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惊奇-第9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好朋友!念我和你往来多时,前日偶因缺乏,多有得罪;今若救得我命,
此后再不敢吝惜在先生面上了。”抽马笑道:“休得惊慌,我写一符与你拿去,
贴在所卧室中,亟亟关了房门,切勿与人知道。天明开看,便知端的。”富家子
道:“先生勿耍我!倘若天明开看仍复如旧,可不误了大事?”抽马道:“岂有
是理!若是如此,是我符不灵,后来如何行术?况我与你相交有日,怎误得你?
只依我行去,包你一些没事便了。”富家子道:“若果蒙先生神法救得,当奉钱
百万相报。”抽马笑道:“何用许多!但只原借我二万足矣。”富家子道:“这
个敢不相奉!”
抽马遂提笔画一符与他,富家子袖了急去,幸得天尚未明,慌慌忙忙依言贴
在房中。自身走了出来,紧把房门闭了。站在外边,牙齿还是捉对儿厮打的,气
也不敢多喘。守至天大明了,才敢走至房前。未及开门,先向门缝窥看,已此不
见甚么狼藉意思。急急开进看时,但见干干净净一床被卧,不曾有一点渍污,那
里还见什么尸首?富家子方才心安意定,喜欢不胜。随即备钱二万,并分付仆人
携酒持肴,特造抽马家来叩谢。抽马道:“本意只求贷二万钱,得此已够,何必
又费酒肴之惠?”富家子道:“多感先生神通广大,救我难解之祸,欲加厚酬,
先生又分付只须二万。自念莫大之恩,无可报谢,聊奉卮酒,图与先生遣兴笑谈
而已。”抽马道:“这等,须与足下痛饮一回。但是家间窄隘无趣,又且不时有
人来寻,搅扰杂沓,不得快畅。明日携此酒肴,一往郊外尽兴何如?”富家子道:
“这个绝妙!先生且留此酒肴自用。明日再携杖头来,邀先生郊外一乐可也。”
抽马道:“多谢,多谢。”遂把二万钱与酒肴,多收了进去。
富家子别了回家,到了明日,果来邀请出游,抽马随了他到郊外来。行不数
里,只见一个僻净幽雅去处,一条酒帘子,飘飘扬扬在那里。抽马道:“此处店
家洁静,吾每在此小饮则个。”富家子即命仆人将盒儿向店中座头上安放已定,
相拉抽马进店,相对坐下,唤店家取上等好酒来。只见里面一个当垆的妇人,应
将出来,手拿一壶酒走到面前。富家子抬头看时,吃了一惊。元来正是前夜投宿
被杀的妇人,面貌一些不差,但只是象个初病起来的模样。那妇人见了富家子,
也注目相视,暗暗痴想,象个心里有甚么疑惑的一般。富家子有些鹘突,问道:
“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见了我们,只管看了又看,是甚么缘故?”那妇人道:
“好教官人得知,前夜梦见有人邀到个所在,乃是一所精致书房,内中有少年留
住,那个少年模样颇与官人有些厮象,故此疑心。”富家子道:“既然留住,后
来却怎么散场了?”妇人道:“后来直至半夜方才醒来,只觉身子异常不快,陡
然下了几斗鲜血,至今还是有气无力的。平生从来无此病,不知是怎么样起的。”
杨抽马在旁只不开口,暗地微笑。富家子晓得是他的作怪,不敢明言。私下念着
一晌欢情,重赏了店家妇人,教他服药调理。杨抽马也笑嘻嘻的袖中取出一张符
来付与妇人,道:“你只将此符贴在睡的床上,那怪梦也不做,身体也自平复了。”
妇人喜欢称谢。
两人出了店门,富家子埋怨杨抽马道:“前日之事,正不知祸从何起,元来
是先生作戏。既累了我受惊,又害了此妇受病,先生这样耍法不是好事。”抽马
道:“我只召他魂来诱你,你若主意老成,那有惊恐?谁教你一见就动心营勾他,
不惊你惊谁?”富家子笑道:“深夜美人来至,遮莫是柳下惠、鲁男子也忍耐不
住,怎教我不动心?虽然后来吃惊,那半夜也是我受用过了。而今再求先生致他
来与我叙一叙旧,更感高情,再容酬谢。”抽马道:“此妇与你元有些小前缘,
故此致得他魂来,不是轻易可以弄术的,岂不怕鬼神责罚么?你夙债原少我二万
钱,只为前日若不如此,你不肯借。偶尔作此顽耍勾当。我原说二万之外,要也
无用。我也不要再谢,你也不得再妄想了。”富家子方才死心塌地敬服抽马神术。
抽马后在成都卖卜,不知所终。要知虽是绝奇术法,也脱不得天数的。异术在身,
可以惊世。若非夙缘,不堪轻试。杖既难逃,钱岂妄觊?不过前知,游戏三昧。
卷三十四 任君用恣乐深闺 杨太尉戏宫馆客
诗曰:
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此语只伤身后事,岂知现报在生前!
且说世间富贵人家,没一个不广蓄姬妾。自道是左拥燕姬,右拥赵女,娇艳
盈前,歌舞成队,乃人生得意之事。岂知男女大欲,彼此一般,一人精力要周旋
几个女子,便已不得相当;况富贵之人,必是中年上下,取的姬妾,必是花枝也
似一般的后生,枕席之事,三分四路,怎能够满得他们的意,尽得他们的兴?所
以满闺中不是怨气,便是丑声。总有家法极严的,铁壁铜墙,提铃喝号,防得一
个水泄不通,也只禁得他们的身,禁不得他们的心。略有空隙就思量弄一场把戏,
那有情趣到你身上来?只把做一个厌物看承而已,似此有何好处?费了钱财,用
了心机,单买得这些人的憎嫌。试看红拂离了越公之宅,红绡逃了勋臣之家,此
等之事,不一而足。可见生前已如此了,何况一朝身死,树倒猢猻散,残花嫩蕊,
尽多零落于他人之手。要那做得关盼盼的,千中没有一人。这又是身后之事,管
不得许多,不足慨叹了。争奈富贵之人,只顾眼前,以为极乐,小子在旁看的,
正替你担着愁布袋哩!
宋朝有个京师士人,出游归来,天色将晚。经过一个人家后苑,墙缺处,苦
不甚高,看来象个跳得进的。此时士人带着酒兴,一跃而过,只见里面是一所大
花园子,好不空阔。四周一望,花木丛茂,路径交杂,想来煞有好看。一团高兴,
随着石砌阶路转弯抹角,渐走渐深,悄不见一个人,只管踱的进去,看之不足。
天色有些黑下来了,思量走回,一时忘了来路。正在追忆寻索,忽地望见红纱灯
笼远远而来,想道:“必有贵家人到。”心下慌忙,一发寻不出原路来了。恐怕
撞见不便,思量躲过,看见道左有一小亭,亭前太湖石畔有叠成的一个石洞,洞
口有一片小毡遮着。想道:“躲在这里头去,外面人不见,权可遮掩过了,岂不
甚妙?”忙将这片小毡揭将开来,正要藏身进去,猛可里一个人在洞里钻将出来,
那一惊可也不小。士人看那人时,是一个美貌少年,不知为何先伏在这里头。忽
见士人揭开来,只道抄他跟脚的,也自老大吃惊,急忙奔窜,不知去向了。士人
道:“惭愧!且让我躲一躲着。”于是吞声忍气,蹲伏在内,只道必无人见。
岂知事不可料,冤家路窄,那一盏红灯纱笼偏生生地向那亭子上来。士人洞
中是暗处,觑出去看那灯亮处较明,乃是十来个少年妇人,靓妆丽服,一个个妖
冶举止,风骚动人。士人正看得动火。不匡那一伙人一窝蜂的多抢到石洞口,众
手齐来揭毡。看见士人面貌生疏,俱各失惊道:“怎的不是那一个了?”面面厮
觑,没做理会。一个年纪略老成些的妇人,夺将纱灯在手,提过来把士人仔细一
照,道:“就这个也好。”随将纤手拽着士人的手,一把挽将出来。士人不敢声
问,料道没甚么歹处,软软随他同走。引到洞房曲室,只见酒肴并列。众美争先,
六博争雄,交杯换盏,以至搂肩交颈,揾脸接唇,无所不至。几杯酒下肚,一个
个多兴热如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士人在床上了,齐攒入帐中,脱裤的脱
裤,抱腰的抱腰,不知怎的一个轮法,排头弄将过来。士人精泄,就有替他品咂
的,摸弄的,不由他不再举。幸喜得士人是后生,还放得两枝连珠箭。却也无休
无歇,随你铁铸的,也怎有那样本事?厮炒得不耐烦,直到五鼓,方才一个个逐
渐散去。士人早已弄得骨软筋麻,肢体无力,行走不动了。那一个老成些的妇人,
将一个大担箱放士人在内,叫了两三个丫鬟扛抬了,到了墙外,把担箱倾了士人
出来,急把门闭上了,自进去了。
此时天色将明,士人恐怕有人看见,惹出是非来,没奈何强打精神,一步一
步挨了回来,不敢与人说知。过了几日,身体健旺,才到旧所旁边打听缺墙内是
何处。听得人说是蔡太师家的花园,士人伸舌头出来,一时缩不进去,担了一把
汗,再不敢打从那里走过了。
看官,你想当时这蔡京太师,何等威势,何等法令!有此一班儿姬妾,不知
老头子在那里昏寐中,眼睛背后任凭他们这等胡弄,约下了一个惊去了,又换了
一个,恣行淫乐,如同无人。太师那里拘管得来?也只为多蓄姬妾,所以有只等
丑事。同时称高、童、杨、蔡四大奸臣,与蔡太师差不多权势的杨戩太尉,也有
这样一件事,后来败露,妆出许多笑柄来,看官不厌,听小子试道其详。
满前娇丽恣淫荒,雨露谁曾得饱尝?自有阳台成乐地,行云何必定襄王?话
说宋时杨戩太尉,恃权怙宠,靡所不为,声色之奉,姬妾之多,一时自蔡太师而
下,罕有其比。一日,太尉要到郑州上冢,携带了家小同行,是上前的几位夫人,
与各房随使的养娘侍婢,多跟的西去。余外有年纪过时了些的,与年幼未谙承奉
的,又身子娇怯怕历风霜的,月信方行,轿马不便的,剩下不去。合着养娘侍婢
们,也还共有五六十人留在宅中。太尉心性猜忌,防闭紧严,中门以外直至大门
尽皆锁闭,添上朱笔封条,不通出入。惟有中门内前廊壁间挖一孔,装上转轮盘,
在外边传将食物进去。一个年老院奴姓李的在外监守,晚间督人巡更,鸣锣敲梆,
通夕不歇,外边人不敢正眼觑视他。内宅中留不下去的,有几位奢遮出色,乃太
尉宠幸有名的姬妾,一个叫得瑶月夫人,一个叫得筑玉夫人,一个叫得宜笑姐,
一个叫得餐花姨姨,同着一班儿侍女,关在里面。日长夜永,无事得做,无非是
抹骨牌,斗百草,戏秋千,蹴气球,消遣过日。然意味有限,那里当得什么兴趣?
况且间将就扯拽过了,晚间寂寞,何以支吾?这个筑玉夫人,原是长安玉工之妻,
资性聪明,仪容美艳,私下也通些门路,京师传有盛名。杨太尉偶得瞥见,用势
夺来,十分宠爱,立为第七位夫人,呼名筑玉,靓妆标致,如玉琢成一般的人,
也就暗带着本来之意。他在女伴中伶俐异常,妖淫无赛。太尉在家之时,尚兀自
思量背地里溜将个把少年进来取乐,今见太尉不在,镇日空闲,清清锁闭着怎叫
他不妄想起来?
太尉有一个馆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个读书不就的少年子弟,写得一笔
好字,也代做得些书启简札之类,模样俊秀,年纪未上三十岁。总角之时