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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衣香鬓影-第4章

小说: 衣香鬓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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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忘”字戳中念乔死穴,戳得她脸色陡变。忘,她怎么敢忘,哪怕世人皆可遗忘,唯独宋念乔不能遗忘。她欠着她,欠她的情,欠她的义,即便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也是命该如此,谁让她们是姐妹。 
念乔退了一步,惨淡笑道,“是,我不敢忘,你这么伟大无私,我能有今天全靠你的拯救,全靠你卖身求取富贵,送我混进上流……”卖身,这二字脱口而出。念乔僵住,待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为时已晚。火光映照下,沈念卿脸色雪白,瞳孔中似幽幽燃着两簇火焰。 
“说下去。”她不怒反笑,眉梢斜挑向鬓角,“除了卖身,我还做过什么?” 念乔一窒,眼前掠过一幕幕往事—— 
瘦削苍白的少女站在纷飞落叶中,绕着妈妈的旧围巾,抛下手中旧皮箱,向她张开双臂;报馆楼下,她领了第一份薪水,牵了她的手飞快奔过两条大街,昂头推开白俄人的糖果店玻璃门;戏院外的雨地里,她摔了伞,将买给她的糖炒栗子一股脑掷在泥水里,转身便走;礼堂后门,她穿着雪白婚纱追出来,哑声呼唤她的名字,记者从四面八方涌来,闪光灯嚓嚓刺痛眼睛,她捂着耳朵,当众朝她尖叫,“沈念卿,我和你断绝姐妹关系!” 
心口的痛提醒着念乔,眼前之人是她的姐姐,这个事实如火星灼烫在她皮肤上。她倔强昂头,含泪与念卿对视,“我们原本好好的,都是你毁了一切,你只顾自己荣华富贵,从不管旁人死活!” 
“荣华富贵?”原本慵倦而倚的沈念卿霍然站起,似一只盛怒的母豹,目光闪闪慑人。念乔咬着唇,不甘示弱地瞪视她,再无平日的娇憨。 
“你到今日还认定我是为了荣华富贵?”沈念卿盯住念乔双眼。念乔语窒,喉头一滚,讥诮地扬起下巴,“我错了,你是为了爱情,为了你那卑鄙的爱情!” 
“念乔,收回你的话。”沈念卿冷冷开口,虽极力压抑,肩头仍是发抖。 
“你自己做过的事,我就说不得吗?”念乔依然犟嘴,正要再说下去,耳边突然一声脆响,脸颊顿时火辣剧痛,被掴了个正着。沈念卿冷着脸看她,“收回你的话,向我道歉。” 
“决不!”念乔咬牙,眼中泪珠滚动,“你打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打我!” 
沈念卿扬起手,第二记耳光只差一点便要挥出,终究却打不下去。念乔白皙脸颊已经浮上红印,不待她第二掌掴下,泪珠已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一室死寂,只有沈念卿急促的气息和壁炉里木材燃烧的轻响。念乔捂了脸,蓦然哽咽,“爸如果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你这样对我。” 
火光烈烈照着沈念卿苍白的脸,映出眼底一片惨淡,脸上却纹丝不动,再没有表情。 
窗外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院子里卫戍士兵急促的奔跑声响起,整齐划一的立正、行礼,铁门轧轧开启。念乔一僵,立刻便要夺门而出。然而门外早已侍立着管家和侍从,念乔房门也未踏出便被侍从挡住。 
萍姐低声道,“夫人,督军已回府了。” 沈念卿转身从念乔身边走过,仿佛没看见她的存在,只吩咐道,“把这间房锁了,不管有什么动静,房子烧起来也不许开门。” 
“你凭什么限制我自由!”念乔愤怒地想冲过去,却被侍从死死挡在门后,眼看着沈念卿转身而去,任凭她如何叫骂也不回头。侍从将她轻轻一推,萍姐趁机将门带上,隔了门好言好语地说,“念乔小姐先歇一觉吧,浴室里热水都放好了。” 
“开门!”念乔发狠地捶门,外头却喀一声落了锁,任她捶得手腕红肿,再也无人回应。 沈念卿正欲下楼,却听走廊东侧婴儿房里传来稚嫩的哭声。 
房里粉红小床上的女孩正哭着推开保姆,直嚷着“妈妈,霖霖要妈妈!”念卿推门进来,张臂迎上去,“霖霖不哭,妈妈在这里。”小女孩转过头来,瓷白皮肤,乌黑头发,眼睛圆溜溜,活似个大洋娃娃。 
“妈妈!”霖霖破泣为笑,举起胖乎乎小手扑向床边。念卿抱起她来柔声拍哄,那雪团似的小人儿刚刚睡醒,一面抬手揉眼睛,一面左右扭头寻找,小嘴里嘟哝着“爸爸”……念卿抱了她出门,刚转过走廊,便听军靴噔噔踏上楼来。霖霖从念卿怀中挣扎下地,跌跌撞撞奔过走廊,直扑到霍仲亨腿上。 
小人儿还不到父亲的腿高,被他一只手搂了起来,稳稳托在臂弯,顿时乐不可支。 
霍仲亨从宴会归来,还未换下身上礼服,灿金绶带肩章耀人眼目,军刀佩剑在身,勋章粲然生辉。那佩剑却吸引了霖霖的注意,伸手便要去抓。霍仲亨将女儿高高举起,小女孩毫不畏高,反而咯咯笑着手舞足蹈。念卿笑盈盈看着父女俩嬉闹,偶与丈夫目光交汇,两人间暖意流转。 
霖霖玩了片刻又开始揉眼睛,念卿抱过她轻拍后背,“爸爸回来了,你也该乖乖睡觉了。”霖霖听话地点点头,瞌睡说来就来,浓密长睫毛垂下。霍仲亨俯身吻上女儿脸颊,霖霖闻到他唇间淡淡酒味,一扭头将脸藏在念卿胸口。霍仲亨笑着抬头,见念卿外衫半敞,露出剪裁极低的礼裙领口,雪白肌肤与红衣相映,锁骨曲线起伏……顺势在她颈间印下一吻。 
两人抱了女儿回婴儿房里,霍仲亨亲手牵过粉红色小被子替她盖上。睡梦中的霖霖宛如天使,霍仲亨凝视这张小小面孔,复将目光移到妻子脸上,久久流连于她眉目之间。此间两个天使般女子,都是他此生至爱,是他呵护在手心的宝贝。念卿却全神凝视着女儿的睡颜,闻到幼儿身上奶香。这样的夜,这样的时光,静好得有些不真实……只有看到霖霖和仲亨,才能相信,原来幸福真切存在,确已握在手中。 
廊灯洒下橘色柔光,将两人的身影长长投在地上。 
霍仲亨的军靴踏在漆光乌亮的地板上,小心放轻了脚步,仍在静夜里带起轻微声响。念卿浅浅笑,“我今晚太不尽职,留下你一个人便跑了。”霍仲亨笑哼了声,“你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会抢先认错,永不挨骂。”念卿笑得似只狐狸,爱娇地挽了他臂弯,将头靠在他肩上,“今天是平安夜呢,你都没有礼物给我吗?” 
“中国人何必去过洋人的节。”霍仲亨不屑一顾的神色,引得念卿失笑,“古板!” 
“你嫁给个古板老头子,后悔了么?”仲亨假装板起脸,俨然不怒自威。念卿却大笑起来,眼眸晶莹地看他。一晃五六年,他的样子似乎并无多少变化,身姿依然挺拔、肩膀依然宽阔,目光依然锐利有力。唯有鬓角一丝斑白留下岁月痕迹,衬了英挺轮廓,非但不显老态,反添了岁月赋予的睿智沧桑。 
念卿低头笑,轻抿了唇,“我后悔了。” “哦?”霍仲亨浓眉一扬,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陡然收紧。 
“我后悔……没有早些嫁给你。”念卿被他揽得动弹不得,仰头望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却不料霍仲亨二话不说,低头便吻下来,狠狠袭掠在她唇间。念卿呼吸一窒,为之眩然沉沦,待他唇舌略有缓意,偏又主动迎上,撩拨得他欲罢不能。 
纠缠间,两人呼吸渐渐急促,霍仲亨将念卿横抱起来,径直步入卧室。念卿紧闭着眼睛,将脸埋在他胸前,脸颊触到他胸前勋章的冰冷,心头却是微窒。 
“对不起,念乔的事,我不是存心瞒你。”念卿轻轻咬了唇,垂眸不敢看他。霍仲亨俯身将她放在床上,沉声一笑,“我知道,你不必解释。”念卿叹息,起身偎进他怀抱,紧紧环住他脖子不肯松手。霍仲亨心中感慨,却不言语,手指摩挲过她发丝,“你也折腾了整晚,早些睡吧。” 
不管她做什么,他总是不会责怪,总会像包容霖霖的淘气一般包容她的任性。 
念卿满足地叹口气,手指一下下绕玩着他绶带上金色穗子,抚过鲜亮的勋章——每次被霖霖看见她父亲身上勋章,总爱玩个不休,他也任她拿去当作玩具。 
每一枚勋章都是一段彪炳战绩,除了霍仲亨的女儿,还有谁能将代表最高武勋的七星大绶勋章丢来丢去玩耍。她的父亲,是统辖五省军务的大督军,一人制衡南北,一举一动都牵动世人耳目。可在霖霖的懵懂目光里,他只是个父亲,待她无比宠溺,百依百顺的父亲。 
而对于念卿,他也只不过是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儿的父亲。 
旁人不懂没有关系,可是念乔也不懂,甚至子谦……想起这个名字,念卿似被针刺,蓦然想起了极重要的事情,“听说你通缉了那个闹罢工的陆绍文?” 
霍仲亨起身摘下佩绶军刀,一面解开军服扣子,一面冷哼道,“这些激进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天把理想主义挂在嘴边,没见谁为民生出力,倒是搞不完的破坏。罢工罢工,好不容易修成这条铁路,便利南北,他倒跑出来罢工!革命的根本是富国强民,不是把一切砸烂就叫新国家!”霍仲亨越说越怒,将佩枪啪一声拍在桌上,“这帮人迟早闹出大乱,逮着了一个也不宽贷,通通枪毙!”念卿看着他盛怒面容,一时说不出话来……铁路工人罢工一事,令仲亨大动肝火,越发对激进分子深恶痛绝,若被他知道子谦的事,不知还要闹出多大麻烦。 
霍仲亨发了一通脾气,再看念卿低头不语的模样,忙缓了脸色,“我不是对你发火。” 
念卿暗自喟叹,忍住了心头纷乱,若无其事地笑道,“真不该多嘴,一提起这些你就没完。”她嗔怒神色令霍仲亨心中一软,俯身揽过她,在她耳边低笑道,“怪我,不该说这些煞风景的事。如此良辰,早该做些正经事了……” 

萍水相逢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闹钟声音响起,蔡琴温厚宛转的声音非但不足以赶走睡意,反而更加催眠。艾默翻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完全无视闹钟的作用。身子一蜷,却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下床去。 
艾默一惊,探身去看,果然是那册日记本子。 
“该死,该死!”她忙跳下床,捡起本子用衣袖擦拭。昨晚睡前看到一半忘了放回盒子里,已经被压皱了两页,让她心痛得不行。艾默小心抚平皱起的页角,指尖划过一行模糊文字,不觉停在一个名字下面——那秀扬笔迹淡淡划出“仲亨”二字,温柔溢于笔尖。 
艾默心里窒了一窒,似有微光在脑中闪过。 
满本日记里密密写着这个名字,想必她定是极爱他的……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艾默有些恍惚,睡前一直思索着故事情节,梦里竟也充满支离破碎的片断,分不清是真的梦境,还是自己的凌乱构思。依稀记得一些争吵,记得谁的声音在哭闹,眼前似有火红裙袂掠过……艾默撑住额头,太阳穴隐隐作痛。 
冷水清泠泠浇到脸上,驱走混沌睡意,抬头却在镜中照见眼里红丝,艾默怔怔盯着镜中的女子,神思又飞回破碎的梦境中。无数次梦见火红裙袂的身影,却从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艾默凝视镜中的面孔,心神越发恍惚,不由自主陷入了遐思,竭力在那红衣女子脸上勾勒出自己的眉目……会是这样的眼睛吗,会是这样的神情吗? 
镜中女子的面容渐渐模糊,明亮的杏仁儿眼里浮起如雾的哀伤,唇角笑意凄婉。 一点水珠沿着眉梢滴下,溅落领口,艾默猛然回过神来。 
镜子里的脸重新变得清晰,依旧是自己的眉目,方才那哀伤眼神却不知是谁的幻觉。 艾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颓然撑住了盥洗台,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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