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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统照文集-第3章

小说: 王统照文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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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不隔喜悦的递传! 
四郊全奏着周年祭的壮乐, 
听:风、雨、炮、火、是壮乐的飞弦。 

鲁迅先生逝世周年日作 




正是江南好风景 

正是江南好风景: 
几千里的绿芜 成血茵, 
流火、飞弹消毁了柔梦般村镇, 
耻恨印记烙在每个男女的面纹, 
春风,吹散开多少流亡哀讯? 

正是江南好风景: 
桃花血湮没了儿女的碎身, 
江流中,腐尸饱涨着怨愤, 
火光,远方,近处高烧着红云, 
春风,再不肯传送燕雏清音。 

正是江南好风景: 
到处都弥满搏战昏尘, 
一线游丝黏不到游春人的足跟。 
朋友,四月天长你还觉春困? 
你,卧在你的国土, 
 也有你的家乡,你的知亲? 

正是江南好风景: 
遍山野一片“秋烧”春痕, 
谁的梦还牵念着山软水温? 
祭钟从高空撞动,滴血红殷, 
你,听清否?这钟声── 
 可还为旧江南的春日晨昏? 




又一度听见秋虫 

一 

又一度听见秋虫,── 
是否还紧追着旅人的秋梦? 
调一曲初凉夜的秋音, 
万落千村响动战伐的金风。 

二 

这世代里叫不出小儿女的怨情; 
诗人肺腑不再被凄凉乐音引动, 
他情愿正看白骨上那一点流萤, 
──一点爝火,迸跃出光丽的真诚! 

三 

密云下到处奔驰着风霆, 
为震醒“供人食料”的苍生。 
城市,郊原,夜夜里烦冤鬼哭, 
悲壮的音从人间惊破幽冥! 

四 

谁曾向毒热的“夏日”低头爱慕, 
谁曾为秋气萧瑟战栗吞声? 
您不必空挥着忧心的涕泪, 
秋来,无根的百草应分凋零。 

五 

悠悠么,耐不住这惨冷的长夜, 
捧一把小心期待着风霆后的空明。 
江头,阔野,高空,看多少铁手厮拼, 
谁有生命的余力徒念着凄清? 

六 

这正当时序成熟的壮盛, 
荡漾起“秋肃”传音,心底永生。 
战士为仇敌备下了“未归箭”, 
暗夜里等他们自碰飞锋。 

七 

又一度听见秋虫, 
是否还紧追着旅人的秋梦? 
有多少“万窍”惊鸣, 
高壮,清肃,压住草下的和应。 

八 

调一曲初凉夜的秋音, 
万落千村齐响动战伐的金风! 
听秋音要彻底的悲壮, 
谁有生命的余力徒念着凄清? 

注(一)《新序》:曰:“楚王载繁弱之弓,忘归之矢,以射随兕于梦也。” 

一九三八年之秋某夜夜半写此 




铁匠 

一个星,两个星,无数明丽的火星。 
一锤影,两锤影,无数快重的锤影。 
来呀,大家齐用力, 
咱们要使这铁火碰动! 

一只手,两只手,无数粗硬的黑手。 
一阵风,两阵风,无数呼动的风阵。 
来呀,大家齐用力, 
咱们先要忍住这火热的苦闷。 
一个星,一锤影;一只手,一阵风; 
无数的星,无数的锤影; 
无数的手,无数的风阵。 
来呀,大家齐用力, 
在这里是生活的紧奋! 

 “血梯”


中夜的雨声,真如秋蟹爬沙似的,急一阵又缓一阵。风时时由窗棂透入,令人骤添寒栗。坐在惨白光的灯下,更无一点睡意,但有凄清的、幽咽的意念在胸头冲撞。回忆日间所见,尤觉怆然!这强力凌弱的世界,这风潇雨晦的时间,这永不能避却争斗的人生,……真如古人所说的“忧患与生俱来”。 
昨天下午,由城外归来,经过宣武门前的桥头。我正坐在车上低首沉思,忽而填然一声,引起我的回顾:却看几簇白旗的影中,闪出一群白衣短装的青年,他们脱帽当扇,额汗如珠,在这广衢的左右,从渴望而激热的哑喉中对着路人讲演。那是中国的青年!是热血沸腾的男儿!在这样细雨阴云的天气中,在这凄惨无欢的傍晚,来作努力与抗争的宣传,当我从他们的队旁经过时,我便觉得泪痕晕在睫下!是由于外物的激动,还是内心的启发?我不能判别,又何须判别。但桥下水流恬恬,仿佛替冤死者的灵魂咽泣,河边临风摇舞的柳条,仿佛借别这惨淡的黄昏。直到我到了宣武门内,我在车子上的哀梦还似为泪网封住,尚未曾醒。 
我们不必再讲正义了,人道了,信如平伯君之言,正义原是有弯影的(记不十分清了姑举其意),何况这奇怪的世界原就是兽道横行,凭空造出甚么“人道”来,正如“藐姑射的仙人可望而不可即”。我们真个理会得世界,只有尖利的铁,与灿烂的血呢!平和之门谁知道建造在那一层的天上?但究竟是在天上,你能无梯而登么?我们如果要希望着到那门下歇一歇足儿,我们只有先造此高高无上的梯子。用甚么材料作成?谁能知道,大概总有血液吧。如果此梯上面无血液,你攀上去时一定会觉得冰冷欲死,不能奋勇上登的。我们第一步既是要来造梯,谁还能够可惜这区区的血液! 
人类根性不是恶的,谁也不敢相信!小孩子就好杀害昆虫,看它那欲死不死的状态便可一开他们那天真的笑颜。往往是猴子皮气发作的人类(岂止登山何时何地不是如此!),“人性本恶,其善者伪也”的话,并非苛论。随便杀死你,随便制服你,这正是人类的恶本能;不过它要向对方看看,然后如何对付。所以同时人类也正是乖巧不过,──这也或者是其为万物之灵的地方。假定打你的人是个柔弱的妇女,是个矮小的少年,你便为怒目横眉向他伸手指,若是个雄赳赳的军士,你或者只可以瞪他一眼。在网罗中的中国人,几十年来即连瞪眼的怒气敢形诸颜色者有几次?只有向暗里饮泣,只有低头赔个小心,或者还要回嗔作喜,媚眼承欢。耻辱!……耻辱的声音,近几年来早已迸发了,然而横加的耻辱,却日多一日!我们不要只是瞪眼便算完事,再进一步吧,至少也须另有点激怒的表现! 
总是无价值的,……但我们须要挣扎! 
总是达不到和平之门的,……但我们要造此血梯! 
人终是要慷厉,要奋发,要造此奇怪的梯的! 
但风雨声中,十字街头,终是只有几个白衣的青年在喊呼,在哭,在挥动白旗吗? 
这强力凌弱的世界,这风雨如晦的时间,这永不能避却的争斗的人生,……然而“生的人”,就只有抗进,激发,勇往的精神,可以指导一切了!……无论如何,血梯是要造的!成功与否,只有那常在微笑的上帝知道! 
雨声还是一点一滴的未曾停止,不知那里传过来的柝声,偏在这中夜里警响。我扶头听去,那柝声时低时昂,却有自然的节奏,好似在奏着催促“黎明来”的音乐! 

一九二五,六月五号夜十二点。 
(选自《片云集》) 

 青纱帐


稍稍熟习北方情形的人,当然知道这三个字──青纱帐,帐字上加青纱二字,很容易令人想到那幽幽地,沉沉地,如烟如雾的趣味。其中大约是小簟轻衾吧?有个诗人在帐中低吟着“手倦抛书午梦凉”的句子;或者更宜于有个雪肤花貌的“玉人”,从淡淡地灯光下透露出横陈的丰腴的肉体美来,可是煞风景得很!现在在北方一提起青纱帐这个暗喻格的字眼,汗喘,气力,光着身子的农夫,横飞的子弹,枪,杀,劫掳,火光,这一大串的人物与光景,便即刻联想得出来。 
北方有的是遍野的高粱,亦即所谓秫秫,每到夏季,正是它们茂生的时季。身个儿高,叶子长大,不到晒米的日子,早已在其中可以藏住人,不比麦子豆类隐蔽不住东西。这些年来,北方,凡是有乡村的地方,这个严重的青纱帐季,便是一年中顶难过而要戒严的时候。 
当初给遍野的高粱赠予这个美妙的别号的,够得上是位“幽雅”的诗人吧?本来如刀的长叶,连接起来恰象一个大的帐幔,微风过处,干,叶摇拂,用青纱的色彩作比,谁能说是不对?然而高粱在北方的农产植物中是具有雄伟壮丽的姿态的。它不象黄云般的麦穗那么轻袅,也不是谷子穗垂头委琐的神气,高高独立,昂首在毒日的灼热之下,周身碧绿,满布着新鲜的生机。高粱米在东北几省中是一般家庭的普通食物,东北人在别的地方住久了,仍然还很欢喜吃高粱米煮饭。除那几省之外,在北方也是农民的主要食物,可以糊成饼子,摊作煎饼,而最大的用处是制造白干酒的原料,所以白干酒也叫做高粱酒。中国的酒类性烈易醉的莫过于高粱酒。可见这类农产物中所含精液之纯,与北方的土壤气候都有关系,但高粱的特性也由此可以看出。 
为甚么北方农家有地不全种能产小米的谷类,非种高粱不可?据农人讲起来自有他们的理由。不错,高粱的价值不要说不及麦,豆,连小米也不如。然而每亩的产量多,而尤其需要的是燃料。我们的都会地方现在是用煤,也有用电与瓦斯的,可是在北方的乡间因为交通不更与价值高贵的关系,主要的燃料是高粱秸。如果一年地里不种高粱,那未农民的燃料便自然发生恐慌。除去为作粗糙的食品外,这便是在北方夏季到处能看见一片片高杆红穗的高粱地的缘故。 
高粱的收获期约在夏末秋初。从前有我的一位族侄,──他死去十几年了,一位旧典型的诗人,──他曾有过一首旧诗,是极好的一段高粱赞:“高粱高似竹,遍地参差绿。粒粒珊瑚珠,节节琅'gan'玉。” 
农人对于高粱的红米与长杆子的爱惜,的确也与珊瑚,琅'gan'相等。或者因为这等农产物品格过于低下的缘故,自来少见诸诗人的歌咏,不如稻、麦、豆类常在中国的田园诗人的句子中读得到。 
但这若干年来,高粱地是特别的为人所憎恶畏惧!常常可以听见说:“青纱帐起来,如何,如何?……”“今年的青纱帐季怎么过法?”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季,乡村中到处遍布着恐怖,隐藏着杀机。通常在黄河以北的土匪头目,叫做“杆子头”,望文思义,便可知道与青纱帐是有关系的。高粱杆子在热天中既遍地皆是,容易藏身,比起“占山为王”还要便利。 
青纱帐,现今不复是诗人,色情狂者所想象的清幽与挑拨肉感的所在,而变成乡村间所恐怖的“魔帐”了! 
多少年来帝国主义的迫压,与连年内战,捐税重重,官吏,地主的剥削,现在的农村已经成了一个待爆发的空壳。许多人想着回到纯洁的乡村,以及想尽方法要改造乡村,不能不说他们的“用心良苦”,然而事实告诉我们,这样枝枝节节,一手一足的办法,何时才有成效! 
青纱帐季的恐怖不过是一点表面上的情形,其所以有散布恐惶的原因多得很呢。 
“青纱帐”这三个字徒然留下了淡漠的,如烟如雾的一个表象在人人的心中,而内里面却藏有炸药的引子! 

一九三三,六月四日。 
(选自《青纱帐》) 

 夜行


夜间,正是萧森荒冷的深秋之夜,群行于野,没有灯,没有人家小窗中的明光;没有河面上的渔火,甚至连黑沉沉地云幕中也闪不出一道两道的电光。 
黑暗如一片软绒展铺在脚下面,踏去是那么茸茸然空若无物,及至抚摸时也是一把的空虚。不但没有柔软的触感,连膨胀在手掌中的微力也试不到。 
黑暗如同一只在峭峰上蹲踞的大鹰的翅子,用力往下垂压。遮盖住小草的舞姿,石头的眼睛,悬在空间,伸张着它的怒劲。在翅子上面,藏在昏冥中的钢嘴预备若吞蚀生物;翅子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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