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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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凌非手持月阴,劈向长老所设结界。
那一震,震及寰宇,瞬时天摇地动,众仙纷沓而至。
一缕清风从龟裂隙缝吹拂而来,随着一道金光,结界沿着裂缝往两边化去,天人踏着金光现身。
他手一伸,凌非手中的月阴蠢蠢欲动,震得凌非手麻无力。凌非甫一松手,月阴立刻飞至天人手上。
「小凌非,阿月的剑为何在你手中?是他让你逼我出关?」
「是。」凌非哽咽地开口,「长老,我拦不住他,他好似忘记对未央之情,不仅要索未央之命,还要整个仙界陪葬。他入了禁湖,只留下月阴,要我前来请长老备战以待。」
天人双眉轻蹙,眼眸凝锁凌非。
「长老,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凌非满面泪痕,一脸懊悔。
天人一个挥手,身影已然消失,只余声音袅袅而落。
「稍安勿躁,我先求见观音大士。」
话声方落,凌非被众仙团团围住,争问究竟发生何事。
第九章
凌非从宫殿走出,遍寻不着顾长夜的身影,绕了一圈花园,好不容易在一棵古老魔树之下,发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正蹲在树前。
他的眼眸混杂着哀伤和不甘,每当他看见顾长夜露出一丝孩子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着谁?
凌非迟疑地迈开步伐,迟疑地蹲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蚂蚁。」
凌非望着顾长夜,专注如顾长夜望着蚂蚁一般「为什么要看蚂蚁?」
「我也不知道。他很多习惯都莫名奇妙,常常一个人傻愣愣地看蚂蚁看天空看花朵,旁若无人的样子惹人心烦。那颗脑袋瓜子里面都不晓得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猜也猜不透,想省心都很难。」
顾长夜伸出手指,让其中一只迷途的小蚂蚁爬到手上,然后将它送回长长队伍中。
「他时常这么做。你知道这东西没完没了,他也就蹲着像是跟它耗上了,如果我不叫他,他好像就会蹲到老死一样。那个笨蛋,总是一脸寂寞地羡慕这群蚂蚁,而我就得等到他缅怀完他的命之后,才有碗热腾腾的药喝。」
凌非静静地听,静静地流泪。
「你在为他心疼吗?」顾长夜冰冷的表情流泄出一丝浅浅地看起来像是困扰的笑意,「这家伙,一开始觉得他像个白痴,后来也觉得我有先见之明,整天悲春伤秋的,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他一样。可是……」
顾长夜顿了一下,「我不懂,为什么只要在人前,他就要表现出是他对不起天下人的样子。他对不起谁了?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地对待每一个人。他永远都笑着,好像没有烦恼一样,可是只要剩下他一个人,对着风对着花对着树,他就会流露出一种浓烈的悲伤,一副要哭不哭可怜兮兮的样子。」
凌非衣袖里的手紧握,这么细微的观察,说明了什么?
「他从不对我发脾气,就是笑、就是笑,无论我怎样刁难他,他就只会笑,假得令人不耻。有一次,他从村里抱着一只兔子回来,一个人坐在树下,眼眶红了一个下午,直到明月初上,他对着兔子问了一句……兔子,你能替我哭一哭吗?
顾长夜还记得很清楚他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以及他那轻若鸿羽的口吻中,让人承受不了的沉重。那时候,他总算有一点点明白,也许他不是想笑的,只是他忘记了怎么哭。
他有一次随口问未央:「你一个人到底在难过什么?」
未央却是一脸疑惑,「我哪有难过,我只是在发呆呀。」
第一次,他想将人拥到怀中抱着哄着,他不想要听见未央求谁为他自己哭上一哭,未央可以自己哭,他想看到未央哭。
那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却让他的心在那瞬间开了口,让未央一点一点的住进来。
他的伤势,几天就能痊愈,却养了一年。
动心的时候,连延迟伤口痊愈这种愚蠢的事情,装死装痛装病这类他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做的事情,一一的为未央做了。[切勿散播]
未央第一次对他发脾气的时候,他感到鼻酸。
几千几万年没有这种感觉,那种感动大得想将自己所有一切都送给未央,只要未央真心笑一笑。
「傻瓜……」顾长夜低喃,其实不很清楚,傻得是未央还是自己。
蹲在他身边的凌非,眼睛不断流泪、袖里的手掌不断滴血,顾长夜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爱那个人?他是他的月哥哥呀。
顾长夜从恍惚之中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我好像说太多了,大概是太想他的唠叨聒噪。小凌非,你说这么惹人疼的人,怎么会有人想伤害他?」
凌非抹去眼泪,「我不知道,或许是忌妒吧。」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胸口的剧痛模糊了他的思考。
顾长夜深沉的眼眸异光一闪而逝,「是吗?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忍受。只要他们一天不交人,我就要让他们『如愿以偿』。」
凌非偏过头看他,「你这么做是逆天而行。」
顾长夜猛然站起身,「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一个都逃不了。」
「他不会开心的。」
顾长夜狭长的鹰眸瞟了他一眼,「没有人开心。」
「不好了、不好了……」
顾长夜冷眼睨向大呼小叫的小兵,「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只那一眼,小兵吓得跪倒在地上猛磕头,语无伦次,「王、王,尸体……」
「尸体?」顾长夜眼睫垂下几分,「你在说什么?」
「仙界送来画中人的尸体……」
凌非看着凭空消失的男人原来站着的地方,他往前几步,一脚踩向那蚂蚁丘,狠狠地左右扭转。
「下去吧。」
「是、是……」如获大赦的小兵,手脚并用的落荒而逃。
「未央,你霸占月哥哥那么久,总该将月哥哥还我了吧?」
凌非湿红双眼充斥恨意,指尖轻擦,燃起一簇火苗。他手指向着蚁窝轻弹,落地成了大火,烧尽枯叶黄土。
接着,他身形微晃,眨眼之间到了顾长夜后方。
顾长夜蹲在尸体旁边,双眼无神,抱着双膝轻轻前后摇晃。
凌非表情一变,扑向前抱着未央大哭,「未央?未央?怎么可能?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能死?」他的手用力地推了顾长夜一把,「救他,快点救他,你不是很行吗?咱们不能让未央就这么死了……」
顾长夜轻声开口,「他内丹被取走,甭说仙气,连一丝妖气也没了,我想救也救不了。」
妖精命悬内丹,没了内丹,他无计可施。
「那他要怎么办?」
顾长夜弯身从他怀中抱起未央,「未央,别怕,我会让所有人一起陪葬。没了你,这天下也没啥意思,你等等,我立刻去陪你。」
「你在胡说什么?他不是人,死了就烟消云散。」
顾长夜轻笑,「那就让所有一起烟消云散。」
凌非愣愣地蹲在原地,那是什么意思?
没有多久,凌非就知道顾长夜的意思。
他看着杀戮成狂的顾长夜,他踏在腥红血海之上,脸上扬起一抹妖魅的笑容。
「未央,我要你亲手毁掉你们的爱情。」
未央离开顾长夜的化身傅仲华之后,便回到仙界,自请入无界珠。
千年之前他亦为无界珠所囚禁,此珠所化世界四季如春,永恒不变,无贪嗔痴,无罪无恶,一片祥和,所谓至境。
这原是用来闭关修炼之用的仙界至宝,但用在他身上就显得廉价很多,大材小用。无界珠易进难出,封印他法力之后,就是变相软禁。此珠能隐他形迹,顾长夜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计可施。除非他踏出无界珠,否则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一样的茅屋,一样的竹篱笆,一样满山满谷的花,一样蝶舞双双。
未央叹了一口气,「好假。」
他还是怀念分明的四季,尤其是冬天。在那个霜雪漫漫的季节,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窝在顾长夜的怀抱里。
下不完的霜雪,看不见的尽头,好似永恒。
不晓得顾长夜现在如何?回家了吗?发现字条了吗?生气了吗?
未央苦笑,被再一次抛弃,能不气吗?
而外界世局变化又如何呢,无界珠里始终一派安详,看不出端倪。
未央站在竹篱笆边,以意念造了一棵桃花树。待在这里的唯一发现,就是无界珠能为意念所动,但维持不久,几乎转眼即逝。未央曾用意念幻化出一个顾长夜,大概勉力维持半个时辰左右时间。顾长夜消失之后,他就陷入长睡,而后仙界出事,要他出去与顾长夜决一死战。
他后来略算算时间,半个时辰、他睡了近一个月。
再之后,他自禁迦罗山。若按凌非千年说法,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如此换算,他已经与顾长夜分别人间时间的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太久、太长。久到沧海桑田、物换星移轮回了几万遍,长到他不得不去忘记这一段刻骨至伤,否则他等不到、等不到顾长夜前来寻他,就先自绝。
几十万年的分别,相聚却只得短短几个月,还不到仙界一天,又是离分。
那日凌非离去之后,他忆起零碎片段。
真正想起来,是顾长夜说原谅,而他心力交瘁、筋疲力竭地在泪中睡着那次,在梦里将前尘往事全都经历一次。
顾长夜果然来寻他了。
他擅守诺,自己却总食言。
恢复记忆之后,他自然串起了一切,理清来龙去脉。
当年顾长夜被救走治愈之后,应是顺应天劫打入轮回。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种后果,所以将贴身灵玉交与自己。他原以为灵玉只是信物,但经厉鬼一事,回想起来也许灵玉还与顾长夜恢复法力、记忆息息相关。
而自己之所以能够恢复记忆,大概和残留自己过往记忆和法力的香囊有关。万物有灵,香囊是他亲手所织,自然有可能吸取自己记忆形成灵识,但因灵力甚弱,只能透过梦境重现过往记忆。
至于那些幻境,大概和引起地牛翻身的天狗食日有关。香囊法力大增,又与迦罗山上的地灵相合,天时、地利、人和,重现当年也不无可能。
比顾长夜先一步恢复记忆也是好事,如此他便能及早斩断孽缘。若再彼此纠缠,他怕当年之事再度上演,而且,如此也违了当时将灵玉交给凌非的心意。
凌非说的对,他配不起他,当年如果没有自己,他不会坠入魔道,不会毁于情劫,不会坠入轮回。[切勿散播]
当时他恋恋不舍,所以酿下滔天大祸。
顾长夜被带走那刻,他即刻顿悟,当机立断,斩断情缘。
比起自己,凌非更适合顾长夜,而且他本与他相识在先,倘若没有自己,凌非会如愿和他的月哥哥地久天长。
谁知,命运弄人、天意难测,绕转了千万年,居然还是把他跟顾长夜兜在一起。庆幸的是这回,他来得及力挽狂澜。
他不解的是,凌非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千年之前他已经将灵玉赠他、表明心迹,他若怕自己与长夜旧情复燃,为何不用法力恢复自己记忆,如此不必他说,自己都会主动离去,就如同此时。
他为什么要说谎?
他还想让自己杀长夜,为什么?
「未央。」
未央回头,来人一身白衣如雪,一头乌黑长发仅用一条银色丝带轻系。他身上的衣服和顾长夜发疯时穿的一般无二,像从月亮上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