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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尽欢-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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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曹自然是欣然同意,只是半月过去,仍然不见罗网派人来合作,心中奇怪,但因为没付银子,也不好催促追问。
  事实上,罗网非但派了人,还派了重量极的,让网主无违念念至今,追悔莫及的人。
  扑棱棱一只白色的信鸽从远处飞来,无违一个呼哨,那信鸽便飞至了书房,从窗子里轻巧地闪过,然后落在了无违的手边。
  无违按住鸽子的羽毛,然后把绑在它脚边的书信解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无违都是靠着信鸽,与罗网魂魄二长老保持联系,虽然日常事务都是魂魄打点,但是轮上朝廷的,或是什么重大的委托,魂魄二长老便会飞鸽传书征求无违的意见。
  只是这次的信鸽,不是魂魄二长老发出的。
  无违轻轻打开了卷成筒状的纸,缓缓瞄过上面的一排正楷字。
  安,归期不定。
  是让无违月前派出辅佐金曹,但是‘追悔莫及’的人发来的。
  安,即是‘安全’,归期不定,即是私盐贩子没有动静,不知何时会完成委托,回到无违庄来。
  三天一封的短书,每日都是这般简短,即便是被拦截,也没什么消息外露的字样。
  “是不是,不该让逝水去的?”
  无违把纸条放在一边,有些懊恼。
  这个派去的重量级的人,正是南天竹,逝水。
  这私盐猖獗之事一日不清,愁眉不展的不只是金曹,无违也是懊恼万分。
  现下是七月初二,再过十几日,便是逝水的生辰,上回自己千山万水能赶回来,不知这次逝水能不能。
  自己还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给逝水过个像模像样的生日呢。
  无违看着苑落中央围起的一汪碧池,觉得有些莫名的燥乱,伸手就退开了桌上的书卷。
  天铖真是的,那个腥风也真是的,不就是点私盐贩子的事儿么,怎么手段如此生疏地就让个金曹持了君令,把人文官当武官使唤,还就拨了区区几千兵马来镇压。
  私盐贩子真是的,前些日子横行霸道,这些日子却销声匿迹,让逝水白白隐匿在江边小镇上这么多天。
  还是,私盐贩子已经行动了,而且很是肆无忌惮,但是逝水怕自己担心,故而只是浅浅描下了‘归期不定’这四个字?
  无违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是啊,就像自己当日里在九死谷被困一般,若是自己知道逝水已经对自己落了心,还在宫中等着自己,决计不会将陷入困窘的消息传回来的。
  不只是因为进退不由,无法传信,更是因为不想。
  不想说出实情,道出险境,言及无计可施,草木皆兵,怕逝水知道后会担心,会焦急。
  无违脸上显出了苦巴巴的表情。
  ——原来,等着‘征人’归来,是这般纠结不已的心思啊。
  
卷五 且尽欢—尽欢颜 第二章 世,无,颜
  扬州境内,山清水秀,自然风貌与一干小桥人家相得益彰,流经的大江支流纵横交错,数不胜数,宽广些能通船的水路也不在少数。
  这日里,已经敲了三更的鼓,大江中游一条被无数芦苇掩映的江河中,波光粼粼,暗潮汹涌,三五条吃重不浅的船缓缓而行,被乌云遮蔽了的朗月只剩模糊的银辉,投射在船舷之上时衬的它们愈发形同鬼魅。
  一个身着寻常渔民服饰的高大男子立在船头,衣袍猎猎,轮廓坚硬明晰如斧凿刀刻,男子双手负立,剑眉微颦,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双眸紧紧盯在了两岸遮天蔽日的芦苇上。
  船,是民间私造,用以运盐,瞒天过海欺隐过巡检 官员,而船头的男子,则为押送私盐之人,以备运盐船不慎被巡检官员发现,兵刃相交之时,不至于瞬息便落下风。
  男子犀利的目光不落分毫地扫过芦苇丛,忽然叹出一口气来。
  这蔽天的芦苇,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好在,它可以将运盐的大船遮掩得隐隐绰绰,不知情的官兵从远处看来,不辨真伪。
  坏在,它可以将提前得知自己运盐路径,从而埋伏在其中的官兵掩得严严实实,自己便是再认真细致地看,这般沉沉的夜色里,也是雾里看花,不甚明晰。
  所以这遮掩,都在那些官兵的位置,是好是坏,是吉是凶,不到关头上,都无法确定。
  江风很大,男子紧了紧胡乱翩飞的衣角,掩下了衣服下寒光闪闪的铁甲,然后慢慢走回到了船舱里。
  掀开船舱的帘子,里面闹哄哄围坐了一堆人,男子的脸才刚探入,就立刻被里面点着的灯火打亮。
  “二当家,外面没动静吧?”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来,男子眼睛瞥了发问的人一眼,络腮胡子,浓眉大眼,方口阔鼻,坐在舱里的桌子边,手里抄着一个海碗,里面是半满的浑厚液体,轻轻一晃间,浓烈灼热的酒香就飘得满仓都是。
  男子坐到桌子边,伸手就震飞了那个海碗,淡淡地说道:“黑子,说话声轻点儿,还有,运盐的时候,不许喝酒,小心喝醉了,到时候动起手来吃亏。”
  “没事儿二当家的,就这点酒,喝不醉人,而且,那帮狗官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儿个运盐,安全着呢。”
  黑子看着滴溜溜滚落到地上的海碗,面色倒也没变,仍然一脸的满不在乎。
  男子一眯眼,也不罗嗦,反手一掌,直直地劈在了黑子黝黑的面膛上,登时一道火红的印子,黑子的脸几乎就要烧了起来。
  “你,还有你们。”
  男子看了捂脸的黑子,和船舱里另外的人一眼,冷冷地说道:“都给我当心着点,只有运盐到了目的地,才有‘安全’这一说,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怠慢,废掉双手双脚,直接丢出去喂鱼。”
  “是,二当家的。”
  舱里的人齐齐点头,男子转眼看着黑子,黑子闷闷地,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男子揪住了黑子的衣襟,将他带到面前,冷冽的星眸里都是迫人的气势。
  黑子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嗫嚅道:“是,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我没听见。”
  “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二当家的话了,下次不敢怠慢了,我一定卯足了劲儿,把脑子放的干干净净的,知道运盐的目的地!”
  感觉到揪着自己衣襟的力道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黑子就扯着嗓子嚎叫了出来。
  男子这才松开手,四处瞥了舱里的人一眼,本是随意的张望,却忽然在一个人身上,定住了眼神。
  男人看了很久,用一种似乎要把人抽髓扒骨的眼神,看了那个人很久。
  那个人虽然也是穿了粗布衣服,恭敬地半低了头,但是眉眼间尚算青稚,不甚凌厉的俊朗丝毫都没有被挡住,在舱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下,愈发显得风神俊秀,器宇轩昂。
  那个人,粗看之下,似乎埋入了人群之中,但细细一看,却是无比的卓尔不群。
  “新来的?”
  男子问道,语调淡得听不出半点感情。
  “是,二当家的。”
  那个人抬起头来,眉眼一弯,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
  正是无违前月里派出,以助金曹剿灭私盐贩子的罗网杀手,南天竹,逝水。
  逝水接了委托,便星夜兼程到了私盐猖獗的江流附近,调遣罗网的情报线路,很快理出了大致的思绪。
  扬州这一带的私盐,不是小打小闹,不是靠着运气,而甚是有组织性,主要都是由一个人称‘世无颜’的帮派操纵的。
  世无颜有三大头目,帮主名为世有金,主管帮中事务,二帮主名为世无常,负责押运盐船,三帮主名为世欢颜,似乎置身事外,不管帮中事务。
  世无颜招募了很多亡命之徒,绿林抢匪,声势浩大,运盐行踪诡秘,藏盐之所遍布扬州,卖盐之价比朝廷低上许多,所以扬州一带,官盐几乎是完全处在了被打压的地位。
  方才刚从船头回舱的这个男子,便是负责押运盐船的二帮主,世无常。
  “你之前犯过罪?”
  世无常锐利的眼神仍然钉在逝水面上,好像要洞穿他的心神。
  “二当家所说的罪,可有包括杀人越货,或是只指被官府定下的罪?”
  逝水不打算承认,更不打算否认,只是温文反问,眉眼依然镇定的半弯。
  世无常仰天一笑,好像觉得有些兴趣,就凑过了身来,坐在逝水身侧,扬眉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差别?”
  “大有差别。”
  逝水侧目看着坐过来的世无常,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杀人越货,官府未必能定罪,未必会定罪,而官府定的罪,未必是实情,未必是当真有罪。”
  “哦——”
  世无常挑了挑眉,居然也笑起来,单手迅速扣上了逝水的手腕,问道:“那你,犯的是哪种罪?”
  “二当家的,应当看得出来。”
  逝水任由世无常攥着手腕,看着他两根手指搭在了脉门上,凝眸半晌,然后倏然松开了手,说道:“有胆识,有脑子,凭着脉象便是练武之人,若我看,你是杀人越货,却不曾被官府定罪的人了。”
  “二当家的洞若观火。”
  逝水不动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世欢颜是个大帮派,现在又适逢朝廷派人打压,所以逝水混入世无颜,虽然只是混入了底层,但是依然会被人怀疑动机,以为逝水的目标,不只是止步底层,而是要往上攀,打入三大头目的圈子里,从内彻底崩解世无颜。
  所以逝水,要彻底地打消别人对他的怀疑,彻底到,不存半点侥幸。
  若是逝水为亡命之徒,或是朝廷通缉的对象,那么逝水便如同加入世无颜的其他人一样,是走投无路,而非朝廷派来的奸细,那逝水就算是通过了考量这一关。
  但是逝水必须要隐瞒他身为大皇子,身为杀手南天竹的身份,所以他现在,不能直接回答世无常,说他手上已经攥了不少人命,只能顺着世无常的意思,让他猜出自己是个恶贯满盈的人。
  “洞若观火,只是不知你这火,是真火,还是假火。”
  世无常不为所动,开口仍然是疑窦满满。
  杀人越货,说得容易,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世无常是不会相信的。
  逝水又无法提供准确的,他所杀的人名,或是他所犯的国法出来,所以,世无常虽然放下了戒心,但是离打消怀疑,还远得很。
  逝水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轻笑出一声,说道:“火,自然是真火,而且是燎原之火,我不敢有所欺瞒,但若是二当家的不信,我也是无可奈何。”
  世无常单眼挑过逝水的从容,便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说道,“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逝水,无姓,或者,以‘无’为姓。”
  “很有意思。”
  世无常不置可否,然后转向舱里另外的人,吩咐道:“新来的人,你们都关照着点,多提点着点,不要让人觉得无所适从了。”
  “是,二当家的。”
  舱里的人齐声应答。
  “多谢二当家的,多谢诸位兄弟们。”
  逝水仍然笑意盈盈。
  摆明了,要监视着自己啊。
  果然,非得拿出自己杀人越货的明证,把自己抹得比乌墨还要黑,让世无常看个明明白白,清清晰晰,他才会相信。
  而若是想让他彻底不怀疑自己,不再认为自己是朝廷派来的奸细,这个杀的‘人’,摆给他看的‘明证’,还是官兵,或者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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