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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水浒传-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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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林雄寨俱侵夺,方把平生志愿酬。

话说当下张青对武松说道:“不是上人心歹。比及都头去牢城管理受苦,不

若就这里把两个公人做番,且只在小人家里过几时。若是都头肯去落草时,小人

亲自送至二龙山宝珠寺与鲁智深相聚入夥,如何?”武松道:“最是兄长好心,

顾盼小弟。只是一件却使不得。武松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这两个公人于我分上,

只是小心。一路上伏侍我来,我跟前又不曾道个不字。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

我。你若敬爱我时,便与我救起他两个来,不可害了他性命。”张青道:“都头

既然如此仗义,小人便救醒了。”当下张青叫火家,便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

来。孙二娘便去调一碗解药来,张青扯住耳朵,灌将下去。没半个时辰,两个公

人如梦中睡觉的一般,扒将起来。看了武松说道:“我们却如何醉在这里?这家

恁么好酒?我们又吃不多,便恁地醉了。记着他家,回来再问他买吃。”武松笑

将起来。张青、孙二娘也笑。两个公人正不知怎地。那两个火家自去宰杀鸡鹅,

煮得熟了,整顿杯盘端正,张青教摆在后面葡萄架下。放了桌凳坐头。张青便邀

武松并两个公人到后园内。武松便让两个公人上面坐了。张青、武松在下面朝上

坐了。孙二娘坐在横头。两个汉子轮番斟酒,来往搬摆盘馔。张青劝武松饮酒。

至晚,取出那两口戒刀来,叫武松看了,果是镔铁打的,非一日之功。两个又说

些江湖上好汉的勾当,却是杀人放火的事。武松又说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

财,如此豪杰。如今也为事,逃在柴大官人庄上。两个公人听得,惊得呆了。只

是下拜。武松道:“难得你两个送我到这里了,终不成有害你之心。我等江湖上

好汉们说话,你休要吃惊。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我不是忘恩背义的。你只顾

吃酒。明日到孟州时,自有相谢。”当晚就张青家里歇了。

次日,武松要行,张青那里肯放。一连留住,管待了三日。武松因此感激张

青夫妻两个厚意。论年齿,张青却长武松五年,因此武松结拜张青为兄。武松再

辞了要行。张青又置酒送路,取出行李包裹缠袋来,交还了。又送十来两银子与

武松。把二三两零碎银子赍发两个公人。武松就把这十两银子,一发送了两个公

人。再带上行枷,依旧贴了封皮。张青和孙二娘送出门前。武松作别了,自和公

人投孟州来。未及晌午,早来到城里。直至州衙,当厅投下了东平府文牒。州尹

看了,收了武松,自押了回文与两个公人回去,不在话下。随即却把武松帖发本

处牢城营来。当时,武松来到牢城营前,看见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写着道:

“安平寨”。公人带武松到单身房里。公人自去下文书,讨了收管,不必得说。

武松自到单身房里,早有十数个一般的囚徒,来看武松说道:“好汉,你新

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刻差拨到来,便

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人情送与他时,端的狼狈。我和你是

一般犯罪的人,特地报你知道。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只怕你初

来不省得,通你得知。”武松道:“感谢你们众位指教。我小人身边,略有些东

西。若是他好问我讨时,便送些与他。若是硬问我要时,一文也没。”众囚待道:

“好汉休说这话!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

是小心便好。”

说犹未了,只见一个道:“差拨官人来了。”众人都自散了。武松解了包裹,

坐在单身房里。只见那个人走将入来,问道:“那个是新到囚徒武松?”武松道:

“小人便是。”差拨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须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冈

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

猫儿也不吃你打了。”武松道:“你到来发话,指望老爷送人情与你。半文也没!

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金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没地里倒把

我发回阳谷县去不成?”那差拨大怒去了。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说道:“好汉,你

和他强了,少间苦也!他如今去和管营相公说了,必然害你性命。”武松道:

“不怕。随他怎么奈何我,文来文对,武来武对。”正在那里说言未了,只见三

四个人来单身房里叫唤:“新到囚人武松。”武松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走

了,大呼小喝做什么?”那来的人把武松一带,带到点视厅前。那管营相公,正

在厅上坐。五六个军汉押武松在当面。管营喝叫除了行枷,说道:“你那囚徒,

省得太祖武德皇帝旧制,但凡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的,背将起来!”

武松道:“都不要你众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我若是躲闪一棒的,不

是好汉。从先打过的都不算,从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也不是好男子。”两边

看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看他如何熬?”武松又道:“要打便打毒些,

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雨下众人都笑起来。那军汉拿起棍来,却待下手。

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个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柳

髭须,额头上缚着白手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手。那

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只见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

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于路不曾害,酒也吃的,肉也吃的,饭也吃得,

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

顿杀成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将就你。

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

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

是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向房里。”

三四个军人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众囚徒都来问道“你莫不有甚好相

识书信与管营么?”武松道:“并不曾有。”众囚徒道:“若没时,寄下这顿棒

不是好意。晚间必然来结果你。”武松道:“他还是怎地来结果我?”众囚徒道:

“他到晚,把两碗干黄仓米饭,和些臭鯗鱼来与你吃了。趁饱带你去土牢里去,

把索子绲翻着,一床干藁荐,把你卷了,塞住了你七窍,颠倒竖在壁边,不消半

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武松道:“再有怎地安排我?”众

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来绲了,却把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将来压在你

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压杀。”武松又问道:“还有

什么法度害我?”众人道:“只是这两件怕人些。其余的也不打紧。”众人说犹

未了,只见一个军人,托着一个盒子入来,问道:“那个是新配来的武都头?”

武松答道:“我便是。有什么话说?”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武

松看时,一大旋酒,一盘肉,一盘子面,又是一大碗汁。武松寻思道:“敢是把

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却来对付我?我且落得吃了,却又理会。”武松把那旋酒来

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那人收拾家火回去了。武松坐在房里寻思,自己

冷笑道:“看他怎地来对付我!”看看天色晚来,只见头先那个人,又顶一个盒

子入来。武松问道:“你又来怎地?”那人道:“叫送晚饭在这里。”摆下几般

菜蔬,又是一大旋酒,一大盘煎肉,一碗鱼羹,一大碗饭。武松见了,暗暗自忖

道:“吃了这顿饭食,必然来结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恰

再计较。”那人等武松吃了,收拾碗碟回去了。不多时,那个人又和一个汉子两

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看着武松道:“请都头洗浴。”武松

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来下手?我也不怕他,且落得洗一洗。”那两个汉子,

安排倾下汤。武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教武松拭了,

穿了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倾了,提了浴桶去。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来挂起,铺

了藤簟,放个凉枕,叫了安置,也回去了。武松把门关上,拴了。自在里面思想

道:“这个是什么意思?随他便了,且看如何。”放倒头便自睡了。一夜无事。

天明起来,才开得房门,只见夜来那个人,提着桶洗面汤进来,教武松洗了

面,又取漱口水,漱了口,又带个篦头待诏来,替武松篦了头,绾个髻子,裹了

巾帻。又是一个人将个盒子人来,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一大碗饭。武松

道:“由你走道儿,我且落得吃了。”武松吃罢饭,便是一盏茶。却才茶罢,只

见送饭的那个人来请道:“这里不好安歇,请都头去那壁房里安歇。搬茶搬饭却

便当。”武松道:“这番来了,我且跟他去,看如何?”一个便来收拾行李被卧,

一个引着武松,离了单身房里,来到前面一个去处。推开房门来,里面干干净净

的床帐,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凳什物。武松来到房里看了,存想道:“我只道送

我入土牢里去,却如何来到这般去处?比单身房好生齐整。”

定拟将身入土牢,谁知此处更清标。

施恩暗地行仁惠,遂使生平夙恨消。

武松坐到日中,那个人又将一个大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注子酒。将到房中

打开看时,排下四般果子,一只熟鸡,又有许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了,

将注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武松心里忖道:“由他对付我,我且落得吃了。”

到晚,又是许多下饭,又请武松洗浴了,乘凉歇息。武松自思道:“众囚徒也是

这般说,我也这般想,却是怎地这般请我?”到第三日,依前又是如此送饭送酒。

武松那日早饭罢,行出寨里来闲走。只见一般的囚徒,都在那里担水的,劈柴的,

做杂工的,却在晴日头里晒着。正是五六月炎天,那里去躲这热。武松却背叉着

手问道:“你们却如何在这日头里做工?”众囚徒都笑起来,回说道:“好汉,

你自不知。我们拨在这里做生活时,便是人间天上了。如何敢指望嫌热坐地!还

别有那没人情的,将去锁在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大铁链锁着,也

要过里。”武松听罢,去天王堂前后转了一遭,见纸炉边一个青石墩,是插那天

王纸旗的,约有四五百斤。武松看在眼里。暂回房里来坐地了,自存想。只见那

个人又搬酒和肉来。

话休絮烦。武松自到那房里住了三日,每日好酒好食,搬来请武松吃,并不

见害他的意。武松心里正委决不下。当日晌午,那人又搬将酒食来。武松忍耐不

住,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谁家伴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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