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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水浒传-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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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少吏难去回话。”知县情知有理,只得押了一纸公文,便差朱仝、雷横二都

头,当厅发落:“你等可带多人,去宋家村宋大户庄上,搜捉犯人宋江来。”

朱、雷二都头领了公文,便来点起土兵四十余人,迳奔宋家庄上来。宋太公

得知,慌忙出来迎接。朱仝、雷横二人说道:“太公休怪,我们上司差遣,盖不

由己。你的儿子押司,见在何处?”宋太公道:“两位都头在上,我这逆子宋江,

他和老汉并无干涉。前官手里已告开了他。见告的执凭在此。已与宋江三年多,

各户另籍,不同老汉一家过活。亦不曾回庄上来。”朱仝道:“然虽如此,我们

凭书请客,奉帖勾人,难凭你说不在庄上。你等我们搜一搜看,好去回话。”便

叫土兵三四十人,围了庄院。“我自把定前门。雷都头,你先人去搜。”雷横便

入进里面,庄前庄后,搜了一遍出来,对朱仝说道:“端的不在庄里。”朱仝道:

“我只是放心不下,雷都头,你和众兄弟把了门,我亲自细细地搜一遍。”宋太

公道:“老汉是识法度的人,如何敢藏在庄里?”朱仝道:“这个是人命的公事,

你却嗔怪我们不得。”太公道:“都头尊便,自细细地去搜。”朱仝道:“雷都

头,你监着太公在这里,休教他走动。”朱仝自进庄里,把朴刀倚在壁边,把门

来拴了。走入佛堂内,去把供床拖在一边,揭起那片地板来。板底下有条索头。

将索子头只一拽,铜铃一声响,宋江从地窨子里钻将出来。见了朱仝,吃那一惊。

朱仝道:“公明哥哥,休怪小弟今来捉你。闲常时和你最好,有的事都不相瞒。

一日酒中,兄长曾说道:‘我家佛座底下有个地窨子,上面放着三世佛。佛堂内

有片地板盖着,上面设着供床。你有些紧急之事,可来那里躲避。’小弟那时听

说,记在心里。今日本县知县差我和雷横两个来时,无奈何要瞒生人眼目。相公

也有觑兄长之心。只是被张三和这婆子在厅上发言发语,道本县不做主时,定要

在州里告状。因此上又差我两个来搜你庄上。我只怕雷横执着,不会周全人,倘

或见了兄长,没个做圆活处。因此小弟赚他在庄前,一迳自来和兄长说话。此地

虽好,也不是安身之处。倘或有人知得,来这里搜着,如之奈何?”宋江道:

“我也自这般寻思。若不是贤兄如此周全,宋江定遭缧绁之厄。”朱仝道:“休

如此说!兄长却投何处去好?”宋江道:“小可寻思,有三个安身之处。一是沧

州横海郡小旋风柴进庄上。二乃是青州清风寨小李广花荣处。三者是白虎山孔太

公庄上。他有两个孩儿,长男叫做毛头星孔明,次子叫做独火星孔亮,多曾来县

里相会。那三处在这里踌躇未定,不知投何处去好?”朱仝道:“兄长可以作急

寻思,当行即行。今晚便可动身,勿请迟延自误。”宋江道:“上下官司之事,

全望兄长维持。金帛使用,只顾来取。”朱仝道:“这事放心,都在我身上。兄

长只顾安徘去路。”宋江谢了朱仝,再入地窨了去。

朱仝依旧把地板盖上,还将供床压了。开门拿朴刀出来,说道:“真个没在

庄里。”叫道:“雷都头,我们只拿了宋太公去如何?”雷横见说要拿宋太公去,

寻思:“朱仝那人和宋江最好,他怎地颠倒要拿宋太公?这话以定是反说。他若

再提起,我落得做人情。”朱仝、雷横叫拢土兵,都入草堂上来。宋太公慌忙置

酒管待众人。朱仝道:“休要安徘酒食,且请太公和四郎同到本县里走一遭。”

雷横道:“四郎如何不见?”宋太公道:“老汉使他去近村打些农器,不在庄里。

宋江那厮,自三年已前,把这逆子告出了户。见有一纸执凭公文,在此存照。”

朱仝道:“如何说得过?我两个奉着知县台旨,叫拿你父子二人,自去县里回话。”

雷横道:“朱都头,你听我说。宋押司他犯罪过,其中必有缘故。杀了这个婆娘,

也未便该死罪。既然太公已有执凭公文,系是印信官文书,又不是假的。我们看

宋押司日前交往之面,权且担负他些个。只抄了执凭去回话便了。”朱仝寻思道:

“我自反说,要他不疑。”朱仝道:“既然兄弟这般说了,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

宋太公谢了道:“深相感二位都头相觑。”随即排下酒食,犒赏众人。将出二十

两银子,送与两位都头。朱仝、雷横坚执不受,把来散与众人。四十个土兵分了。

抄了一张执凭公文,相别了宋太公,离了宋家村。朱、雷二位都头,自引了一行

人回县去了。

县里知县正值升厅,见朱仝、雷横回来了,便问缘由。两个禀道:“庄前庄

后,四围村坊,搜遍了二次,其实没这个人。宋太公卧病在床,不能动止,早晚

临危。宋清已自前月出外未回。因此只把执凭抄白在此。”知县道:“既然如此。”

一面申呈本府,一面动了一纸海捕文书,不在话下。

县里有那一等和宋江好的相交之人,都替宋江去张三处说开。那张开也耐不

过众人面皮,因此也只得罢了。朱仝自辏些钱物把与阎婆,教不要去州里告状。

这婆子也得了些钱物,没奈何只得依允了。朱仝又将若干银两,教人上州里去使

用,文书不要驳将下来。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行移开了一个海捕

文书。只把唐牛儿问做成个故纵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干连的人,

尽数保放宁家。这是后话。有诗为证:

为诛红粉便逋逃,地窨藏身计亦高。

不是朱家施意气,英雄准拟入天牢。

且说宋江他是个庄农之家,如何有这地窨子?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

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只是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

不取。为甚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紥

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又恐连累父母,教爹娘

告了忤逆,出了籍册,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文存照,不相来往。却做家私在兀

里,宋时多有这般算的。

且说宋江从地窨子出来,和父亲兄弟商议:“今番不是朱仝相觑,须吃官司。

此恩不可忘报。如今我和兄弟两个,且去逃难。天可怜见,若遇宽恩大赦,那时

回来父子相见,安家乐业。父亲可使人暗暗地送些金银去与朱仝处,央他上下使

用,及资助阎婆些少,免得他上司去告扰官府。”太公道:“这事不用你忧心。

你自和兄弟宋清在路小心。若到了彼处,那里使个得托的人,寄封信来。”宋江、

宋清收拾了动身。原来这宋清,满县人都叫他做铁扇子。当晚弟兄两个,拴束包

裹。到四更时分起来,洗漱罢,吃了早饭,两个打扮动身。宋江戴着白范阳毡笠

儿,上穿白段子衫,系一条梅红纵绦条。下面缠脚絣,衬着多耳麻鞋。宋清做

伴当打扮,背了包裹。都出草厅前,拜辞了父亲宋太公。三人洒泪不住。太公分

付道:“你两个前程万里,休得烦恼。”宋江、宋清却分付大小庄客:“小心看

家,早晚殷勤伏侍太公,休教饮食有缺。”弟兄两个各跨了一口腰刀,都拿了一

条朴刀,迳出离了宋家村。两个取路登程,五里单牌,十里双牌,都不在话下。

正遇着秋末冬初天气,但见:

柄柄芰荷枯,叶叶梧桐坠。

蛩吟腐草中,雁落平沙地。

细雨湿枫林,霜重寒天气。

不是路行人,怎谙秋滋味。

话说宋江弟兄两个行了数程,在路上思量道:“我们却投奔兀谁的是?”宋

清答道:“我只闻江湖上人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皇帝嫡派

子孙。只不曾拜识。何不只去投奔他。人都说仗义疏财,专一结识天下好汉,救

助遭配的人,是个见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投奔他去。”宋江道:“我也心里是

这般思想。他虽和我常常收信来往,无缘分上,不曾得会。”两个商量了,迳望

沧州路上来。途中免不得饥B622渴饮,夜住晓行,登山涉水,过府冲州。但凡客

商在路,早晚安歇,有两件事免不得吃癞碗,睡死人床。且把闲话提过,只说正

话。宋江弟兄两个,不则一日,来到沧州界分,问人道:“柴大官人庄在何处?”

问了地名,一迳投庄前来。便问庄客:“柴大官人在庄上也不?”庄客答道:

“大官人在东庄上收租米,不在庄上。”宋江便问:“此间到东庄有多少路?”

庄客道:“有四十余里。”宋江道:“从何处落路去?”庄客道:“不敢动问二

位官人高姓。”宋江道:“我是郓城县宋江的便是。”庄客道:“莫不是及时雨

宋押司么?”宋江道:“便是。”庄客道:“大官人如常说大名,只怨畅不能相

会。既是宋押司时,小人引去。”庄客慌忙便领了宋江,宋清,迳投东庄来。没

三个时辰,早来到东庄。宋江看时,端的好一所庄院,十分幽雅。但见:

门迎阔港,后靠高峰。数千株槐柳疏林,三五处招贤客馆。深院内牛羊骡马,

芳塘中凫鸭鸡鹅。仙鹤庭前戏跃,文禽院内优游。疏财仗义,人间今见孟尝君。

济困扶倾,赛过当时孙武子。正是:家有余粮鸡犬饱,户无差役子孙闲。

当下庄客引领宋江来至东庄,便道:“二位官人且在此亭上坐一坐,待小人

去通报大官人出来相接。”宋江道:“好”。自和宋清在山亭上。倚了朴刀,解

下腰刀,歇了包裹,坐在亭子上。那庄客人去不多时,只见那座中间庄门大开,

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慌忙跑将出来,亭子上与宋江相见。柴大官人见了宋

江,拜在地下,只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

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

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贵兄

来。”满脸堆下笑来。宋江见柴进接得意重,心里甚喜。便唤兄弟宋清也来相见

了。柴进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携住宋江的手,

人到里面正厅上,公宾主坐定。柴进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

如何得暇,来到荒村弊处?”宋江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灌耳。虽然节

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勾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

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

笑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弊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

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

一遍。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

柴进也敢藏在庄里。”说罢,便请宋江弟兄两个洗浴。随即将出两套衣服、巾帻、

丝鞋、净袜,教宋江弟兄两个换了出浴的旧衣裳。两个洗了浴,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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