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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尽欢-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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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逝水咬了咬牙,狠狠掐了掐一品红精炼的腰际,而后道:“不要乱动,否则我立刻收走你的暖炉,然后起身倒盆冷水来把你浇透了。”
    “小竹竹欺师灭祖啊!好好好,为师不动就是了嘛。”一品红将手停在逝水胸前,握成拳,而后从唇齿间发出舒服的‘唔’声。
    “师傅,说真的,你来找我干什么?”逝水斜过眼去看着一品红一副沉醉不知归路的样子,严肃地道:“不要摆出一副凄楚的样子说什么‘没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么’的鬼话,否则我就像刚才说的那么做。”
    “小竹竹真冷漠,为师是来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啦。”
    “我还没有那么凄凉。”
    “怎么没有啦?为师可是看到了,小竹竹那个好父皇,好像已经发现小竹竹对‘鱼’这种食物的怨愤和排斥了呢,近来也已经开始时不时地找乐子了。”
    “师——傅。”逝水喉头一颤,冷眼扫过不断向着自己抛媚眼的一品红,本想再拢起眉心证明自己能挺过去,最后却还是妥协般道:“挑重点,不过若是师傅想要施功控制父皇的意念,我不同意。”
    “喔,不愧是小竹竹,一开口就把为师的上上之策给断了。”一品红高调又甚为虚假地赞扬,而后看着逝水逐渐臭起来的脸色,方才低了音调灰溜溜地道:“不过不要紧,为师还可以再想想的嘛,比如,为师找个烧鱼高手来,天天提供最美味的鱼肉,让小竹竹慢慢习惯起来?”
    逝水抿唇,而后放开手,支起上身,作势就要离开一品红。
    “好啦好啦,看来这个也不行,为师再想想哦……啊啊啊,小竹竹不要走不要走啊。”一品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着,感觉一阵寒风袭过胸膛,忙不迭地扯住逝水的衣带,眼里盛满了小兽渴望的眼神。
    “最后一次机会,师傅到底为何而来?”逝水撑着身子,与一品红保持着几寸的距离,居高临下地问道。
    “唉,为师已经很久没有见小竹竹了——啊不要不要,为师进宫来看看,顺便找小竹竹叙叙旧的啊,真的真的!”一品红瑟缩着身子,刚刚有点升温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逝水看着一品红燎原的瞳眸和苦巴巴的脸,而后转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叹出了一口气:
    真是难以理解,内外功均入化境,身为罗网三大长老之首的师傅,居然会那么怕冷,到了冬天便只能依偎着暖炉,或是在阳光下汲取温度。
    更甚的是,在远离了外界热源之后,师傅的热量流失地非同一般地快。自己毫不怀疑,若是现在有人能在他身上泼上一盆水,却不提供任何热源,师傅便会在用内力蒸干水的过程中,因为身体温度过低而死了。
    “算了,相信你,这天儿真的很冷。”逝水压下身子来,却将头埋进了一品红的肩窝,毛茸茸的狐裘张开来隔绝了寒风,暖阳慢慢铺盖下来,室外也有了室内的温度。
    这次,逝水静默,再无他言,甚至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一品红下颌抵着逝水的发梢,轻轻摩挲了片刻,见逝水毫无反应,便恶作剧般用削尖的下巴一下一下地顶起逝水的头顶来。
    逝水仍然没有反应,任由一品红小孩子般骚扰。
    短时间里,两人似乎陷入了寂静。小宫殿里本来就只寥寥数宫人,逝水不在的这段时间,除墨雨外的都找了路子调去了其他殿,故而现下此处,寂寥地仿若没有生气一般。
    只阳光还不受俗世的影像,继续洒下暖色的光辉来,铺满灰黑的屋顶,匍匐过萎蔫的花木,笼罩了藤椅上相拥的两人,宁静的时候,就算人少也一样温馨。
    “小竹竹还记得十一年前第一次见到为师的情景吗?”一品红眉眼半弯,柔媚的声音突然温和起来。
    怀中的少年还是没有反应。
    “哦,尽欢四年十二月初二,这么算来,十一年还差了那么一个月呢。”一品红兀自说着,似乎根本不在意逝水的反应。
    逝水果不其然地没有动作,连呼吸的起伏都似停了。
    “当时落雪漫天,整个皇城都变成了白色,想来,应该比现在还要冷吧?”
    “哦,为师说错了,整个皇城还点缀了甚多的红色,那天晚上烛火通明,灯笼遍布长廊墙垣,直到深夜时分仍是热热闹闹的,倒没有那么冷。”
    “嗯,为什么会那么热闹呢?小竹竹记得吗?”
    仿佛被一品红的喋喋不休打扰了清修,逝水拱了拱脑袋,瓮声瓮气地道:“不记得了。”

第三十五章 猫鱼之争(七)

    呵呵呵,连叔抽了很久,某包今天经高人指点才找到更文的办法,谢谢诸位还没有抛弃某包的亲们,某包会补上的,接下来几天如果能更就更,看连叔的心情了,鞠躬,再次感谢
    仿佛被一品红的喋喋不休打扰了清修,逝水拱了拱脑袋,瓮声瓮气地道:“不记得了。”
    ——呵,但是,怎么可能不记得?
    尽欢四年的冬天,自己三岁有余,被勒令搬至小宫殿已逾半年,慢慢才开始适应比母后宫殿更为寂寥的生活,便被随之而来的严寒冻得四肢冰凉。
    跟随自己的只有四个宫人,乳母亦不在身侧,各类防寒物品缺东少西。
    本该天真无忧的垂髫小儿,坐拥全天下最至尊至贵的父亲和家室,却要开始为了每日的温饱紧颦眉心,牵着青衣宫人的衣带眼巴巴瞅着僵硬干涩的馍馍,抱成球状来揪住单薄的被衾,独自坐在门槛上对着灰白的天空一次次地自言自语:
    “母后再也不会醒来了吗?”
    “父皇知道我的存在吗?”
    “天公爷爷是生气了吗?”
    ……
    每每回头,会看见宫人双眸泛光,悄悄放下在眼边揉搓的手,而后轻轻问安,欲言又止,欲靠近安抚又中途停止,最后只能叹息着离开。
    如是,冷清,冷清又冷清的日子,半年有余。
    直到那一天,十二月初二,白雪漫天,青灰色的屋檐上堆叠了松软的积雪,视线里却还满满地,慢慢地飘着手指那么大的雪花,自己裹着被子出来看雪,独自站在小苑里,看着原本便清净的小宫殿里,寥落异常。
    忽而风起,自己偶尔的抬头,便见了那屋檐上,妖娆倾世的场景:
    翩翩起舞的赤色红衣,银发下半斜的脸颊表情不明,妖精般莫名的人儿屈起右膝来环抱于胸,沉寂,淡漠,又带着点点的期许,在铺天盖地的积雪中分外张扬,又出人意料地合理。
    突然间,那片猩红便如浪涛翻滚般动了起来,屋檐上的人脚尖点瓦从上面飞身而下,银发拂面,衣带撩动,最后覆在小苑薄薄的积雪上的脚印却浅若有无。
    自己掩口,盖住就要出声的惊呼,任凭那燎原的妖艳瞳仁凑近上来,而后绽开了大大的笑靥:“哦,小宝宝长大了啊,这天儿冻死人了,让草民抱抱嘛。”
    而后不由分说便一把将自己搂入怀中,搂入他冰冷的怀中。
    ——师傅的出场如此突兀,但让自己记住那天的,决计不是这个出场。
    在师傅怀中良久,本就已经瑟瑟发抖的身体颤动得像狂风肆虐下的枯树一般,牙关却紧紧地咬着,不肯尖叫出一个词来。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师傅的怀抱,让自己突然觉得,不那么寂寞了。
    “小宝宝一个人住这么大一个地方啊?”
    “不,不是,还,还有几个宫人。”嘴唇青紫,出口的话陡然便支离破碎。
    “那小宝宝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呐?”
    “不知道,宫,宫人,今早起来的时候便不见了。”确实疑惑,但并未好奇,幼年的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失去了‘好奇’这种奢侈品。
    “哦,那小宝宝想不想知道宫人都去哪里了?”
    “没什么。”浑身都适应了冰寒之后,嘴里倒开始利索起来了。
    “小宝宝不要这么冷淡嘛。”
    “真的没什么……啊!”突然的腾空而起,空气里的冷风刮地脸颊生疼,尖叫中更多的寒冷冲进嘴里,自己只能选择闭上嘴巴,把头埋进师傅胸前,再度紧咬住颤栗的牙关。
    只听见细碎的风过,不片刻周遭便开始喧闹了起来,恍惚着感觉师傅在前行中开始了左右避闪,偶尔还会从夹缝中倏然穿行,与清脆的‘皇上寿辰,都仔细着点’的唠叨声,急急的前行声,金铁交击的擦撞声擦肩而过。
    最后,周遭依然喧闹,身体却停滞了下来,师傅凑在耳边的叮咛声慢慢清晰起来:“小宝宝,不要发出太大的嚷嚷声哦,皇上的寿辰,草民不可以大开杀戒的。”
    “皇上寿辰?”是,父皇的寿辰么。
    “就是那么那么多年前的同一天,你老爹出生了,然后现在在普天同庆。”
    “那,父皇会出现吗?”
    “会,宴席晚上才开始,你老爹就中途小小露个面,然后随便找个借口溜掉,然后去随便哪个妃嫔殿里醉生梦死。”
    “哦。”那就可以看到父皇了!那一定要乖乖的,不吵不闹。
    “啊呀呀,糟了糟了。”
    “……”师傅选择栖身的是一个牌匾后面,自己只专注地探出小半边脸来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完全不理会师傅突然沮丧起来的语调。
    “小宝宝不问问什么东西糟了吗?”
    “……”
    “小宝宝问一下,问一下啦,不然草民没有办法接下去说啊。”
    “好吧,出什么事了?”无奈地开口,却完全没有想知道的意思。
    “嗯,就是这个!宴席晚上才开始,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呢,小宝宝还要等很久很久才行!”
    “……”
    “小宝宝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啊,而且,还有些开心呢,自己没有办法和底下的人一样为父皇的寿辰做准备,但是就这么一起看着,也挺好的。
    不知什么触动了师傅,蓦然的,一直低低呢喃的人住了口,闷闷地抱着自己取暖,再也不发一言。
    自己瑟缩在师傅怀里,看着宫人们往两边的小几上杂陈了各类果品,酒具,而后将厚重的,洒了蜿蜒的华丽金边的赤色地毯铺开来。
    庭院里的积雪被清理地一干二净,走廊里沿路挂了圆滚滚的大红灯笼,侍立在房门前过道上的宫人太监都垂首而立,恭恭谨谨。
    一切都井然有序,按着流程执行地一丝不苟,过后还安排了礼乐和舞蹈,太阳逐渐西沉时,穿着绿袍红袍紫袍的群臣从牌匾下的门里一个个进来,落座,相互拱手庆贺,脸上带着的笑容,却真真假假。
    随后,夜幕降临,早过了宴席开始的时辰,端坐在小几后的群臣脸上的笑容开始退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人也逐渐兴味索然;严正以待的礼乐和穿着清凉的舞者在群臣背后默默地等待着,却没有半句怨言。

第三十六章 猫鱼之争(八)

    抬眼看天空,夜色浓重地仿佛帘幕一般,黑压压的。
    “小宝宝,饿了吗?”师傅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嗯,有点。”
    “回去吧,前些年你老爹都只是露个面,也许今年连形式都不走了。”
    “不要,宴席散了再说。”
    “……”
    “你饿了吗?饿了也不能先走,我一个人回不来的。”
    “……”师傅沉默了半晌,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压抑的‘呵呵’声从牙关里抖落,吹在脸上的气息有一点点温热。
    “求求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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