,你忘了吗,你还说要把大好河山讲给我听的,你忘了吗?”
他没忘,可是这不一样,那是他血脉相连,辛辛苦苦养育了他二十年的父亲,往事种种,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他秦家代代为大梁,他为自己姓秦感到骄傲,因为爹说,大梁的疆土不是由秦家开拓的,却是由秦家守护的,守护着大梁,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
爹还教他,忠孝两全,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才不负了他的一番悉心教导,可是忠君忠君,他秦家忠的,是什么君!致使忠烈血溅朝堂,这就是他忠的君!
忠孝两全,他现在想要尽孝也是不能的了,因为爹已经死了。那样好的爹,他已经死了,从此之后,自己大约就要是做不忠不孝之人了。
不解,伤心,气愤,恼恨,种种情绪在心里酝酿,几乎要将整个胸腔撑开,就在那个临界点,只要一瞬,就可以毁灭的那一瞬。
颜如玉忽然将秦书拥在了怀里,他那么单薄的怀抱,骨头硌得秦书心里发痛,听见耳边那个声音一直在说:“我在这里,秦书,我在这里……”
你还有我……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快醒过来。
真真假假,拥着他的颜如玉自己也不知道了,只记得要安抚他,至于什么计划,什么打算,什么将来,都顾不上了,只要他现在好起来,将下巴搁在秦书肩上,颜如玉用了最清晰的声音:
“秦书,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绝不放过他,你醒过来,这不是梦。”
报仇?是的,报仇。
“报仇?”秦书重复了一句。
“报仇,欠我的,欠你的,我都替你要回来。”
颜如玉开口,还有欠宋进的,欠他颜家的,通通要过来,要那些人一一偿还,我颜如玉倾尽一生,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替你将这些债讨还过来。
他以为他是谁?他不是神,纵然是神,想要将他颜如玉一生握在手里,也决不可能。
可是就算报了仇,爹也不会回来了……,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