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想不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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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惊讶的是,屋里竟然吊个电灯泡。我拉了拉灯绳,不亮。总之,房屋里一切都给人一种极不愉快的印象。
但我想,不论怎样,这里长时间就将是我的家了。不要紧,我能把一切都收拾好的。
我打开门,来到了院子里。风沙仍然飞扬着,但比昨天要小一些了,远远近近的景物都能分辩出来。
我怀着一种亢奋的心情开始在各处溜达,察看起了我将要生活的这个地方。农场有三排简陋的房屋,没有围墙。院子里到处丢弃着坏了的农机零件和犁铧。就是一些看来能用的机械也搁置在院子里,全部都犭着红斑——看来好长时间不用,也没人管。
院子里到处都是粪便,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看来这里的人都是随地大小便的。真的,我竟然没有发展而所以哪儿。
农场周围有一些农田,树木还算不少,但看来都是多年前栽下的。在农田和乔木以外的地方,还有一个植物圈,长着草和灌木丛。这一圈植被的面积相当可观,但从生长情况看,也是多年的前营造的。东面像是一个大碱滩,白茫茫一片——那里没有什么生命。更远的四周,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凉的大沙漠了。我想,如果在夏天,从远处望这里,无疑算是一块绿洲了。这里有草,有树,有庄稼。在大沙漠的腹地,这是不可思议的。这是一块宝地。可惜看来农场眼下的管理并不怎样。
我一边溜达,一边留心细看。除过三排房外,东面还有一排南北坐各的低矮的柳笆庵子。这是仓库,里面的粮食就堆在地上。从破烂的窗户可以看见一群麻雀在里面尽情地啄着。这进一步证实了我对这个农场管理方面的恶劣印象。
当我又转回到前面一排房前时,看见我昨天坐过的那辆拖拉机,还静静地停在院子里。
我突然听见有人说:“你起来了?”
我一惊。四并没有人,谁和我说话呢?
紧接着,我就看见是吴有雄。他从拖拉机斗车下面爬出来,手里拿把钳子,身上糊满了土和油污。
他拍打着两只手,对我笑笑,说:“这地方你两天恐怕就得逃跑了。”我说:“我准备长期住下去呢。”
“是吗?”他怀疑地斜视了我一眼,说:“……你还没洗脸吧?”“没有。”我说,“……这间房子是干啥用的?”我指了指旁边一座大房子问他。“发电房。里面有195型12马力柴油机一台,是照明用的,可惜坏了。”“能修好吗?”我一下子想起我房间那个电灯泡,便急切地问他。“这机器另外一个人管,他说修不好。实际上能修好……我看过了。”“那你为什么不修?”“我们有电灯没电灯无所谓,煤油灯凑合惯了……不过,看来你不是愿意用电灯吧?”他有点揶揄地对我笑笑,就又钻到斗车下面去了。这人有点怪。我转身朝我的宿舍那里走去。
就在我走的时候,我听见斗车下面吴有雄说:“我建议你今晚上试试拉一下你的电灯开关……”
我忍不住笑了:这人真有意思!
回到宿舍后,我先洗了脸,然后把房间仔细收拾了一下,并且把那床臭烘烘的铺盖搭在了屋外的铁丝上,让晾一晾。
收拾完后,我就去找曹书记(他同时兼任场长),以便商量种植花棒的事。农场工人下地去了。这里一早起来先下地,上午十点钟左右才回来吃饭。一排房子都锁着门。不锁的那间房子肯定是曹场长的。
我在门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谁?”
听声音好像不是曹场长。
我说:“我找曹场长。”
“找我?……噢,进来进来!”
原来这就是曹场长。我推门走进去。我看见曹场长正和一个粗壮的汉子蹲在炕上喝酒。两个人看来都有些醉了,脸红钢钢的。
我一下感到很尴尬,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粗汉瞪着一双醉眼,极下流地看着我。
曹场长醉意十足地用筷子指着那位粗汉,向我介绍说:“这是侯会计……你有什么么事?”
我站在地上说:“这次花棒准备种植八千多亩。量很大,光农场的工人怕忙不过来。是不是能在这个公社联系一下,组织附近生产队的社员们帮助种呢?按规定我们林业局可以按劳动日付工资……”“那是你们的事!”曹场长突然吊下脸,“我们才不和公社打交道呢!我们连我们自己的事也转不开轴……当然,下种时,我们的人手都可以参加。其它事我们管不了!”
如同一盆子凉水泼在了我的头上。
我到这里来,原来是指望他们帮助的。想不到这位场长竟然这么对待这项工作。尽管他们是县办农场,不属地区管,但我们这项工作不是支持他们农场吗?如果周围的沙被固定了,不是利于农场今后的发展吗,……我看着曹场长那被酒烧红的胖脸,心里对他产生了反感。我现在知道,我刚才看见的农场那种破的景象原因在哪里了。
直令人痛!这么一个宝贵的地方,竟然让这么一个人来领导!我被曹场长那冷淡而粗暴的话呛得不说什么。
这时候,那个侯会计竟然举起他的酒杯,摇摇晃地递到我面前,嬉皮笑脸地说:“来!来!干上一杯!早听说了,咱们这儿要来个女人。真稀罕!就像沙圪梁上长出一朵玫瑰花!喝上……一杯呢!”我所愤地一拧身就走。
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听见醉了的曹场长说:“别……生气,侯会计……醉了……”我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我呆坐在炕沿上,真想哭一场!
怎么办?我没有想到这工作会遇到这么大的困难。这里艰苦的环境我不怕,但遇上这么些人可怎样开展工作呀,花棒的播种工作五月初就得开展,而现在已经到了四月下旬!
我突然想起了吴有雄。
是的,尽管刚和这个人认识,但我对他的现象还不错,我是否找他谈谈,看能不能帮一下忙呢?
我很快去找吴有雄,并向他说出了我的难处。
吴有雄严肃地听我说完,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然后他说:“我陪你去公社一趟。公社赵书记人不错,他肯定会支持你的。”我对吴有雄一下子充满了一种感激的心情,同时也对他产生了信任感。我问他:“曹场长这个人怎样?”
“怎样?”他嘲讽地一笑,“整天蹲在炕头那个侯会计喝酒,一天到晚发牢骚、嫌共产党给他的官太小了。我看共产党干脆不要让这些人当官。说不定事情还能办好。这个人来几年了,把好好一个农场糟蹋得一烂包,我看不惯,平时爱提个意见,就成了他和侯会计的分人……不过,我不怕。”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就在这公社中学毕业,读完高中,没考上大学,就在这里当了工人……唉,这可是个穷地方啊!从我记事起,这公社没有考上过一个大学生,也没一个大学生来这里工作……你是大学生吧?”他问我。
“我去年刚从省林业学院毕业。”我说。
“那你是来这个地方工作的第一个大学生了……你种完花棒就走吗?”“不。我准备长期呆在这里。我不仅要看看花棒长起来,还要在这里桑树养蚕呢!”
“是吗?”吴有雄激动了,“那可太好了!你别管他曹场长和侯会计什么态度,这里所有的工人都会帮助你的!你有什么困难就给我们说!”
我很高兴——这么快就有了一个事业上的热心支持者。
吃完午饭,我坐着吴有雄的拖拉机去了公社一趟。
公社赵书记正像吴有雄说的那样,是个好人。他热心地支持我的工作,说这实际上是给他以社办好事哩。他说播种花棒的劳力由他们公社组织,让我放心好了。什么时间要人,只要通知一下就行。下午回来后,我又找了一次曹场长。在他的房子里,我向他谈了我去公社的情况。
他的酒看来醒了,说:“那好……你是坐拖拉机的吗?”
我说:“是的。”他说:“唉,这个吴有雄!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怎能随便把拖拉机开出去呢?”
我说:“她拉回来一车碳。”
“碳?现在又不需要炭!”
我突然听见大立柜后面人说话:“这拖拉机要变成专车了!”这是侯会计。我不知道这个下流的酒鬼在柜子后面。
我不愿和这些人磨嘴,就转身出了门。
下午,我详细地制订了花棒种植的规划。种多少亩,用多少种籽,需要多少劳力,计划几天完成,得付出多少工资等等都写成了报告。我准备上报局里,并且也给农场和公社各送一份。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闭住眼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应该给薛峰写一封信。不知为什么,上次给他写信的后,好长时间了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病了?
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这声音不像是拖拉机的声音,是什么在响动呢?
我笑了。我记起了上午有雄对我说过的话。
我走过去,拉了拉电灯的开关。
黑暗的小屋子一下子被电灯光照得雪亮!
多么好,电灯!我兴奋地坐在了桌前,铺开纸在明亮的灯光下开始给薛峰写信——我要把我的新生活和全部喜悦的心情告诉他……
十一(薛峰)
我现在完全隐入到与贺敏的热恋中去了。
这一段,我几乎每天都要见她。除过上班,所有的时间都设法和她泡在一起。她是一是各方面都“现代化”了的姑娘。衣着不必说,爱好也是最时髦的。喜欢朦胧诗,喜欢硬壳虫音乐,喜欢现代派绘画,喜欢意识流小说。
虽然她的爱好不一定我就爱好,但我仍然装出和她一样爱好,甚至比她还要爱好。这全因为我喜欢她。
有一次,她硬拉我去看一个非公开的现代派画展。那些画我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的画看起来就好像是把搅拌起来的各色颜料,随意倒在画布上的。至于雕塑,更是莫名其妙:有的是几切废钢管横七竖八焊接在一起;有的干脆就是一块形怪状的树根或者打掉几个豁口破碗——只不过下面都冠下名称。每件“作品”都配一首朦胧诗,读起来像咒一样难解。贺敏完全被这些“艺术”陶醉了。她津津乐道地向我评说这些“作品”的超凡脱俗之处。
我自己尽管看不懂,但为了投她所好,也就跟她瞎说一通。岂不料贺敏对我的瞎说评颇高,说我不愧是个诗人,见解极其精辟。这使我哭笑不得。仅从这一点上看,就可以知道这个“艺术展览”有多么荒唐。
不久,这个展览会就被查封了……
但在这个城市,我们的去处是很多的。我们听音乐会,去游泳,去公园和孩子们一声挤着坐转椅,踏跷跷板……更多的时间,我都是在她的宿舍里度过,听西方那些古怪的音乐——那声音就像弹棉花一样,叮叮咣咣的。
当然,我并不感到这一切都是令人舒服的。有时候,我也能意识到,这种所谓“高级”的生活,实际上埋伏着一些危机。这将导致我完全可能变成另外一种人。什么人?我也很难说清楚。但我已经很难从这里拨出来了。我迷恋贺敏。
她当然也不是个妖精,而是一个具体的,漂亮的姑娘。正如我原来预料的那样,和她一同在街道上走过,总有许多漾慕的目光投向我。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这种虚荣心也许青年男女都有吧?
这恋爱使我每天心神不宁。我的精力、智慧全用在了与贺敏的周旋上。为了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