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云-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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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不禁又摇了摇头,一个人背着手,这里看看,那边望望,只觉目光及处,几乎是无处不美,湖面上风光绝妙,就似“海市蜃楼”一般!
金剪手伍天麒愁怀一去,也不禁发了些雅兴,口中喷喷连声,还连打了几下嘴,这才想起了一阕词,只见他歪着脖子,口中哺喃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最后吐了一口气,心情像是松快多了……不管这阕李清照的《如梦令》,是否和此时观感相衬,又正好他就会这么一首,任何时候,只要雅兴一发,他就会顺口念了出来。
谁说人家是粗人!人家会念词!
金剪手伍天麒这一想开,倒也不忧不愁,把这碧月楼四周走看了一遍,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消磨了不少时间,看看日上中天,并没有一个人来。
这一来,这位老爷子可又急了,心想:“匀甫这孩子这件事做得可是太糊涂了,见了面我是得说他几句,哪有把我老人家搁在这,连问也不问一声……”
当时一睹气,又往床上一例,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说:“这好!女儿还没嫁过去呢!已经待我如此了,要是真嫁过去了,那还得了?”
看看近晌午了,也该吃饭了,老镖头从昨晚到现在是水米不打牙,由不住肚子里咕噜噜叫了起来,伍天麒长叹了一声道:“也该吃饭了……唉!匀甫这孩子!”
当时一翻身,下了床,又走到窗口往外望了望,水面上金蛇跳跃,哪有一个人的影子。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苦笑了笑道:“这好!没死在白如云手里,倒要饿死在龙匀甫手里了,他可真孝顺我!”
想着,踱着八字脚,走到了竹案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见案上有一古琴,顺手模了一把,发出了一阵琤琮琴弦之声。
伍天麒把袖子一卷,正想弹它一曲《雨打芭蕉》,不想手方往弦上一拢,耳中却听到了一阵水响之声,不由心中一喜,忙自站起身来,跑到窗口,向外一看,果见一叶小舟,由不远处柳萌下,分着浪花儿,直向这边驶来。
那小船可说是小巧已极,两头尖儿,分拂着柳丝直朝这边划来,隐隐似闻得哗哗水响之声。
老镖头手搭凉棚,向那小船仔细一看,才看清了船上一前一后,立着两个白衣少年,因距离稍远,又有柳丝遮住,并没有看清二人是谁。
须臾,小船渐渐驶近了,伍天麒不由心内一动,咦了一声,又揉了一下眼睛,仔细又看了看,自语道:“这不是那两个小畜牲么?怎么会……”
原来目光望出,来者正是白如云赴会的随身一双小童儿。
伍天麒心中自然吃了一惊,但是他仍然细细观察一会儿工夫,二小的船已驶近到这竹楼之前,约有五丈左右时,小船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儿,竟自停住了。
金凤剪伍天麒心想,原来不是来我这里哟!
方想把窗子关上,耳中却听见,那船头童子回头高叫道:“北星!就在这里停下吧!”
那被叫北星的小童儿,扑通一声,把一枚铁锚推落到水中,却学着那船头童子的口音道:“南水!就在这里停下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却皱着眉毛,往碧月楼看了看,伍天麒一时好奇,倒想要看看这两个小鬼捣些什么鬼,遂见那南水由船板上提起了一个小竹篮,回头对北星道:“我们过去吧!你可要记住,在生人面前不要丢人!”
他说着话,只微微一弯双膝,竟施出轻功中的上乘身诀“海燕投礁”,“嗖!”的一声,已落向了那座碧月楼,那竹楼连一些声音都没有。
伍天麒不由张大了眼珠,心说:“这白如云真了不起,连他手下一个小童儿,都有这种身手,看样子定是来找我了!”
想着又见那北星呆呆地看着南水后影,吞吞吐吐地大声道:“我们过去吧……你!你要小心记住,在……生人面前不要丢人!”
伍天膨不由一怔,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正想把窗子关上,却见那北星,吞吞吐吐说完了以上的话,又伸出右手,在自己后脑上拍了一下,脸红脖子粗地哼道,“我……我不丢人……我不丢人!”
遂见这北星,也是一拱背,并没有见他上肩有什么动作却如同一枝水箭也似,直纵到了“碧月楼”下。
伍天麒忙把窗子一关,转身又到床上躺下,心中由不住暗暗奇怪道:“这两个小东西,好好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一定还不知道白如云已经死了吧?……”
一念未完,却听见门外有入轻轻地敲了两声,道:“老先生起来了没有?”
伍天麒口方“哦”了一声,却又听得另一个低哑的口音,小声重复道:“老……先生,起……来了没有?”
金风剪伍天麒口中道:“起来了!起来了!门外是哪位?请进来吧!”
接着竹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进来了两个白衣小童,正是南水、北星。
二人进来后,为首的南水朝着伍天麒略微弯了弯腰,道:“你老人家的饭来了!”
他说着举了一下手中的竹篮,不想身子一歪,似乎被身后的北星推了一下,跟着北星却从他身后抢了出来,对着伍天麒鞠了一躬。
伍天麒不由怔了一下,北星抬起头来见伍天麒正盯视着自己,不由面色讪讪,吃吃道:“你的饭来了!饭来……了!”
说完了这句话,又退后了几步,站在南水身后,脸色微红地左右看了看,样子显得十分忸怩不安。
南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把手中竹篮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金风剪伍天麒奇怪地看了二小一眼,点了点头道:“二位是白如云的管家吧?咳!咳!其实你们没有什么罪,今后放心,好好在这里住下去,老夫翁婿决不会亏待你们!”
他说着走到桌前,很自然地把竹篮打开来,一面又捋着唇边短胡道:“是龙少爷叫你们送来的吧!他现在在哪?找着青萍没有?”
北星南水不由怔怔地对看了一眼,俱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水点了点头,道:“是少爷叫我们送来的……早上我们来的时候,你还没起,把饭放在桌子上!”
他说着用手在一边桌上指了一下,不想一回头,却见北星嘴皮子正嚅嚅欲动,知道他老毛病又来了,不由重重在北星背上拍了一下叫道,“北星你看谁来了?”
北星不由一惊,当时忙转过身来,却没有看见一个人,不由回过头呐呐问道:“谁?你说……谁来了?”
南水咧着嘴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把目光转向了伍天艘。
金风剪伍天麒,眼见二小诸般怪异,不由也弄了个莫名其妙,见南水笑,他也嘿嘿地傻笑了两声,一面心中大大懊丧,自恨自己真笨,方才不注意一下,白白饿了一上午。
他还以为南水口中所谓的少爷,是指的龙匀甫,当时听过了还点了点头。
揭开了那竹篮,见其中四色佳餚,一碟火腿冬瓜丁,一碟黄炒栗子鸡,一碟辣子肉丁,还有一碟醋拌小黄瓜,一小瓷罐鸡汁冬菇场,另有一大盘花卷儿,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伍天麒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当时也顾不得再说话了,慌不迭一屁股坐下,伸手拿了个花卷儿,一口咬了一半,一横眼,却见南水、北星,正自以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脸一红,嘿嘿笑道:“你们都吃过了么?一块坐下吧……”
南水这才惊觉,笑了笑道:“我们吃过了……老先生请用吧。”
北星少不得又照样学了一遍,金风剪伍天麒不由眯着眼看着北星笑了笑,北星被他看得十分张惶,一张脸,更是红透了颈。
伍天麒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星更显得忸怩不安了,嘴皮动了半天,才汕汕道:“我……北星……”
老镖头咬了一口花卷哼了一声,咧嘴一笑道:“北星?……嗯……没事爱学别人,有意思!有意思!”他又喝了一口场,转过脸来问南水道:“你呢?”
南水弯了一下腰,说道:“小的叫南水。”
他说这句话时,唯恐北星又学,一面狠狠地在北星腿上扭一下,不想北星负痛,一时脱口大叫了起来,金风剪伍天麒不由一怔,慌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南水忍着笑说道:“他抽筋是老毛病了。”
北星红着脸用手一指南水道:“什么啊?……你……”
南水连连使着眼色,北星到口的话,竟是不好说下去,心中不由在想:“南水这家伙在捣什么鬼?等会儿出去,得给他点厉害看看!”
当时翻着白眼直看着南水,伍天麒不禁也被逗得直乐,心想白如云收的这两个小鬼,倒是满有意思,当时因肚子太饿,也顾不得再看他们,径自狼吞虎咽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四个花卷,方自拿起第五个,正要向口中咬去,无意间,却见二小正自虎视耽耽地看着自己,满脸吃惊稀罕之容。
伍天险不由脸又一红,干笑了两声道:“嘿嘿,我是饿了一点,……二位要是没有事,请便好了。”
南水用手扯了北星衣服一下,双双朝着伍天麒行了一礼,南水转过身来,把早上送来的食篮提在手中,向伍天麒道:“那么我们就走了,少爷说,这里藏书很多,老先生要是闷,可以看看书,消遣,消遣!”
伍天麒嘴里哼了一声,北星又照样说了一遍,不想方说了一半,已被南水拉了出去。
隐隐尚闻得二小在外争论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伍天麒耳中听到了一阵哗啦水响,不由到窗口一看,二小竟自划船而去,二小在船上,尚似仍在争吵着,尤其是北星结结巴巴,指手划脚地在说个不休,南水却是飞快地用竹篙点水而去。
伍天麒看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真是一对怪人,和白如云一样的怪。”
想到了白如云,老镖头又少不得发了一会儿怔,心中由不住叹道:“白如云死得也太惨了,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年轻人……唉!”
可是转念一想,白如云这人也是太狂太骄傲了,也又狠又毒,自己眼见他杀死那么多人,他竟是一点测隐之心都没有,想到这里,老镖头不由咬着牙,狠狠说道:“死得好,该死!”
然后他又走到桌前,继续吃他的饭,一盘十个花卷,被他吃了个精光,四个碟子也都见了底,还喝了大半路子汤,这才摸了摸肚子道:“差不多了。”
于是,整整一下午,又在这小楼上消磨过去了。
金风剪伍天麒平日是好动的,脾气又没有耐性,这短短一下午,可已经把他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心中暗恨自己真傻,中午南水、北星送饭来的时候,怎么竟忘了问他们,为什么龙匀甫要叫我住在这里,我又不是罪人,怎么不能出去走走?
当时愈想愈气,更暗恨龙匀甫没有礼貌,一整天都不知来看看自己。
这么一个人,一会儿躺躺一会儿坐坐,气起来骂几句,看看又到了黄昏时光。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水面上万紫千红,那柳红斜阳深处,更给人以绮丽的幻想。
时有微风,飘送些野火和桂子的香味,独处在小楼之上的伍天麒,也有些飘飘之感,更不禁长袖引风,有了几丝寒意,他皱着眉暗想:“天又黑了,莫非龙匀甫那孩子,把我忘了么?怎么他不来看看我呢?”
想到此,他再也没有兴致去观赏湖面谲丽旖旎的风光了,把小窗关上了一半,走到那列书架之前信手抽出了一本书,只见书面上写着“水月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