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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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生硬。
“还有,在他们跟前,几件低音乐器竞相演奏可带劲啦,
乐声那才悦耳哩。”莉叶娜德接着说。
“还有,为了给行人解乏,水泉从三个泉眼喷出葡萄酒、
牛奶和肉桂酒,让人随便喝。”吉斯盖特说。
“还有,在蓬索下面一点,就在三一泉那儿,有人扮演耶
稣受难的情景,但没有台词。”莉叶娜德继续说道。
“我记得可清楚啦!”吉斯盖特叫喊起来。“上帝钉在十字
架上,两个盗贼一左一右 ①
!”
说到这里,两个唠唠叨叨的姑娘想起教皇特使入城的情
景越发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一齐说开了。
“还有,更前面的地方,就在画家门那里,还有其他一些
人,衣著艳丽极了。”
“还有,在圣婴泉 ②
,有个猎手追捕一头母鹿,猎狗狂吠,
号角齐鸣!”
“还有,在巴黎屠宰场搭起了高台,演出攻克第埃普城
堡 ③
!”
“还有,吉斯盖特,你知道,剧中当教皇特使经过时,人
们就大举进攻,英国人统统被宰了!”
“还有,小堡 ①
门前有许多盛装艳服的人物!”
“还有,兑换所桥上也都是人!”
“还有,教皇特使经过时,桥上放了两百多打各种鸟儿腾
空飞翔,好看极了,莉叶娜德!”
“今天会好看得多!”那个青年似乎听得不耐烦了,终于
插嘴道。
“今天的圣迹剧更好看,您说的?”吉斯盖特说。
“没问题。”他答道,接着用某种夸张的口气又添了一句:
“小姐,本人就是剧作者。”
“真的?”两位倩女齐声说了一声,惊讶得目瞪口呆。
“不错!”诗人有点洋洋得意地应道。“就是说,我们有两
个人:约翰·马尔尚,他负责锯木板,搭戏台,铺板子;我
呐,负责写剧本。本人叫皮埃尔·格兰古瓦。”
倘若《熙德》的作者自报姓名皮埃尔·高乃依,也不会
比他更加踌躇满志的了。
看官可能已经注意到,从朱庇特回到幕后那个时候起,一
直到新寓意剧的作者突然这样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使吉斯盖
特和莉叶娜德天真地赞叹不已,这其间已有好一会儿功夫了。
值得注意的是:全场的观众几分钟前还吵开了锅,这时却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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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了那位演员的诺言,宽宏大量地等待着。这正好证明了这
样一个永恒的、而且天天还在我们剧院里得到验证的真理:让
观众耐心等待的最妙方法,便是向他们宣布马上就要开演。
然而学子约翰并没有睡过去。
“嗬拉嘿!”他在混乱之后的宁静等待当中,猛然吼叫起
来。“朱庇特,圣母娘娘,你们这班耍鬼把戏的!你们拿大家
开心是不是?演戏!演戏!马上开始,要不,我们可要重新
开始了!”
这一招可真灵。
即刻从戏台里面传出高低音乐器的乐声;帷幕升起,走
出四个人来,穿着五颜六色的戏装,脸上涂脂抹粉,爬上戏
台的陡峭梯子,一到了平台,便在观众面前站成一排,向群
众深深鞠了一躬。于是,交响曲嘎然停止,圣迹剧开演了。
这四位角色的鞠躬,博得了一片掌声,然后在全场肃静
中,他们开始朗诵序诗—— 我们情愿略去,免得看官受罪。况
且,观众更感兴趣的是演员的服装,而不是他们扮演的角色,
这一点时至今日依然如故。其实,这是很对的。他们四个人
都穿着半身黄半身白的袍子,不同的只是质料而已。头一个
穿的是金丝银线的锦缎,第二个是丝绸,第三个是毛料,第
四个是帆布。第一个角色右手执着一把利剑,第二个拿着两
把金钥匙,第三个拿着一杆天平,第四个拿着一把锹。这些
标志的含义显而易见,不过为了帮助那些可能还看不懂的思
想懒汉们,特地在每个角色的袍子下摆上绣了几个大黑字:锦
缎袍子下摆上的字样是:“我名为贵族”;丝绸袍子下摆上:
“我名为教士”;毛料袍子下摆上:“我名为商品”;帆布袍子
下摆上:“我名为耕作”。任何有判断力的观众都能明白无误
地看出这四个人物的性别 ①
:两个身上袍子稍短一点的是男
性,头上戴着披风帽;两个穿的袍子稍长一点的是女性,头
上都带着帽兜。
除非缺少诚意,才会听不明白序诗的含义:耕作娶了商
品,教士娶了贵族;这两对幸福夫妻共有一个俊美、金贵的
嗣子,他们认为非给他娶个绝代佳人不可。于是他们走遍天
涯海角,到处寻觅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戈孔德的女王,
特雷比宗德的公主,鞑靼大可汗的千金,等等,等等,他们
一一没看中,然后,耕作和教士,贵族和商品,一起来到司
法宫这张大理石桌子上面休息,对着老实的听众,口若悬河,
警句格言不绝,当时要是有人捡一点去应付文学院的考试,诡
辩也罢,决断也罢,修辞也罢,行文也罢,定能捞到学士帽
戴一戴的。
这一切确实非常精彩。
可是,这四个寓意人物竟相采用了大量的隐喻,滔滔不
绝,观众中没有一个人耳朵的专注,心脏的急跳,目光的慌
乱,脖子的伸长,赛过了作者本人,即那位诗人,那位好样
的皮埃尔·格兰古瓦,就是刚才禁不住把自己名字告诉两个
漂亮姑娘的那个人儿。他已经回到原来的地方,离两个姑娘
几步开外,站在柱子后面静静听着,紧紧望着,细细品味着。
序诗一开始,曾博得了观众的亲切掌声,这掌声现在还在他
的五脏六腑里回荡。他心荡神驰,沉浸在瞑想之中,这是一
位剧作者在广大观众的静穆中,看见自己的思想从演员嘴里
一一坠落下来时那种心醉神迷的心情。了不起的皮埃尔·格
兰古瓦!
不过,我们真不好意思启口,开始这种飘飘然的心情很
快被扰乱了。格兰古瓦刚刚把嘴唇靠近那令人陶醉的欢乐、凯
旋之杯,就有一滴苦汁掺进了杯里。
有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混身在群众当中,却没能捞到
什么油水,就是伸手到身旁别人的口袋里,大概也得不到足
够的补偿,遂灵机一动,心想何不爬到某个明显的位置,好
吸引众人的目光和施舍。所以,开场序诗刚念头几句,他就
利用那留给御使们专用的看台的柱子,爬到了一个下部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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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杆和看台的檐板上,并坐了下来,故意显露其破衣烂衫,显
露其一道盖满整只右臂的丑恶伤疤,以乞求观众的注意和怜
悯。此外,他一直没有作声。
他保持沉默,序诗朗诵倒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倒霉的是
学子约翰从柱顶上发现了这个乞丐及其装腔作势的花招,假
如不是如此,本来不会突如其来发生什么乱子的。这个捣蛋
鬼一见到他,猛然一阵狂笑,全然不顾会不会打断演出,会
不会扰乱全场的肃穆,开心地嚷叫起来:“瞧!那个讨饭的病
鬼!”
谁要是曾往蛙塘里投下一块石头,或是向一群飞鸟开过
一枪,就可以想象出在全神贯注的观众中,这叫人倒胃口的
话语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格兰古瓦像触了电,浑身不由一
阵颤震。序诗霍然中止,只见万头攒动,纷纷转向那个乞丐,
而这叫花子并不感到难堪,反而觉得此事倒是一个良机,正
好可以捞一把,遂眯起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相,张口说道:
“行行好,请行行好吧!”
“活见鬼,这不正是克洛潘·特鲁伊甫吗!”约翰接着说。
“嗬拉嘿!朋友!你的伤疤是装在胳膊上的,你的腿怎么倒不
方便了?”
看见叫花子伸着带伤疤的手臂,手拿着油腻的毡帽等人
布施,约翰遂边说边往毡帽扔过去一个小钱币。乞丐没有动
弹一下,接住施舍,忍住嘲讽,继续悲哀地叫着:“行行好,
请行行好吧!”
这个插曲使观众大为开心。在序诗朗诵中间,突如其来
插上这个即兴的二重唱:一边是约翰的尖叫声,另一边是乞
丐不露声色的单调吟唱。以罗班·普斯潘和神学生为首的许
多观众,都报以欢畅的掌声。
格兰古瓦十分不快。先是一下子楞住了,等他一清醒过
来,随即扯着嗓门向台上四个角色叫喊:“别停!见鬼,别停!”
甚至对那两个捣乱的家伙不屑一顾。
就在这时候,他觉得有人在拉他大氅的下摆,心里相当
恼火,掉过头去一看,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话说回来,不
做出笑脸不行:拉他的是芳号叫让茜安娜的美人儿吉斯盖特,
她的玉臂穿过栏杆,用这种方式来请他注意,说:
“先生,他们还演吗?”
“当然演。”格兰古瓦被这么一问,心里相当恼火。
“这样的话,相公,您可不可以给我说一说……”
“他们下面要说什么,是吗?”格兰古瓦打断她的话,说
道。“那好,您听着!”
“不是这个意思。”吉斯盖特说。“而是直到现在他们说了
些什么。”
格兰古瓦不由一震,仿佛一个人被抠了一下新伤口。
“该死的蠢丫头!”他低声说道。
打从这时起,吉斯盖特在他心目中消失了。
话说回来,他那一声令下,台上几个演员不敢违命,又
再说话了,观众一看,也重新再听,只是完整一出戏猛然被
砍成两段,现在重新焊接在一起,许多美妙的诗句可丢失了
不少,格兰古瓦不由心酸,悄悄进行思忖。好在渐渐平静了
下来,学子们不再作声了,叫花子数着毡帽里几个铜钱,演
戏终于占了上风。
说实在的,这倒是一出十分美妙的佳作,即使今天看来,
我们只要略做调整,仍可照样演出。展开部分,就章法而言,
稍嫌长了些,空洞了些,除此之外倒也简单明了,难怪格兰
古瓦在其心灵深处的真诚圣殿里,也为这出戏的简洁明晰赞
赏不已。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般,那四个寓意人物跑遍了世
界的三大部分,有点疲乏不堪,却没能给金贵的嗣子找到般
配的佳偶。在此,剧中对这条美妙的鱼 ①
赞颂备至,通过许
许多多巧妙的影射,暗示这就是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的
未婚郎君,而他此时正满腹忧伤,隐居在昂布瓦兹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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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料
想不到耕作和教士、贵族和商品刚刚为他跑遍了天南海北。总
之,上述这嗣子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强壮矫健,尤其他是
法兰西雄狮之子 (这正是一切王德的辉煌源泉!)。我郑重地
说,这个大胆的隐喻着实令人钦佩,既然正逢一个大喜的日
子,理应妙语连珠,礼赞王家婚庆,故这种戏剧形式的博物
志,就丝毫不会对狮子生个海豚儿子而深感不安了。恰恰是
这种稀奇古怪的杂交,证明了作者的激|情。不过,如果也能
考虑到评论界意见的话,诗人本来可以用不满两百行诗句就
把这美妙的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是府尹大人有令,圣迹
剧必须从正午演到下午四点钟,所以总得说点什么。再说,观
众耐心听着哩。
正当商品小姐和贵族夫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正当耕
作老爷朗诵这句美妙得难以置信的佳句:
林中从未见过这样威风凛凛的野兽;
霍然间,那道专用看台的门一下子打开了—— 这道门本来一
直关闭着就很不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